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费思量

第十二章费思量
　　越军军营。
　　“将计作计？”清冷的声音发出询问。
　　“是，赵悦是如此回复的。”射手看着桌案后低头看着广原地形图的男子回答道。那男子身形挺拔硕长，身穿一件纹龙黑色长袍，腰间束一条银色镶翡翠腰带，外罩一件纱质宽袖衫衣，半数的墨发束起一个髻，看不清容貌，但浑身给人的气质却是贵气雅致，清傲冷然。男子抬起了头，站直身子，看清容貌了，却让见了他容貌的人会突然地呼吸停止，那一双眉，飞敛入鬓，那一双眼，斜长精锐，挺直的鼻，浅薄的唇，没有什么言语能清楚的描绘他的脸，用美丽形容太过妖冶，用俊朗形容太过粗俗。人们看着他的眼的时候，会自然而然的想到幽深的古井，看不见底，藏着神秘令人向往，却又恐惧深邃的背后是让人惊惧的东西，这么一双锐利深邃的眼，仿佛只要经它一扫，就可以猜测出他人在想什么，曾有古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这样的诗句放在他身上正好，闭眼的时候明明是清儒雅致，睁开了双眸却又变成了清傲孤冷。闭眼和睁开眼的区别，正如被千层白色羽毛包裹的利刃，看不清利刃时是让人舒适温暖纯白的羽毛，拨开了层层羽毛时是让人恐惧的锋利匕刃，他有吸引人的特质，却也有令人恐惧的气质。
　　人们都说薄唇的男子无情冷酷，百里玚此时却轻启了浅薄的唇瓣，嘴角勾起最适当却让人痴迷的弧度，“闻人齐豫怕是知道了齐军中混有我们的人。”
　　射手微愣，答道：“自宜阳一事，他怕是真的知道了。”
　　“既如此，你相信闻人齐豫会将计作计？”清寒的声音又传开。
　　射手又再次愣住，按道理，如果闻人齐豫知道了军营中混有越军的人，是会故意泄露出下次作战方案，以将计作计的，可如果闻人齐豫不将计作计，他又将如何，射手实在想不明白。
　　百里玚抬眼看射手，知道他想不出其中的道理，开口道：“如果你的敌人说山上有猛虎，你可会继续向山上行？”
　　射手思索百里玚的话，敌人的话确实不可信，敌人说山上有猛虎，一方面可能只是欺骗；可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真的，敌人如此说，不过是利用敌对的态度，用说谎的语气，说真实的话，也就是说，其实山上真的有猛虎；可是还有一个方面，敌人说山上有猛虎，他用说谎的语气，因为敌对态度，你认为山上真的有猛虎，其实真的没有。
　　射手双眉紧锁，思维弄乱了，不知如何作答，营帐外却忽然传来醇厚的声音，“闻人齐豫要做的，不过是迷乱我方的思维。”随着声音进来的，却正是解缚，他身后还跟着三人，其中两人均是书生模样，另一人五大三粗，样子粗犷。
　　解缚直接喊了一声“玚”，其他三人，均喊了一声“王爷。”
　　百里玚看着解缚，放缓了清冷的表情，微勾起嘴角开口：“知我者，莫若缚。”
　　解缚与百里玚同是挺拔硕长的男子，解缚却是真真正正的俊朗刚毅，百里玚却多了清儒雅致，两人的性格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正如此时解缚可以开玩笑道：“玚思维甚深，缚可不敢知。”而百里玚，却不会开玩笑，笑起的时候，也只是嘴角勾起。
　　解缚本是山上的匪盗头目，百里玚前往剿匪，两人一见如故，结为至交，解缚自愿降投，文帝百里玾本是爱惜人才，给解缚封了个宣威经军。
　　开玩笑过后，解缚却蹙起了眉，“可惜在宜阳没能抓住闻人齐豫。”
　　百里玚安慰开口，“无妨。”然后转身对着一书生模样的人道：“可查出了齐军军师为何人？”
　　千机走上前来，开口道：“查到了。”他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齐军士兵，均称他一声‘四公子’。”
　　四公子？百里玚和解缚咀嚼这个名字，却不曾听说过。
　　千机继续开口道来：“上次齐军能够战胜越军，策略就是出自这个四公子，而且…他并不是齐国人。”
　　不是齐国人，百里玚似乎被挑起了兴趣，眉眼一扬，薄唇轻抿。
　　“怎么，就查到了怎么点吗？”身侧那粗犷的男子忽然开口。
　　千机朝他看去，心知素来以力大无穷出名的无极其实不过是毫无耐心的人，无极是乡野出身，因力大无穷而被百里玚看中，现在居然逾越开口，众人都知道他不是放肆，只是天性使然，也不恼怒，千机继续开口道：“他是越国人。”
　　只这一句，立即引起了在场的人注意，越国人？居然帮助齐国人攻打自己的国家，确实是有趣。
　　无极忽然双眉一挑，怒骂道：“他-奶-奶-的，原来是越国人，帮助齐国出谋划策攻打自己的国家，那小子一听就不是好人！”
　　在场的人均是抿嘴轻笑，擅长一目十行背诵古今的无书文绉绉开口，“非也非也，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是好人。”
　　无极双眼一瞪，“别跟我说什么之乎者也，老子不懂，你见过哪个人自家的人打自家的人，那小子不是坏人还是好人不成。”
　　无书怒笑，“果然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无极嘿嘿一讽，“没错，知己的人都是臭味相投。”
　　“你！”无书愤起，作势就要扑过去。
　　“好了！”射手不得不开口阻止，甚至也觉得无极的话说的过分了，什么知己的人都是臭味相投，那不是变相的说…百里玚和解缚吗？
　　“还查到什么，赶快说吧。”射手难得的催促千机。
　　千机看了一眼百里玚，开口道：“那四公子听说不过十七八之龄，且很得闻人齐豫欢心。”
　　刚才还是争锋相对的无极和无书忽然的相投在一起，相视了一眼，口中的词汇异口同声的冒了出来，“断袖！”
　　解缚紧绷着脸，差点笑了出来，瞥一眼百里玚，不知他从哪找来了这么一对活宝。
　　千机嘴角抽了抽，无聊的瞥无极无书一眼，开口道：“那闻人齐豫府中姬妾成群，且个个貌美如花，那四公子听说还是个药罐子，成日里离不开药物，且声喉粗葛难听，性格木讷，不喜言语，只喜弹琴，两人怎么看也走不到一块。”
　　无极终于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神色，无书诵读古今，什么样的书籍没看过，不相信的吐出一句道：“那可不一定，古人云近水楼台先得月，爱屋及乌，今人又有青菜萝卜各有人爱。”
　　他说完，只无极不懂半懂的茫然看着他，射手和千机咬得牙嗞嗞作响，一副你欠揍的表情。
　　百里玚终于投了视线过来，四人连忙恢复了正常表情。
　　解缚开口道：“那四公子可是喜爱名利权势之人？”
　　千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可查出那四公子与越国有什么仇恨？”解缚又道，一个人如果不是喜爱名利，就是与越国有仇，不然身为一个越国人，为何会替敌国卖命。
　　“这…”千机停顿了一下，道：“属下利用大量的人脉，除了知道她是越国人，被人称呼‘四公子’，其他什么都查不到，就像…就像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
　　就像不曾存在过？百里玚与解缚相视一眼，没有人会凭空冒出，查不到，只能说明这个人对过去隐藏的极深，或者这个人，早已被人们认为他已不在世上。
　　“可有她的画像？”百里玚开口道。
　　千机踟蹰了一会，才道：“属下无能，闻人齐豫把他保护的极好，任何不相识的人均接近不了他，是以，属下们没弄到画像。”
　　无极嗤一声，“赵悦就没把她描述下来？”
　　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等待他回答，千机却看了无书一眼，艰难道：“有是有，只是无书不能画出来。”
　　无极更加的得意了，看着无书讥诮道：“有人还自诩琴棋书画样样精湛，如今却连一幅画也画不出来，不知是何原因？”无极说的确实没错，无书画技的高超，已到达了只要听人描述就可画出的地步，如今却不能画出春意的画像，才招致无极的嗤笑。
　　无书委屈看了百里玚一眼，再瞪无极道：“就一句‘比男人还美’，你能画，你倒是画出来。”
　　无极听了此句“比男人还美”，顿时也觉语塞，只安静了下来。
　　百里玚终于开口，“好了，尽量把那人调查详细。”
　　“是。”千机道。
　　百里玚低头看着桌面上的地图，深邃的眸子盯着图上广原，开口道：“现在，只讨论后日的交战，我军该如何应对？”
　　解缚已知事情经过，开口道：“赵悦回报说齐军打算派遣五万精兵，分两批东西向我军营包抄而来，不论真假，我军应当防备。”
　　无极提出疑问，“齐军被我军灭了六万士兵，伤兵更是无数，他们那里还有五万精兵？”
　　无极所问正是射手想问，亦开口道：“据探子汇报，齐军确实有后备军，却要两日内调集过来，根本是不可能。”
　　解缚道：“确实是不可能，可是，难免世事难料。”
　　无极性急，开口道：“那我军要如何应战？”
　　百里玚清寒开口，“闻人齐豫已知齐军中混有我方人物，”解缚接着开口，“所以，他所谓的作战策略，不过是故意说给赵悦听，以将计作计，交战之日，却有可能不用这策略，”
　　“可是，闻人齐豫也可能是故意为之，他想到我们所想，在我军改变策略之时，作战之日，他却偏用了这策略。”百里玚道。
　　无极被弄晕了，不懂得看着解缚，再看着百里玚，开口道：“属下不懂。”
　　千机射手无书等三人已意会百里玚的意思，也知道他将有何谋划，千机看着无极笑道：“你不需要懂，当日只要记住随机应变即可。”
　　无极不懂字面背后的意思，却懂得字面的意思，只点了点头。
　　策略商定好，月色也接近中天，众人终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