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万物新

第六章万物新
　　暮春的四月，齐国六皇子闻人齐豫前往广原，随身所带守卫不过四人，五人骑马，外加一辆不知载了何人的马车，沿着官道，向广原进发。
　　越国文帝十二年五月，连续三年战败的齐国再度而来，那一日，初夏时节，烈日矫健，齐国擂鼓升天，号角鸣响，身披铠甲战袍的齐军自信满满向广原进发，大有一战决胜败之意，其投以一万精兵全力攻破龙城，越出兵两万，战于广原，广原交战不足二刻，原北忽闻号声，继而火势冲天，越兵奔告，原北粮仓遭齐军五百兵夺，越将微惊，再战不足一刻，越兵再报，原南五营粮草被齐军三百夺，越将彻底惊骇，齐军乘机反扑，灭越兵一万，越军退居龙城内，齐军终以少胜多败越。
　　当日，龙城信使快马加鞭，日奔万里，轮换两人二日，力竭汗血宝马两匹，终送得一纸战报入朝。
　　日早，群臣照例早朝，将近而立之年丰神俊朗的越国天子文帝百里玾端坐龙椅，神情端肃深沉，深邃的黑眸睥睨底下众臣。
　　身边的太监照例一声通厚喊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须臾，大殿外一声声连接的声音传来“战报——”
　　除却站首的金丝绣两虎相斗的玄袍贵气男子挺拔如松，群臣均是回头一望。
　　“呈上来。”端肃的帝王先是看一眼玄袍男子，才喊道。
　　帝王身边的总管太监李辅赶紧走下，接了战报，又赶紧趋步上去，恭敬的递过。
　　金丝银线飞龙在天的黄色宽袖一挥，有力修长的右手接过，却是看也不看，直接扔向朝下，双目一寒，“吴爱卿，你给朕念一念。”却是字字藏怒。
　　年逾半百身宽体庞的蓝袍男子一颤，不知今日的帝王为何如此，颤抖的上前，在群臣的注视下，捡起那地上的军报，只看一眼却是吓得一颤，难怪…虽是害怕，却不敢违抗圣命，哆嗦着念道：“越国文帝十二年五月，齐国擂鼓升天，号角鸣响，大有一战胜败之意，投以一万精兵全力攻破龙城，越出以两万，战于广原，广原交战不足二刻，原北忽闻号声，继而火势冲天，越兵奔告，原北粮仓遭齐军五百兵夺，越将微惊，再战不足一刻，越兵再报，原南五营粮草被齐军三百夺，越将彻底惊骇，齐军乘机反扑，灭越兵一万，越军退居龙城内，齐军终以少胜多败越……”
　　战报一念完，朝中的群臣已是知道帝王盛怒原因，却是无一人敢发言，只静默保身。
　　“怎么？”龙椅上的人忽然一声嗤笑，“朝廷上下，人才济济，竟无一人发表意见？”
　　百里玾扫一眼朝下，最后视线又落在吴广身上，“吴爱卿，不如你先起头…”
　　吴广一颤，“是…臣觉得，我朝此次大败…定是指挥上不善…”
　　“哦？”问话的语气拖长，却藏了骇人气势，“是吗，可据朕所知，这次的指挥者，是爱卿的犬子…”
　　吴广脸色瞬间刷白，脚下一软，噗通跪下，“皇上饶命…”
　　百里玾看着他讥诮一笑，“如何个饶命，朕听闻民间盛传，爱卿的犬子最喜勾栏之地，不学无术，不知如何当上了将军？”
　　吴广仅存的镇静霎时消失殆尽，颤抖着身子只知道喊：“皇上饶命啊…”
　　“怎么？”百里玾眉眼一挑，“看爱卿如此一副受人冤枉的表情，难道民间传言有误？若真是传言有误，不知为何面对齐军的步步紧逼，爱卿的犬子竟打马先逃，只留下一干士兵与齐军拼战？”
　　大殿上的其他官员无一人敢上前帮衬，此种事情此种时刻，安静保身才是明智。
　　清寒的声音又传开，“爱卿的犬子，可真是懂逃亡保命啊！“吴广早已不敢再发一言，只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
　　“朕听闻，盛京里有些权贵大臣利用自己的权谋，任意安插自己的亲信任处官职…”百里玾只讲到这，朝上官员除为首一人外，全部把头越加的低垂，更有甚者，脸色早已惨白。
　　“吴爱卿，你好大的胆子！”龙椅上人忽然森寒着脸大喝，犀利的眸子直盯吴广。
　　忽然而来的安静均让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敛声屏气，僵着身子。
　　很久之后，又传来龙椅上之人沉淀寒冷的声音，“吴广任用权势，私自给自己的爱子安设职位，导致齐越广原一战越国大败，即日起，革除吴广官职，贬为庶民，吴广之子，战场私逃，判斩立决！”百里玾一番话讲完，吴广早已生死不如，凄惨着脸，不能发出一言。朝上的众人，更是立即跪下，大喊“皇上圣明！”
　　这一声“皇上圣明”里，各大臣怕是隐藏了担忧惶恐的情绪，朝中滥用职权私自给自己的亲信安插职位的官员不少，百里玾今日查办吴广，不过是杀鸡儆猴，以此为戒。
　　广原齐军军营。
　　有些事想忘，却怎么也忘不了。
　　她听到有人在呼喊她，春意~春意~四儿~四儿…声音忽远忽近，仿佛踏古而来，她被迷障一样的声音吸引，穿着亵衣从房中奔跑出来，春意~四儿~，声音回荡在四周，她站在院子中间迷迷惘惘的听见呼喊像陀螺一样越转越快，整个人晕眩的难受，朦朦胧的看见孤独玉和孤独复一身鲜血的站在她面前，“为我报仇为我报仇为我报仇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们一直在向她渐走渐近，他们都在凄惨的呼喊春意~春意~春意~春意……
　　不要！她惊恐地尖叫一声，额上虽然大汗淋漓，浑身却发冷的难受，迷茫的坐在榻上，思绪已了无踪迹。
　　“四公子怎么了？”营帐外忽然有人急问。
　　她抬头瞧见四周的白色营帐，才缓慢的回神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呼了呼吸，嘶哑回答，“无事。”
　　营帐外守夜的士兵听了回答，不知说了什么嘀咕几声就离开。
　　一切都太安静了，安静的人心空空的无所依靠，她静默的坐在榻上，忽然听见了自已血管里的鲜血簌簌的流动声和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人最害怕什么，是被人装在密封的棺材，任你叫喊，任你哭泣，任你发狂，周围却无人回应，无所谓声音，除了你自己无所谓人气，空虚像与你关在一起的恶魔，你们共处一方空间，你害怕，你无助却无能无力，你只能眼睁睁，明白白的看着它对你的嗜血折磨，春意现在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恐慌太盛，平静的面容终于惊现害怕之色，她忽得奔下榻上，慌乱的跑至营帐内放琴弦的地方，浑身发冷，却不管不顾，纤细的十指伸出，既颤抖又迫不及待的拂上琴弦，泠泠琴音终于洒出，颤抖的十指也恢复正常，她害怕的面容也消失殆尽，双眸闭上，只余一室的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