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人渐识

第十五章人渐识
　　“王爷，末将该死，请王爷治罪！”越军军营内，射手无极秦裕跪在地面，三人面容均惭愧内疚，无地自容，三人带了伤，脸色更是惨白无血色。
　　百里玚深邃的眸子晦暗不明，平静着脸开口，“你们何罪之有，起来吧。”
　　射手等三人却不愿站起，输了昨日一战，更使越军死伤无数，他们心中自然羞愧，射手更是一时怒起迷了心智，竟杀了赵悦，心中更加的难以原谅自己，倔强开口，“不，属下该死，求王爷责罚！”
　　解缚瞥了他们三人一眼，冷笑开口，“难道责罚了你们，昨日一战就可重新而来，扭转局势。”
　　射手等三人一愣，面色更加的难堪。
　　“还不起来吗？”解缚又冷声道。
　　射手三人默了一会，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却均低着头面对百里玚。
　　百里玚转身坐回桌案后，长指挑起桌上的纸张，上面写着千机又调查来的资料，他瞥着纸上的文字，黑色的眸子仿佛要把一个一个的字吸入纳尽，他竟是越国盛京人，两年前被闻人齐豫从渊河中救起。百里玚脑中回想两年前盛京中可有出了名谋略过人的年轻人物，却什么也没有想到，唯一能想到的，不过是…那件轰动整个盛京乃至整个越国的事件。
　　“可有想到什么？”
　　解缚见百里玚盯视着纸张，以为他想到了疑点，不由得开口发问。
　　百里玚瞳孔瞬间收缩，眼眸闪过锐利，却又收敛了起来，轻摇了摇头。
　　无极却忽然抬起头来愤懑开口道：“王爷为何不派人抓了那什么罪魁祸首来？”无极口中的罪魁祸首，却正是春意，只因千机探回，此次越军战败，齐国的计策却正是春意而谋。
　　百里玚只看着他不语，射手与秦裕却是抬起了头同意了无极所说，“王爷…属下不懂，凭我们的实力，要潜入齐军军营抓了那四公子出来易如反掌，王爷为何…”射手被春意一计谋划，心有郁结难平，不免带了个人的怨恨。
　　无极射手不懂，解缚却是懂百里玚，他是如此冷傲的人，却怎会为了赢回而使这一计。解缚虽知百里玚所想，却不能说明他是赞同其意。
　　“玚…”解缚犹豫看着他，踟蹰了下，却终于开口，“那四公子本是越国人，难道你就不想知他为何帮助齐国？”
　　“这又有什么难猜，无非是权势地位？”无极嘴边噙着冷笑，开口道。
　　百里玚却只沉默不语。千机忽然撩了帘子进来，脸上喜悦混着急切，“王爷，查到了！”
　　……
　　齐军军营夜晚再次来临，时节渐进入了六月，天气更加的闷热，自齐军战胜越军，却不见越军有任何举动，两军仿佛进入了休战状态，只休养生息。夜晚的虫鸣更加的簌簌的作响，一曲《破阵子》流出，配着虫鸣月色，洒满整个军营。
　　已脱了外衣准备就寝的闻人齐豫听见琴音一顿，略有所思，忽然笑开，从榻上下来自行穿上了外袍，撩开帐帘，朝了不远处的一顶营帐走去。
　　“月色凄美，四处静谧，卿难道是孤枕难眠？”闻人齐豫朝着盘坐在琴案前的春意走去，旁边的一盏小灯散发温暖的黄晕，照映着她的身子投在营帐壁上形成一个瘦削玉立的身姿，她精美的五官很是清晰立体，翘长的睫毛，小巧挺立的鼻尖，花瓣饱满的唇，单看墙上的影子确实是精致绝美，再看真实的人物，容颜美是美矣，但气色总是太苍白，神情也总是太安静，一个没有感情的白瓷花瓶！闻人齐豫撇了撇嘴心想。
　　盯视她的身影，春意还是白日的装束，衣衫发髻整洁不乱，连她身后的榻被子也没有打开，足以证明她还未上过榻，不，不是不想睡，是害怕睡觉，春意在闻人齐豫身边两年，闻人齐豫早已清楚，她会时常被梦中情景惊叫醒来，初来六皇子府前半年，她每夜必被睡中的噩梦而惊醒喊叫，初时府中以为是刺客来袭，还会有丫鬟护卫立即地前来，后来知道她原是做了噩梦，喊得多了，再也没人愿意来，伴夜的丫鬟私底下也厌烦，后来她索性不睡，丫鬟汇报，她房内的烛火总是通宵达旦的，有时还弹琴，一奏就是一夜，闻人齐豫为他如此的了解春意而满意，却又有无以言状的失落，他就是如何的了解她，也不过是现在的她，她的过去，她的身世，他统统不知道。
　　春意撩拨身前的琴的纤手不停，也没看来人，《破阵子》弹到高潮处，纤细的十指加快，气息不乱面色不改。
　　闻人齐豫就坐在她身旁，瞧着她飞动的指，再转上她安静的脸，可惜道：“四儿，你就不能怒一怒或者笑一笑吗？”
　　没见回应，闻人齐豫也不恼，继续的道，“四儿这么喜欢弹琴，本王就送一具名琴给你可好？”
　　“嗯…你是喜欢号钟呢，还是喜欢绕梁，或者绿绮…”闻人齐豫笑着对她开口，眼中却是失落。
　　鑫~春意微滞，节奏慢下一拍，却又瞬间跟上，“都不喜欢。”她难得的开口。
　　闻人齐豫原是失落的凤眸却徒然间一亮，没有忽略她慢下的节拍，她在他身边两年，除了知道她叫四儿，其余一概不知，他曾命人探查，除了知道她是越国人，却什么也查不到，如今这几具名琴居然让她终于起反应，反应虽小，却还是有了，他寻寻觅觅想找的线索，却原来突破口在这里。
　　隐下眼中探寻的希冀，闻人齐豫恢复正常，打量她脸上随时变化的神色，继续随意讲道：“都不喜欢吗，如今号钟和绕梁均在我国，只一具绿绮在越国不知谁手中…”
　　他想通过名琴查看她的神色，这回却发现一点也无，她又是平常无动于衷的样子，闻人齐豫怀疑，自己刚才是看错。
　　一曲《破阵子》终于结束，春意终于转了头过来看他，“殿下不休息吗？”
　　知道她在赶他走，闻人齐豫一副伤心的样子，“知道你睡不着，本王不是好心的来陪你吗。”
　　春意根本不吃他装可怜的这套把戏，揉了揉腿从坐垫上站起，营帐外忽然传来号声，士兵呼喊，继而火光冲天，闻人齐豫面色一改，脸上严肃，趋步撩了帐帘走出，却发现火光处正是储存药物的营帐，一个小兵大概在找他，看见他从另一个营帐内出来，赶紧跑了过来报告“殿下，有刺客偷袭我军药资处，已烧毁两个营…”
　　闻人齐豫面色一凝，双眸簇起冷光，“知道了，吩咐下去，赶快灭火。”
　　“是。”那小兵赶快跑去。
　　春意走了出来，望见不远处的火光和慌乱的士兵跑来跑去，已是明白，“越军终于行动了吗？”安静了那么久的敌人，现在却耐不住性子了吗？
　　闻人齐豫却像没听到她说的话，冷着脸转身喝道：“谁让你出来的，赶快进去。”
　　“来不及了。”忽然从四周跃出四个黑衣人，手中长剑直刺向身后的春意。闻人齐豫一惊，伸手一拉把春意护在身后，徒手挡了那四人，听见声响的齐兵奔来，展开攻势与那四人周旋在一起，只是那四人有备而来，武功精湛且策略得当，只一会齐兵已倒下七七八八，四人又主攻春意而来。
　　嗙~闻人齐豫用剑挥掉刺向春意的长剑，朝她道：“四儿，待在我身后，别乱跑。”
　　“别管我。”春意淡淡开口，就是四把剑一起向她刺来也不见害怕动容。
　　那四名黑衣人中有两名一前一后的攻击闻人齐豫，他顾前顾后，终于招架不住，身后一人刺向春意，他心急用手臂一档，刀剑入肉，血很快流了出来，前面那人趁机一挥，长剑向他背后刺来，春意却转身一档，那人看见春意的面容，不知为何忽然收剑，廖鹰风雨雷电带领的大批齐兵却正好此时赶来，外人只以为那黑衣人是因为怕了大批的齐兵才收剑，四个黑衣人互望一眼，点了点头，与风雨雷电接了几招，扔了雾弹，借着朦胧之境，四散跃开，消失在浓墨的夜色中。
　　“殿下，你没事吧？”廖鹰脸色焦急的走来问着闻人齐豫，身侧有士兵赶紧跑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闻人齐豫看着一眼一侧安然无恙的春意，冷声开口，“为何如此慢来？”
　　廖鹰脸色一白，羞愧开口道：“那几个黑衣人放火烧了药资处，属下…属下不知他们是调虎离山之机，是以…是以晚来了，望殿下责罚。”
　　闻人齐豫脸色冷了冷，扫视一干士兵。春意瞧见军医已来，瞥了一侧低着头等待责罚的廖鹰等人，走向前开口道：“殿下手臂受伤了，还是先去包扎吧。”
　　闻人齐豫惊讶看着她，他对春意如此了解，她怎会是会主动关心别人的人呢，他瞥了一眼廖鹰等人，不冷不热开口，“四儿想为他们开罪？”
　　春意平静开口，“我为何想为他们开罪，只是殿下现在受伤，若不快点前去包扎，三军怕均是担心殿下的。”
　　闻人齐豫看了她一会，终于闪过无奈之色，却冷声道：“风雨雷电，守在军师帐外，不得离开一步。”
　　风雨雷电应了命令，闻人齐豫在众人的簇拥下，向自己的营帐走去，却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回头对着春意开口道：“怎么能不管你，四儿是我军军师，没了你怎么行。”说完，再转回身继续朝自己的营帐而去。
　　春意有瞬间反应不过来闻人齐豫是何意，却忽然想到那四个黑衣人向她刺来之时，她对闻人齐豫开口，“别管我。”
　　她定在了原地有一丝的茫然，直到风开口，“四公子，外面不安全，还是进了营帐吧。”
　　春意缓回了神，安静走进了营帐，放下帘子后整个营帐像一顶保护她的罩子，谁也不可窥视她，谁也不可再走进她的心底。
　　越军军营。
　　“属下烧了他们三个营的药物，想来如果此时一战，齐军伤兵定不能及时救治。”无极身上还穿着夜行衣，他略带激动地语调足矣证明今夜火烧齐军军营让他很是兴奋。
　　“那是他们活该！”射手冷哼一声。
　　“今夜属下真的见识到了，那闻人齐豫果然很护着那什么四公子，属下不过试探一剑刺向她，闻人齐豫焦急的居然用手臂来挡…”射手无不鄙夷道，“若不是王爷的命令，我一剑就结果了她！”
　　射手斥责的瞥了无极一眼，把手上的匣子放在桌子上，“王爷，不偷还顺便拿了此物回来。”，说着，射手把匣子打开，里面尽是药瓶之类，底下不乏珍贵药材。
　　“不会是什么毒药吧？”无极瞥了一眼，鄙夷道：“齐军素来喜欢旁门左道。”
　　解缚拿起一瓶，放于鼻间轻嗅，“不是毒药。”他淡淡的声音开口，“是解药。”解缚以前是山贼头目，对于此种物品，不说有十分的了解，却也有九分的了解。
　　百里玚盯着那药瓶，凝寒着脸，开口问：“那人的解药？”
　　射手双眸一亮，“王爷，这确实是那齐军谋师的药物。”
　　“可要毁掉？”射手不耐烦开口。
　　百里玚默了一会，黑色的眸子直直盯着那匣子，千机所说的那句话不断闪过脑海，“据密探回报，两年前闻人齐豫在盛京渊河中救起的是女子，当时闻人齐豫乘坐的那条船上的船工，在闻人齐豫他们离去后，收拾那女子的房间时，偶然在那女子睡过的床上捡到一物…”
　　百里玚袖子下的手中，正握着那船工捡到的玉佩，他修长的五指，紧握了又紧握，关节泛白，隐隐有把那玉佩捏碎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