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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归去来

春暖花开时 浣熊也是熊 2024-12-13 09:55
第五章归去来
  又是一年,经历了整个漫长的隆冬春天终于来临,原野大地厚重的积雪早已消尽,翠绿的草儿、树儿,开始抽丝剥茧的破出嫩绿的芽,一切生命都在重新开始,春夏秋冬一个轮回,向死而生,再遇春天,万物又再欣欣向荣,人也一样,抛弃了过去的执着,依恋,身份名字,又是另一个开始。
  太阳下绿瓦白墙的府邸庄重而贵气,身着蓝色窄袖衫襦的丫鬟手捧汤罐、盆盂匆忙走过抄手游廊,再进入宝瓶门,最后进入后院厢房,个个屏声敛气,面色微骇的不敢多加耽误一刻,就连厢房内不时传出男子浑厚的骂声也不敢怀着好奇心理偷窥探测,只小心翼翼恭敬地忙着自己手中的事物。
  “还没找到根除药物吗?”
  进入厢房,不是被房内奢华的摆设所吸引,而是先被扑鼻的药味而皱眉,再左进睡房小屋,浓郁的药味愈加的刺鼻难闻,绕过戏蝶赏花的仕女图案折叠屏风,玉立修长的紫袍男子背对光线,看不清模样,只在光线照射下投在地上形成一个硕长的影子,却只那一身挺立静谧的背影,就给人贵气风流之姿,可惜此时的燕雀无声,站于一旁的丫鬟大气不敢呼,更增加了男子的阴沉冷肃,不寒而栗之感。
  男子正对面,花甲的大夫额上冒汗,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丫鬟的帮助下,诊着从银线钩花云锦床幔中伸出的一只白皙透玉似的手臂,只看那一只纤细的手外加那五根青葱似的玉指,那玉指指腹上有着薄薄的碱,就知床幔内的女子定是弹得一手好琴且是美丽不可方物。
  “她什么时候会醒?”紫袍的男子清冷的声线在静谧的屋中突兀传开,且因他声音隐隐藏了怒气吓得诊脉的大夫和一旁的丫鬟轻轻一颤。
  大夫松开诊脉的手,轻颤回答,“回…回皇子,这位姑娘自从两年前寒气入体,每月总会有…有一次寒冷发病,这…这是…治不了的,过了今天,她就可以醒了…”大夫回答完,不见眼前的主子有任何回答,更加的惶恐不安,自从两年前,他给床上的这位姑娘看病,遇到发病时候,眼前的主子总是寂静无语,人常说,人安静的时候是最可怕的,不知掌握在他人手中的自己的脑袋何时会搬家,因此更加的忐忑不安。
  “真的没有根除的药?”清寒的语调再一次发出,大夫一颤,这样的问题他已听到不止一次,每次他回答,均是没有,不知这一次,他再回答‘没有’时,脑袋会不会立即地就要搬家了。
  “回…皇子…”
  “你们越国有一个狼来了的故事….”紫袍的男子忽然打断他,英俊的脸庞明明无害,双眸却似鹰一般的噬人,“你知道,”他淡淡的对大夫说道,“小男孩喊多了同一句话,人们下一次再听时,也就觉得厌烦了……”
  噗通,大夫立即地跪下,“皇子饶命…小民,小民…真的无能为力啊…”
  “哦…”紫袍的男子忽然嗤一声,“本王曾听说,越国的医术最是高超,却也不过如此…”
  “皇子饶命…皇子饶命啊…”那大夫听了这句话,更加的磕头地厉害,脸色煞白的求饶。
  “饶了你…”紫袍男子坐在一旁圆桌前,似真的在考虑饶了那大夫,静静思索了一番,却又刹然抬起犀利的眸,“你说可能吗?”
  那大夫一滞,被如此锐利的眸光直视吓得说不出话来。
  “来人。”浑厚的声音自紫袍男子口中无情的喊出。
  “饶了他吧。”那大夫还不及呼喊,床幔内忽然传出女子粗葛嘶哑的声调,听得那大夫一愣。
  紫袍男子闻得床幔内传出声音,漂亮的凤眸荡漾,双眉却是一皱,并不急着撩开床幔见里面的女子,声音嗤笑发出,“你什么时候变得善良了?”
  他话说完,床幔内并不见回答,连基本的气息也不闻,仿佛内面从来没人。
  安静了好一会,床幔内终于又传来了女子嘶哑的声音,“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我怕死了下地狱。”
  听得这回答,那大夫脸上闪过惊喜,连连喊道:“皇子饶命,姑娘饶命….”
  紫袍仿佛从未听见大夫的求饶,眸子仿如可以穿透床幔直视着里面,嘴角残忍上挑,“你早就下地狱了…”
  “是吗?”女子并不再迟疑,似自嘲道:“我听说地狱有十八层,进了十八层,就真的永远不得再重生了…”
  “还重生干嘛?”男子讥讽开口,“再重生一回,然后再受一回别人对你的伤害?”
  床幔内忽然又没有了声音,连她刚才轻微的呼吸声都没了,静了一会,里面传出女子的咳嗽声,咳嗽声持续了一会,忽而认真地嘶哑声调传出,“不是,我怕这辈子可以活的时间太短,报不了仇,下辈子还可以继续……”
  紫袍男子终于满意残忍一笑,“好啊,本王就如了你的意…”
  那大夫惊喜还未到达脸上,只听紫袍的男子又冷冷开口,“只是,这庸医即救不了你,留着诊脉的双手已是毫无用处…来人,把他带下去!”
  大夫脸色瞬间煞白,瞳孔吓得张大,“皇子饶命啊,姑娘饶命啊…”
  求饶声不过两句,早有人来拉了他出去,求饶声终于渐渐熄弱,直至听不见。
  一旁的侍女早已吓得血色退变,低着头不敢多呼吸一声。
  “下去…把药端来。”
  听见了自家皇子淡淡的吩咐,侍女赶紧小心退了下去。
  待屋内再无其他人在,紫袍的男子站起上前,唰一声掀开了华丽的床幔,瘦削苍白的绝色容颜暴露在光线中,似还不能适应光亮,女子瞬时用手挡住了双眸,本是只想挡住眼睛,却因一张脸庞过于瘦削,只一只纤手就挡住了她整张脸。
  男子趁着这段时间勾起了两边的床幔,打量起床上过于精致容易破碎的女子,女子虚弱的倚在床柱上,她只穿了一身白色亵衣,瘦弱的身形像装在衣服里面而不是穿在身上,她黑亮柔软的额前长发因这几天昏迷来不及清洗服帖的粘在光洁的额头上,张开五指的纤手挡住了整张脸,在光线的作用下可以看见剔透的皮肤下细细青色血管。
  女子慢慢适应了光线,放下纤细的手臂撑在床上支撑整个虚弱的身子,容貌看清了,还是两年前的孤独春意,又不是两年前的孤独春意,脸更瘦削了,衬得一双眸子更加的大,却没了两年前的顾盼生辉清澈灵动,只像是一双黑宝石镶在脸上大而晶亮却无神,久不见阳光的肤色苍白而透明,她浑身的气质与两年前天差地别,如果说两年前的孤独春意是一朵初开的茉莉清香而生动,如今的孤独春意只是一个精致却毫无生气的琉璃娃娃,美则美矣,却脆弱少了生机。
  “你最近这几次发病昏迷后醒的越来越快了。”紫袍静静的看着她,淡淡的声调在屋内传开。
  “嗯。”春意嘶哑的声音像东流的小溪水突然遇到了石头阻碍粗葛流出,“命越来越短了,再不快点醒来,怕是自己想做的事再也完成不了。”
  紫袍男子双眸一肃,似不满她如此随便的语气,背在身后的双手一收紧紧握住,语气却没有任何变化,依然静静看着她淡然开口,“嗯,早点醒来也好…”他话锋一转,忽然道:“最近父王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朝廷上下催着他立太子呢…”
  春意抬头望着他的眼与他对视,两年前他从河中救起她,他对她说他不救无用之人,她问他你要什么,他说太子之位,她回答她可以帮他得到,然后,他救了她。
  初见时明明是绝美无害的容颜,怎么就藏了如此庞大野心勃勃的城府呢,记忆翻江倒海的涌来,她一惊及时拉下关掉记忆的闸门,怎么不会,城府深藏不露的人都喜欢戴着面具,戴着戴着面具就成了自己的脸,然后再辨不清真与假。
  就像眼前的人,初见时她知道他不是平常人,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齐国的六皇子闻人齐豫,且还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王子!
  她恢复波澜不惊的容颜,也静静的瞧着他,“六皇子的兵想必是练好了,也该是时候南下了。”
  所谓南下,既是向南进发,齐国与越国中间隔着广原,一个北,一个南,两国常年是敌对的态度,近年来常短兵相接,但均是齐国输多胜少,她对他说南下,是建议他向齐王领命做齐国军队在广原的领军,带领自己的军队向越国进攻。
  闻人齐豫一张无害的脸忽然好奇的看着她,嗞嗞笑着,“四儿,你劝本王向南进攻已不止一回,本王实在是很好奇,到底怎么样的仇恨,”他停顿了一下,漂亮的凤眸逼视她,“让你恨到向自己的国家进攻?”说道后面,他语气上扬加重。
  他救她之时,她说她叫四儿,四儿四儿,既是她的小名,也是寓意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两年前的孤独春意死了,现在的四儿还活着。
  春意依然是平静的容颜,黑珍珠的眼眸眨也不眨,认真的过分,“灭族之仇。”
  闻人齐豫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认真地表情,她整张面容定定的,轻易就吐出那么几个字眼,就像一个没有感情只会说话的精致娃娃,他轻轻一颤,别开了看着她无神双眸的脸,用笑声遮掩自己的悸动,“好个灭族之仇!”
  尔后走至窗户处,双手一推,外面的烈阳横冲直撞的奔了进来,“你看,”他指着远处的起伏山峦,语气里的自信野心仿佛要冲出牢笼,“铁剂兵戈再踏来,春风又度玉门关。我们很快,就要进军广原!”
  齐国朝堂上,太尉孙坚惶恐的向着龙椅上年老的齐王战报,“…一个月前我军…战败,士气一直很低靡,臣…臣以为我军…战败原因,是因为没有一个好的将领。”
  “依爱卿之见,该派谁前往做领军?”齐王低沉麻木的开口道,齐越两国交战,败的一直是齐国,从开始的愤怒到现在的麻木,战败的消息听得太多,使得再听到战败,齐王都变得麻木和无动于衷,再加上他年纪越老,近年来更是疾病缠身,对于齐国一直战败,他就是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臣…臣不知。”孙坚微颤道。
  “圣上,臣倒是有个提议。”丞相殷肃走出行列,躬身开口道。
  听到如此,齐王眼中也不过是闪过一点期盼,平淡开口道:“殷爱卿有何提议,直讲无妨。”
  “是。”殷肃道,“臣以为,圣上的六名皇子皆已是束冠之龄,且每位皇子自小学习兵法谋略,用兵进军之道,如今齐越交战,正是需要人才之时,更是众位皇子建功立业之机,是以,臣建议,这领军一职,应从众位皇子中挑选。”
  殷肃一讲完,在场的众人包括齐王均是惊讶,相邻的臣子更是私语了起来,就连在场的各个皇子都不得不看他一眼,却有一人,从始至终脸上不过保持平静之色,漂亮的凤眸却精光闪过。
  平静的齐王终于若有所思,不时打量朝下站立的六个儿子,脸上似有抉择之态,大皇子闻人齐敏为皇后所生,自己最加重视,大皇子在众位皇子中是最出色的,品性也是最像自己的,自古就有立储就立长之说,随着近年来身体越来越衰老,他自己确实有立大皇子为太子之意,如果派大皇子前去做领军,战胜了可立军功,被立为太子也是有所依据和功勋,但就怕…战败了,且牺牲战场。人总是喜欢作比较的,提到了好的不免就想到不好的,齐王思索了一番大皇子,视线自然的就落在了站在最后的六皇子闻人齐豫身上,双眉不禁一皱,脸上不悦,说起来六皇子最不得他心,品性与自己截然相反,仁义礼智信全不得,只知流连花草做些不正经勾当。齐王看着都心烦,不免移开了视线,看着堂下群臣。
  “不知众位爱卿觉得该选哪个皇子做领军?”齐王这一问,群臣又不禁相互瞧看,他这样问出,是同意了殷肃的提议,真的打算挑选一位皇子做领军。
  站在堂下右边的众位皇子中,有雀跃的,有担心的,雀跃的无非自信能立的军功,担心的无非怕从此战死沙场。
  齐王看着堂下商量的群臣,不免无耐心,朝着殷肃道:“殷爱卿,这提议既是你提出,想必爱卿已有人选,不知是谁?”
  殷肃瞧了众位皇子一眼,躬身道:“臣认为,派大皇子最为合适。”殷肃这一说出,群臣惊讶,讨论更为大声,众大臣中自然有自己拥护支持的皇子,支持大皇子这一方,不免想到如果大皇子遭遇了不测,可如何是好,那可是有关他们的利益啊,心中不免衡量利弊起来。
  齐王亦是惊讶的看了一眼大皇子,他自己私下里是不想大皇子做领军这一职的,听到殷肃提出,难免群臣同意,心中担心,睥了底下的太尉孙坚一眼,开口道:“孙爱卿,你认为丞相提议如何?”
  孙坚是至始至终支持大皇子,不然齐王也不会问他。
  “臣认为此提议不妥。”孙坚果然是不同意的。
  “哦,有何不妥?”齐王赶紧发问。
  孙坚道:“圣上的各个皇子均是人才,选谁去都是一样的,只是不能是大皇子,大皇子近来在处理廖山匪盗一事,已弄清廖山地形和匪盗多少,对于捕获这一群匪盗,那是志在必行的,如果此时派大皇子前去做领军,怕是精力不足,再者,耽误了捕捉这一群匪盗,廖山下的村民,怕又是苦不堪言了,圣上仁厚,定是不忍百姓受苦的。”孙坚这一番话,一石三鸟,既捧夸了众位皇子,又为大皇子解释了不能做领军一事,更称赞了齐王,真可谓巧言巧语了。
  “臣等也是赞成孙太尉所言。”支持大皇子的臣子道。
  “大皇子身为嫡长子,上场杀敌建功立业那是必要的,何必让一件剿匪的事耽误了,再派其他皇子代替大皇子前去剿匪就好。”殷肃道。
  “依丞相所言,剿匪是小事,上战场杀敌是大事,派其他皇子接替大皇子前去剿匪,那就是看低其他皇子啰。”孙坚冷声道。
  “孙太尉莫要歪曲了殷某的意思。”殷肃哼道。
  “歪曲不歪曲,也只有殷丞相自己知了。”孙坚道。
  “你——”殷肃气结,竟不知如何反驳。
  “父皇。”闻人齐豫忽然站了出来,“儿臣愿主动请缨。”
  在场的众人停止了讨论,均是诧异的看着他,闻人齐豫在齐国的名声众所周知,用在他身上的词,无非是流连花草、无所事事,就是这样一位皇子,如今,居然主动请缨前往广原做领军。
  齐王诧异了好一会,终于带怀疑看着他,“豫儿,这可不是儿戏。”齐王甚至认为闻人齐豫把这一件事当做了耍玩。
  可是,闻人齐豫却道,“儿臣知道。”
  一直沉默的闻人齐敏终于忍不住抬头打量了他,胆小怕事的六皇子何时变得那么积极?
  “圣上,六皇子能主动请缨,想来是六皇子已有取胜的谋略。”一位大臣开口道,能说得出这样一番话的人,定不是支持闻人齐豫的人,谁会把自己的主子往火坑里推。
  “是啊,既然六皇子请缨,圣上何不应予。”另一大臣道。
  众臣子也开始点头附和,都是同意了闻人齐豫的请缨。
  “父皇,六弟主动请缨,想来是真的想要建功立业,父皇何不就给他这一次机会?”
  大皇子闻人齐敏忽然开口道。
  齐王看了一眼闻人齐敏,再看着点头应和的众人,最后视线落在闻人齐豫身上,“豫儿,你可是真的想当领军。”
  “是。”闻人齐豫无不确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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