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扎铺的阴风卷起金童玉女惨白的脸,那些纸糊的腮红在月光下泛着血光。舒瑶的嫁衣金线缠住扑来的傀儡,指尖一勾便绞碎纸人脖颈——藏在里面的德制齿轮叮叮当当滚了满地。
"赵秃子把湘西巫蛊和德国机械杂交了?"珩云蹲在供桌底下嚼供果,“这算中德合资僵尸?”
话没说完,货架上的纸元宝突然炸开,漫天锡箔灰里钻出个穿苗银坎肩的老太太。她腕上银镯刻满湘西赶尸符,枯手直取舒瑶咽喉:“把青鸾钥还来!”
秦汉的钢笔尖刺中银镯凹槽:“是辰州言家的控尸婆!”
老太太突然咧嘴笑出满口黑牙,苗银项圈里窜出条赤链蛇。珩云甩出个发霉的月饼卡住蛇嘴:"请您吃五仁馅!"转身踹翻供桌,蜡油泼在纸钱堆上轰地燃起绿火。
"从后门走!"舒瑶拽断嫁衣袖口的金线抛向房梁,借力荡过火海。落地时绣鞋踩中个软趴趴的东西——竟是具泡发的纸扎新郎,眼眶里塞着对包浆核桃。
珩云掰开新郎胸腔摸出把瓜子:“嚯,还是奶油味…”
瓜子在他掌心突然爆开,炸出的朱砂粉糊了满墙。秦汉用钢笔蘸朱砂画下镇尸符:“这是言家用尸油炒的断魂砂!”
后巷弥漫着酸笋发酵的恶臭。舒瑶的指甲划过青砖墙,金线在苔藓上勒出德文密码:"赵归真在仿造我祖父的手稿。"她踢开挡路的泔水桶,桶底黏着半张泛黄的照片——穿长衫的舒氏先祖正与苗疆祭司对饮,背景是裂开的战国墓门。
珩云突然捂住肚子蹲下:“不行了,刚才那五仁月饼有毒…”
话音未落,他张嘴吐出团黑雾。雾气凝成个穿中山装的虚影,正在教幼年舒瑶辨识青铜器。秦汉的钢笔戳散虚影:“饕餮魂把墓气实体化了!”
巷口传来铁链拖拽声。十二个傩面人踩着湘西赶尸的步伐逼近,腰间铜铃却发出德式八音盒的旋律。舒瑶扯下耳坠砸向地面,翡翠碎片映出千百个穿德式军装的虚影:“是赵归真用照片炼的伥鬼!”
"你俩顶着!"珩云突然蹿进隔壁米粉店,“借厨房一用!”
老板娘举着汤勺追出来:“哪个癫子动我的卤水!”
眨眼间这货端着海碗窜上屋顶,碗里泡着发黑的湘西酸肉:“请你们吃德国咸猪手改良版!”
腐肉砸中傩面人的瞬间,德文符咒从皮下浮现。傀儡们突然调转方向,铁链缠住控尸婆的脖子往火场里拖。
秦汉趁机拽着两人翻进"藏墨轩"后院。舒瑶抚过墙角的青花鱼缸,缸底暗格弹出个青铜匣:“这是阿爹藏…”
匣内突然射出淬毒的银针,被她用嫁衣下摆卷住。珩云凑近嗅了嗅针尖:“酸辣粉味?赵秃子往暗器上泼汤了?”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出卦象纹路。舒瑶将三枚翡翠耳钉按进砖缝,地面轰然翻转,露出藏着青铜罗盘的密室。秦汉的钢笔突然脱手吸附在罗盘中心:“这是舒教授改造的…”
"别碰!"舒瑶扯回他手腕,“阿爹用战国弩机原理改造的,错一步就会…”
话没说完,珩云已经掰下块罗盘边缘的青铜片:“嚯,还是椒盐味!”
机括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七十二支弩箭蓄势待发。舒瑶的嫁衣突然展开成伞面,金线勾住箭矢排成北斗阵:“站坤位!”
箭雨擦着珩云裤脚钉入墙内,箭杆上竟刻着舒氏家族暗语。秦汉抠下箭簇上的绿锈:“这是用战国箭矢改的!”
舒瑶抚过墙面的弹孔——二十年前子弹留下的痕迹组成了个"瑶"字。
密室突然震动,博古架上的瓷瓶接连炸裂。赵归真的声音从钧窑碎片中传出:“贤侄女,令尊没教过你防人之心?”
碎片映出他正在把玩翡翠铃铛的画面,铃铛内部隐约可见青铜人牲的铸造图。
"还给我!"舒瑶的指甲掐进掌心。嫁衣金线突然暴长,缠住个青花梅瓶摔向声源。瓶内飘出张泛黄的收据——1978年舒教授购买青铜锭的凭证。
珩云用瓷片刮下瓶底的茶垢:“老爷子买这么多青铜,是要开五金厂?”
"这是铸造镇墓兽的用料。"秦汉的钢笔在收据背面画出卦象,“但数量远超常规…”
地面再次翻转,三人跌进布满霉味的酒窖。陶缸上封着湘西符纸,每张符下都压着枚德国硬币。舒瑶掀开最近的红布,缸内泡着的竟是穿德式军装的尸骨,领章上别着舒家族徽。
"我祖父的副官…"她扯断尸骨颈间的银链,链坠里藏着半张工程图。珩云凑近看了眼:“这排水系统设计得,赵秃子当年在德国学的是土木工程?”
窖顶突然渗出黑水,滴在图纸上显出血字:【青鸾泣血处,饕餮睁眼时】。秦汉的钢笔尖蘸取黑水:“是辰州言家的血咒!”
酒缸接连炸裂,尸骨如提线木偶般站起。舒瑶甩出翡翠耳钉击碎尸骨天灵盖,藏在颅内的德制齿轮叮当落地。珩云抄起酒坛砸过去:“请你喝82年的雪碧!”
腐臭液体泼在尸骨上腾起绿烟,烟雾中浮现赵归真年轻时的虚影。他正在抚摸件青铜人牲,人牲胸口刻着舒瑶的生辰八字。舒瑶的嫁衣突然收紧,金线勒出血痕:“原来从那时就…”
"这边!"秦汉推开暗门。门后是条挂满腊肉的甬道,每块肥肉上都用朱砂画着湘西符咒。珩云扯下块腊肉当盾牌:“好家伙,赵秃子在这搞农家乐!”
腊肉突然爆出蛆虫,虫群聚成德文字符扑来。舒瑶扯断袖口金线织成网罩:“是言家用蛊虫炼的尸蠹!”
珩云掏出瓶剁椒酱泼过去:“加个菜!”
红油裹着蛊虫撞上墙壁,竟拼出个倒转的万字符。秦汉的钢笔戳中符心:“这是纳粹…唔!”
钢笔突然被暗处飞来的秤砣击碎。穿苗银坎肩的老太太从阴影走出,腕间银镯刻满倒转的六芒星:“把青鸾钥交出来!”
她身后跟着十二个穿德式军装的活尸,领口别着舒家族徽。
舒瑶的嫁衣突然燃起青火,金线在墙面烧出战国墓布局图:“言婆婆,您当年帮赵归真害我父亲时,可想过辰州言家的祖训?”
老太太的银镯叮当作响,尸群如提线木偶般扑来。珩云突然甩出包跳跳糖:“请您吃德国进口的!”
糖粒在尸群中炸开,蛊虫暴雨般坠落。秦汉趁机扯下墙面的腊肉架当路障:“走巽位!”
三人撞进间堆满麻袋的仓库,舒瑶的指甲划开麻袋——涌出的竟是战国青铜器碎片,每片都刻着德文编号。
"赵归真在拆分倒卖镇墓兽!"她捡起块饕餮纹碎片,“这是用舒家技法…”
碎片突然割破指尖,血滴在青铜上显出工程图。珩云对着光眯起眼:“这排水管走向…是通向我们刚才的密室!”
仓库铁门被撞得砰砰响。赵归真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贤侄女,令尊没教你何为识时务者…”
舒瑶突然将嫁衣抛向天窗,月光透过金线在地面投出个青铜铃铛图案。她拽着两人跃入图案中心:“抓紧!”
失重感袭来的刹那,珩云还不忘往嘴里塞最后一块腊肉。三人跌进湍急的下水道,污水中漂浮着撕碎的家族合影。舒瑶的嫁衣缠住锈蚀铁梯,金线在管壁上勒出父亲最后的笔迹:
【瑶儿,青鸾钥是…】
字迹被污水冲散。秦汉捞出个泡发的木盒,盒内装着二十年前舒教授没寄出的信:
1993.5.12
归真兄:
人牲铸造法万不可交与德方,彼等欲炼…
"炼什么?"珩云凑近看信纸上的水渍,“这关键处怎么刚好被…”
前方突然传来婴儿啼哭。穿中山装的舒教授虚影抱着襁褓,正在污水阀旁教女婴认青铜纹样。舒瑶的嫁衣突然渗出血迹,与虚影中的襁褓布纹路重合。
"那是我…"她踉跄着扑向虚影。
赵归真从暗处走出,腕间的饕餮链缠着翡翠铃铛:“贤侄女,令尊没说完的遗言是——彼等欲炼三十六具活人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