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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入樊笼

春暖花开时 浣熊也是熊 2024-12-13 09:58
第二十一章入樊笼
  入了夜,廖英等人见山谷平静,才赶紧回了军营禀告,闻人齐豫昨日与百里玚一战不分胜负,此时闻言春意被抓盛怒不已,本是要处死了廖鹰等人,廖鹰递上春意给的锦囊,才免过一死,却均被打了五十军棍。
  春意被带回越军军营,因着闻人齐豫盛怒不已,连着整个齐军营都惶惶不安,气氛沉肃。一波未平,却一波又起,接近暮色,天空忽然聚拢了浓厚的乌云,层层叠叠,厚厚重重的乌云,给人压抑沉闷之感,昭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果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之时,六月的天气忽然吹起了狂风,高杆上挂着的旗帜咧咧作响,一顶顶的营帐,大有将要被吹起之势,在军营内站岗的齐兵,一时都被如此张狂的风势吹眯了眼,脚下定力不足者,也被吹得后退了一两步,幸有长矛撑地,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啪~天空一道惊雷闪电,照白了整个天空,吓得人胆颤心惊,小冰粒似的雨点,也嗒嗒~嗒嗒打了下来,雨势逐渐增大,到夜半之时,到处已白茫茫一片,沙沙的雨声闹的人心情烦闷。
  如此恶劣天气,本不适合外出,急速的马蹄声却在广原响起,马蹄奔跑溅起的雨水混着泥土,弄脏了马上身穿宫中侍卫装之人的衣摆,那侍卫却不管不顾天空雷鸣闪电,大雨磅礴,只一个劲的奔往目的地。
  闻人齐豫正从袖中拿出春意所给锦囊,却听见了军营内马蹄哒哒声,再是烈马的嘶鸣一声,他双眉一皱,十分不悦,何人敢在军营内骑马而行,更何况是如此暴雨的天气。还未命人前去查看,一士兵匆忙走了进来,似乎是在雨中疾行,浑身的湿气泥泞,“报告殿下,宫中来圣旨了,那来传旨之人,似乎很是急切。”
  闻人齐豫双眸微张,眼中情感莫测,只沉默了一会,才道:“知道了。”
  一刻钟之后,传旨的侍卫又骑上了马,不顾雷雨,消失在闪电暴雨中,只匆忙地回宫复命。
  一刻钟前,圣旨念道:“...漠北柔然,蛮荒之族,趁我朝与越国征战之时,竟领兵南下,击我朝守兵,占我朝领土...形势急切,故命大皇子为督军,前往漠北抗击柔然之族...我朝众臣正商讨对策...令六皇子按兵不动,不得与越军冲突...”
  闻人齐豫手中拿着圣旨,脸色深沉不知,天空又一道闪电劈下,众将只见闪电的照射下闻人齐豫面色阴沉,双眸凝冷。
  赵龙觑着闻人齐豫沉凝的神色,大胆开口相问:“殿下,皇上可说放弃了那边?”圣旨上所读,无非是含蓄意思,直白讲开,既是齐国漠北的柔然,趁齐军与越国在广原征战之时,忽然举兵而来,齐国无预料知之,被兵强马壮的柔然击退三百里,齐国宣武帝连夜急派大皇子闻人齐敏前往漠北抗击抵挡。如今,齐国南与越国征战,北又与柔然抗击,背腹受敌之势,怕是心有力而余不足,北与南,势必要放弃其一。圣旨所读,众臣正在商讨对策,命闻人齐豫按兵不动,不得与越国冲突,不过是,怕无挽回的余地。
  闻人齐豫把圣旨随手扔于桌上,“还未。”他冷声开口,盯着桌上展开的圣旨,嘴边噙起冷笑,“若是漠北此时输了一战,决定怕就下了。”
  营帐外大雨继续沙沙的下,营帐内众人心境紧凑,如这大雨一般,心乱如麻。
  赵龙微讶,“殿下是说,大皇子为了总揽我朝兵力,会故意输掉一战,好让皇上把广原的兵力调往漠北?”
  “那到时我们该如何做?”一将领焦急问出口。
  “齐国背腹受敌,怕是要放弃一边与其停战相议的。”另一将领开口道。
  在场的将领均看着闻人齐豫,若是到时真的如此,那…他们精心谋划了几年的计划该如何做?
  闻人齐豫不语,只看着被风势吹起一角的帘子外面,军营内往夜烧起的火把被大雨浇灭,整个军营除了偶尔的雷电照白,就是一片漆黑。雨水顺着风势,飘进了掀起的帘子内,空气中的湿气徒然增加,高架上的烛火摇摇欲灭。众人被如此沉静的气氛揪的心情压抑烦闷,却是谁也不敢主动开口说话。
  闻人齐豫终于把视线从外面磅礴雨势中收回,投在一侧的廖鹰身上,寒声开口道:“可有消息了?”
  廖鹰一颤,身后五十军棍的疼痛像被火烧一般热辣辣的难受,却不敢皱眉呻吟一声,闻人齐豫所问,自然是春意可有消息了,廖鹰派了探子出去,探子回来了,除了得知春意被带回了越军军营,其余一概不知。
  面对闻人齐豫森寒的眼眸,廖鹰羞意开口道:“目前…还未有消息。”本以为会迎来闻人齐豫盛怒的表情,闻人齐豫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又忽然沉默了下来,众人又开始因寂静而压抑,好在,闻人齐豫这回的沉默却没那么久,只一会,就道:“…继续加派人手打探。”
  越军军营昨夜的狂风暴雨终于过去,虽然隔日就是晴天万好,烈阳高照,但地面还是一片泥泞,高杆上的旗帜还是因为未干透而不能飞扬。
  春意被带回越军军营那一日,军营内的士兵似早已听闻风声,自春意被无极从马上提下来那一刻,越军营从里到外把守站岗的士兵个个对她初眼均露出惊艳之色,下一瞬,却又用鄙夷愤恨的目光看着她,一个个怨恨的目光恨不得把她拆骨饮血,粉骨碎身。意外的是,春意并没有被关到那肮脏残忍之地,而是被单独看管在一顶营帐,营帐外重兵把守,看守士兵手中拿着的长矛大刀,在烈阳下刀刃银光闪闪,仿佛轻挥即可见血,见血即可封侯。
  昨夜雷鸣闪电,春意只安静坐在营帐床榻上,一天已过,却不见有人来提问,她无心成眠,心绪思维如锅中开水热烈翻滚,更如雨势密密麻麻,前尘往事纷至沓来,挤了她的头脑,隐隐快要崩裂而开,她双手抱膝坐在床榻上,把头埋在双膝中,由远而近的往事横跨风雨而来,“不要…不要…”她不要被前事而恼,也不要因前事而烦,她不再是孤独春意,她是新生的四儿,和过去一点瓜葛也没有的四儿,她是四儿,不是孤独春意,不是…不是啊……
  第二日清早,守门的士兵走了进来,依然对春意是愤恨厌恶的,昨日越军军营内的士兵不知从哪得来的小道消失,说什么齐六皇子闻人齐豫十分喜爱春意,还曾与春意同榻而眠,越兵不知春意是女儿家身份,只把那闻人齐豫与春意的关系,说是断袖相连,龙阳之癖。
  如此的小道消息在越军营内传的神乎其乎。
  “…难怪长得那么漂亮。”聚集在一起的越兵不免像女人家三八讨论。
  有越兵嘿嘿笑开来,“怎么,难道你想…”
  “胡说什么,那样恶心的东西,我怎么会…”那越兵还未说完,脸色已大变惊骇。
  “千机…公子…”
  千机冷眼瞥了私自讨论的士兵一眼,冷声警告“是否不想要脑袋了?”
  那聚集的士兵大惊,连连告饶,“千机公子…属下们…再也不敢了…”
  千机对他们哼了一声,“记住你们的话!”说完,转入营帐内,见了静坐在床榻前的春意,想起她那日的话,思绪顿了一下,千机才开口道:“王爷要见你。”
  春意抬起头来,她翻滚的思绪也沉淀了下来,双眸恢复平静,起身跟了千机出去。
  到了百里玚的营帐。
  “是为了报仇?”百里玚站在桌案后面,看着春意静默低头敛目站在营帐中间,沉默了一会,百里玚才开口问她,第一句话,却就是如此。
  报仇吗?春意愣了一下,是想过报仇的,在芦花镇那日解缚也是如此问她,当时她回,“我似乎没有不想的理由。”
  她被闻人齐豫从渊河中救起带回齐国的第一年,心心念念的也是这个问题,梦中孤独复时时刻刻提醒她的,也是这个问题,只是是个句号。
  “本王杀害了你全家,你想报仇也是应该的。”百里玚看着她讥诮自行回答,语气就像是这个问题根本是白问,答案自然是肯定。
  自从两年前那件事后,春意似乎是喜欢上了沉默,沉默在她这两年中占了很大的比重。现在,她又是习惯的保持了沉默,低头,敛目,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让人觉得小卑微,又让人觉得怜惜,可是如此的动作在百里玚眼前发生,春意这样的举动这样的表情统统归入成了默认与不屑。
  “可是,你似乎选择错了帮手。”百里玚清冷的声音在营帐中传开,齐国漠北现在遭受柔然入侵,南部广原又与越国征战,势必放弃其一,柔然边远,却小国物薄,但狼子野心,齐国定不会联络柔然对付越国,越国这边,因着唇亡齿寒的道理,想来也是愿意与齐国停战结盟的,总之,齐越两国,怕是打不起来了。
  “本王听说,齐国宣武帝有意立闻人齐敏为太子,你说闻人齐豫为了你,会抵抗皇命拒绝与越国结盟吗?”闻人齐敏是齐国大皇子,素来得到宣武帝看重,闻人齐豫素来以风流贪图美色出名,本不得宣武帝喜爱,如果他又因齐越两国结盟一事而抵抗齐王,想来宣武帝会更加的不喜,闻人齐豫得到太子之位的机会也会更加渺小。
  “宣武帝本来就没给过他机会,但是…他照样可以当上下一任的储君。”春意忽然开口道来,众观历史上,坐上储君之位的皇上,又有哪几个是真正的通过先皇传位遗旨任命的,杀父弑兄,夺位兵变的例子不在少数。
  “哦!”百里玚因春意忽然说出这句话来而音调变高,冷笑开口,“确实符合闻人齐豫的身份。”闻人齐豫的母亲是个小小的妃嫔,而闻人齐敏的母亲却是真正的皇后,百里玚是在讽刺闻人齐豫不过是个妾生的儿子。
  春意忽然想起两年前李辅送来御赐圣酒那一天…她大喊着对李辅道:“你怎么可以不管,里面的可是贵妃娘娘啊,那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啊!”
  李辅却对她冷笑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孤独二姑娘,能做皇上妻子的,只有皇后,至于贵妃娘娘,那不过是个妾罢了!”…前尘往事又纷至沓来,春意有一阵的失神,又开始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四儿。”百里玚不知何时走到春意面前,忽然喊了她的小名,用的却是没有感情冰冷的语气,他轻佻的手指用力的捏起她的下颚,“身为本王的王妃,你如此的维护另一个男子,不觉得羞耻吗?”他的声音像鬼魅,幽黯的听得春意心中微颤。
  春意因为被迫抬起下颚,而得以看见百里玚的脸,他似乎比两年前成熟深沉多了,犀利的黑眸中装满了城府,也装满了对她的厌弃与恶心。
  而百里玚,也看清了春意的眼眸,黑珍珠般圆润的双眸镶在瘦削的脸上,很是惊心动魄,直让人想剜了她这一双眸子出来。
  王妃?春意咀嚼百里玚的话,又想起那夜在孤独府的后花园他说的话,“这一剑,算是本王已休弃了你。”春意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与语气,厌恶与狠毒并存,这辈子,像烙印落在她的心底,消除不了了。如今,他却又说,“本王的王妃。”怎么算是他的王妃呢,没拜天地,没拜高堂,甚至连走出孤独府都没有,就是文帝的赐婚,从一开始也是个阴谋笑话,可惜连这个阴谋笑话,最后也被眼前的人一剑斩断。
  百里玚修长的手忽然抚上她垂落在颈项间的发,春意却觉得就像一条滑溜溜黏糊糊张着利牙的蛇,慢慢向她的发爬行…
  “不要——”春意大喊一声,人也从梦中惊醒,湿漉的发黏糊的粘在额头,整张脸惨白,粗重的呼吸着,外面看守的士兵听见叫喊撩了帐帘探头进来一看,发现什么都没有,咒骂了几句,然后又转了出去。
  春意坐在榻上沉淀梦中的恐慌,脑中什么也不想,只想让自己放空,今日发生的一切却千回百转的在大脑中来来回回重放,甚至入到了她的梦中,她想摆脱一切,一切却不愿放过她,来来回回,重重复复,占据她的生活,侵蚀她的思维,难道这辈子,她永远摆脱不了过去了吗?她就永远,要受噩梦折磨吗?
  她在寂静的深夜中沉思,定坐,本是闷热的夜晚,她却徒然发冷,开始是一点点,后来是越来越冷,春意知道她的寒症又发作了,这个月,发作了两次,想来她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她自然的拿出怀中的药瓶,打开吞下一粒,这次却没有往常的见效快,还是冷,很冷很冷,冷到她整个人蜷缩在榻上,薄薄的被子也被裹在身上,迷迷糊糊的入睡,却又周而复始的做恶梦,她在梦中一直嘶喊,哭泣,却没人来救她,噩梦是张编织密集的网,她是网中濒临死亡的鱼,挣扎越多,离水越快,干涸而亡也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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