纸扎铺的顶灯忽明忽暗,货架上垂落的彩纸拂过舒瑶肩头。这位二十八岁的古董店女掌柜攥紧红绫,鎏金指甲套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冷光——她祖上七代经营典当行,自小能辨阴阳两界物,此刻盯着柜台后转出的苗银老者,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金蚕蛊配鲁班锁,老东西挺时髦啊?"珩云抹了把脸上的朱砂粉,顺手抄起供桌上的苹果啃得咔嚓响。他腰间挂着的五帝钱突然叮当作响,震得货架上的纸元宝簌簌发抖。
秦汉扶了扶金丝眼镜,钢笔尖在掌心画到第三道敕令时突然顿住:"苗疆赶尸匠的引魂铃,湘西扎彩匠的剪纸术,再加上德国机械…"他望着老者衣襟上晃动的怀表链,喉结滚动两下,“您是赵归真请来的傀匠陈三爷?”
老者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按在柜台,苗银护腕撞出沉闷声响。货架顶端蹲着的纸猫头鹰突然转动脖颈,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哒声:"年轻人倒识货。"沙哑嗓音像砂纸磨过棺材板,“把帛书留下,老头子放你们去后院喂我的宝贝。”
舒瑶的红绫突然缠住供桌烛台,火焰顺着丝绸窜成火龙。她手腕翻转间,火舌舔过货架上的黄表纸,烧出个歪歪扭扭的"敕"字:"陈老,您这铺子东南角的槐木棺材,养的是五毒尸吧?"火焰映着她眉间朱砂痣鲜红欲滴,“要不要赌赌看,是您的傀术快,还是我的离火烧得快?”
纸扎铺瞬间阴风大作。货架深处传来指甲挠木板的声音,混杂着类似毒蛇吐信的嘶嘶声。珩云把苹果核精准投进三米外的垃圾桶,从裤兜摸出包辣条:"老爷子,您这五毒尸是不是缺了金蟾?"他晃了晃油汪汪的包装袋,“我这有泡椒味的,要不凑合凑合?”
"竖子放肆!"陈三爷苗银项圈上的铃铛突然炸开,飞溅的铜片割断数条傀儡线。十几具纸人轰然倒塌,露出藏在货架后的暗门。腥臭绿雾喷涌而出的刹那,秦汉的钢笔在空中画出完整敕令,墨迹未干就被舒瑶甩出的铜钱钉在门框。
"坎转离位,火借风势!"舒瑶的红绫卷住珩云后腰,三人撞破临街玻璃窗滚进雨幕。纸扎铺在他们身后燃起幽蓝火焰,陈三爷的怒吼混着毒虫嘶鸣刺破雨夜:“舒家的丫头!你会后悔——”
暴雨浇在青石板上激起白烟,珩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好的酱香饼:"这老梆子真下血本,连五毒尸都敢养。"他掰了块饼塞给舒瑶,“尝尝?墓里顺出来的陈年火腿做的。”
舒瑶拍开他的手,鎏金指甲套在雨中划出寒芒:"你还有心情吃?陈三爷的傀术能追踪方圆十里活物,赵归真怕是已经…"她突然顿住,耳垂上的翡翠坠子无风自动,“西南方向,七步。”
秦汉的钢笔应声飞出,钉住只从积水里窜出的铜甲虫。虫腹刻着的西洋数字"13"在雨中泛着血光,六对复眼突然爆开,溅出腥臭黏液。
"德式机械蛊。"舒瑶的红绫绞碎第二只甲虫,绣鞋踏过水洼时带起圈圈涟漪,“赵归真把德国钟表术融进苗疆蛊毒,这是要造…”
"造他娘的赛博僵尸?"珩云突然拽着两人扑进街角馄饨摊。蒸笼腾起的热气模糊了追击者的轮廓,三把淬毒苗刀劈在案板上,剁碎的葱花混着木屑飞溅。
老板娘抡起擀面杖砸翻个杀手:"要死啊!老娘的虾皮紫菜汤熬了…"擀面杖突然被苗刀削成两截,后半句骂街化作尖叫:“夭寿啦!城管打人啦!”
"大姐对不住!"珩云甩出三枚铜钱击偏刀锋,顺手捞走两笼蟹黄包。蒸笼盖飞旋着撞倒追兵,滚烫的汤汁浇在青石板路上滋滋作响。舒瑶的红绫缠住路灯借力腾空,足尖点过瓦当的瞬间,屋檐垂落的铜铃突然齐声炸响。
秦汉边跑边在掌心画符:"巽位生变!有东西在改风水局!"他眼镜片上雨水横流,“西南坤位见血光,这是要…”
"要请咱们吃断头饭。"珩云把最后半个包子塞进嘴里,突然急刹在巷口。雨幕中浮现出十三盏飘忽的白色灯笼,每盏都映着张惨绿鬼脸,拦路的青石板上浮现血色卦象。
舒瑶的红绫瞬间绷直如剑:"七星索命灯?不对…"她鎏金指甲套刮过灯笼表面,刮下层朱砂粉,“是鲁班术里的千机锁,赵归真把整条巷子做成了机关匣!”
仿佛回应她的话,两侧砖墙突然弹出无数木制机关臂。珩云拽着两人贴地滚过三米,原先站立处已插满淬毒铁蒺藜。秦汉的钢笔在空中画出八卦图形,墨色未凝就被雨滴冲散。
"坎水冲离火,这局得反着破!"舒瑶甩出七枚铜钱嵌入墙缝,红绫卷住飞来的箭矢反掷回去,“珩云!你的五鬼搬运术呢?”
"刚用完!得补充能量!"珩云从怀里摸出个冷掉的烤红薯,咬开瞬间甜香四溢。他含糊不清地念咒,红薯皮突然化作纸人扑向机关枢纽。木齿轮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十三盏灯笼同时坠地炸成火球。
爆炸气浪掀翻追兵时,舒瑶的红绫缠住屋檐跃上屋顶。瓦片在三人脚下碎裂,雨点击打在老城区的鱼鳞瓦上奏出催命曲。珩云突然拽住两人趴在屋脊后,下方巷道里传来赵归真嘶哑的笑声。
"舒掌柜好手段。"穿貂皮大衣的男人从阴影中转出,腕间沉香念珠在雨中泛着油光,"可惜你护着的这位…"他抬手接住滴落的雨水,水珠在他掌心凝成个"死"字,“偷了不该偷的东西。”
舒瑶的红绫如毒蛇吐信袭向对方面门:“赵总说笑了,青鸾帛书本就是舒家…“红绫突然被无形力道绞住,鎏金指甲套迸出火星,”…祖传之物!”
珩云突然甩出根吃剩的糖葫芦签,竹签穿透水幕钉在赵归真脚前:"老秃子,你雇人假装土夫子骗我下墓,又在我兄弟身上种傀儡蛊——"糖葫芦上的山楂突然爆开,酸汁溅在青石板上腐蚀出小坑,“真当小爷是吃素的?”
赵归真抹了把脸上的糖浆,沉香珠串突然崩断:"那你怎么不问问,为何你的生辰八字会出现在公主墓的陪葬品上?"木珠滚落处,积水突然沸腾如血,“因为你就是…”
"是你祖宗!"珩云突然甩出把糯米,雨中顿时响起油炸般的噼啪声。他拽着两人跳下屋顶,落地时踩碎了某家店铺摆在门外的招财蟾蜍。舒瑶的红绫卷住街边旗杆,借力荡进条隐蔽窄巷。
秦汉喘着粗气扶正眼镜:"他刚才说你的生辰…唔!"后半句被舒瑶用绿豆糕堵了回去。女掌柜指尖发颤,鎏金指甲套上的缠枝纹几乎掐进糕点里。
"当务之急是解开帛书之谜。"舒瑶抖开被雨水浸透的帛书,暗红绸缎在闪电下显出血色纹路,"你们看这个。"她指尖划过焦黑的凤凰尾羽,“青鸾泣血本该朝东南,但这只…”
"头朝西北,尾指离宫。"珩云舔掉嘴角的绿豆渣,吊儿郎当的神色突然收敛,“这是逆阴阳的镇魂局,墓主人在防着什么东西爬出来。”
远处传来犬吠声,混着追兵的脚步声。舒瑶突然将帛书按在潮湿的砖墙上,鎏金指甲套刮过某处焦痕:"帮我照着。"秦汉慌忙打开手机电筒,光束中浮现出极淡的银线纹路。
"鲁班尺的计量标记…"舒瑶的翡翠耳坠轻颤,"还有苗疆的巫蛊符号,这是…地图?"她突然拽过珩云的手按在某个纹路上,“用你的血。”
"又放血?我中午吃的补血套餐还没消化…"抱怨归抱怨,珩云还是咬破指尖。血珠渗入丝绸的刹那,帛书上的银线突然游动起来,在雨中拼出幅三维立体的山水图。
秦汉的眼镜滑到鼻尖:"这是…云贵交界处的葬龙岭?等等,这个标记…"他指着某处山坳的蛇形纹路,“汉代镇南将军墓?不对,这个星象图是唐代…”
"是套墓。"舒瑶的指甲套刮过山体轮廓,"唐墓叠汉冢,上阳下阴,这是要借前朝龙气镇…"她突然噤声,帛书上的图案开始扭曲,血水顺着砖缝流向西北方。
珩云突然捂住心口蹲下,脖颈青筋暴起:"操…那碗牛肉面…"他扯开衣领,锁骨处的青色胎记竟浮现出与帛书相同的纹路,“老秦!快画镇魂符!”
秦汉的钢笔尖刚触及皮肤,舒瑶突然扯开自己衣领。她雪白的胸口赫然印着相同的青色印记,只是纹路更为清晰:"果然…"她指尖发颤地抚过胎记,“你我生辰相差整甲子,却同承青鸾血…”
暴雨中突然传来唢呐声,纸钱混着雨滴拍在三人脸上。珩云勉强抬头,看见长街尽头飘来顶猩红轿子,轿帘上的铜钱纹路正与他胎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