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君意绝

第三十一章君意绝
　　春意敛下眼睑，看着一级一级的台阶，想着身侧之人就算装的如何像，却总是有漏缺的，试问，那个宠爱自己女人的男人，会允许别的男人一直盯视着自己的女人看呢？
　　到了房间门口，是天字第一号，小二殷勤打开了房门，进了客房，又勤奋拿挂在肩上的巾布擦了擦圆桌旁的凳子。春意看着百里玚随她进来，她才恍惚明白过来，他竟是要和她同一间房间的。
　　小二擦完了圆鼓凳子，虽不是明目张胆，却还是不时小心窥视她一两眼，春意侧过头不予理睬，转身坐在圆桌旁，百里玚却转过身来当着小二的面宠溺的问她，“劳累了一天，四儿想先用膳还是想先沐浴？”
　　春意紧握了袖中双手，平静开口配合着他，“都可以。”
　　得到了回答，百里玚满意一笑，然后对小二说道：“先备了饭菜上来，再派人打了两桶热水上来。”吩咐完毕，他摸出碎银子打赏了小二。
　　“好嘞。”小二兴奋地躬身关好门退了出去。
　　他的笑脸几乎是立即地消失的，变化太快，春意还没有适应，就听得百里玚清冷的声音传来，“今晚穿了床上的那套衣服，还有...”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清寒的视线最后停留在她的脸部，“太苍白，抹多点胭脂。”他对她如是说，像对一件物品，然后再不停留的转身走了出去。
　　春意看着他紫色的背影离去，视线有一瞬间的迷蒙，然后又恢复了过来，转向床榻上，除了有百里玚说的那套衣裳，还有她的行李，想来是百里玚身边的那几个随从拿上来的，她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莫名的愿意配合他，她轻笑自己的莫名。转了视线往梳妆台前的铜镜看过去，里面照映出一张瘦削苍白的脸，确实是太苍白了，她想。
　　客栈小二很快端来了膳食，看见百里玚已不再房中，愣了一下，对春意更加的殷勤，春意吃完了饭食，小二再拿来了热水，她却不敢真的洗，只拧了毛巾擦拭，擦拭到心脏的位置时，还是隐隐的疼痛，百里玚不舍得她死，无关情爱，是因为她还有用处，是以医得给她的药物均是极好，不过三日，伤口已快要结疤。换好百里玚所说的那套衣裳时，天色也暗了下来。春意穿着那套衣服站在铜镜前，是一件梅花宽袖粉紫儒裙，外穿一件白底绣荷抹胸，再束一条粉白相间竖纹腰带，端的是盈盈一握若无骨，风吹炔裙戏蝶舞。她右手拿着他给她的胭脂，自小到大均是有丫鬟伺候，化妆什么，她不曾接触，这两年中，因为扮作男子，更不用说化妆的问题，如今，却要她自己上妆，她确实不会，本想不予理睬，却又想起百里玚那句话，“太苍白，抹多点胭脂。”她心一悸，如果她不安他所说，大概，他很更加的对她冷嘲热讽。正犹豫不知如何做，门却霎时被人推开，百里玚站在门口，有瞬间恍惚的浅浅对她温笑，上前了一步，春意看见他身后脂粉气息浓重的艳媚女子。
　　“四儿穿这套衣服可真是倾国倾城，商纣王为了妲己筑摘星楼，周幽王为了褒姒烽火戏军侯，我看如果这两个大王见了你，就是弃国而去也愿意。”百里玚俨然一副风流佳公子的模样，毫不吝啬的对春意称赞。
　　春意听着他轻易就道出来的谎言，微低了头，他身后的女子却不这样认为，只以为她害羞，浅笑倩兮间柔媚见显，“公子说的是真话，姑娘又何必害羞呢！”
　　百里玚看了他身后的女子一眼，笑着道：“不愧娇颜楼花魁，媚娘不仅人甜，嘴更甜。”
　　“能得公子如此一赞，媚娘不枉此行。”女子媚眼如丝。
　　百里玚看着春意方向，温言道：“四儿，媚娘是来为你上妆的。”
　　春意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那女子的方向，唇红齿白，风情万种，调笑妩媚，他让一个青楼女子为她上妆！春意微震了心脏。
　　“姑娘放心，媚娘定为你化上一个人人见了倾心的妆容。”女子继续柔笑道。
　　“也包括我。”百里玚看着她挪揄发问。
　　“这个...”女子嗔他一眼，再看了一眼春意的方向，不答浅笑，娇嗔道：“奴家还是赶快给公子的佳人上妆吧，省的等下怪奴家缓慢了。”
　　百里玚淡笑不再言语。
　　女子向她走近，春意想起闻人齐豫在国色天香楼与众女子的调笑交流，其实，无关经验，每一个男子天生都拥有流连花丛，戏蝶调笑的因子。
　　她屈服了，听女子的话坐在梳妆台前，正如女子所说，她会给她化一个人人见了倾心的妆容，妆化完了，确实是人人见了会倾心，却也人人见了会忍不住想扑上前。
　　百里玚看着她转过身，不知是因为外人在这里还是真的如此，他看见她的脸时，微微滞了一下，然后笑着上前仔细看她，满意对一侧的媚娘道：“确实是人人见了都会倾心。”春意却看见了他眼中的讥诮。
　　媚娘笑道：“公子的佳人本就倾城，媚娘不过是略加修饰罢了。”
　　百里玚对她道：“若非你一双巧手，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本公子定会重赏。”
　　媚娘惊喜，“谢公子。”
　　女子离去后，百里玚脸上的浅笑温意不曾离去，待房门外打着灯笼的小二出现，春意终于知道他为何如此持续。
　　百里玚走向前执起了她的手，春意任他牵着，他带她往楼下走，客栈内还是灯火通明，客人如流，他却让小二打着灯笼，分明是在外人面前制造宠爱的假象。
　　下了楼，自然又是吸引人打量了一番，到了客栈门口，春意看见射手无极医得等人已在哪里等候，他们均是家丁打扮，且他们身侧还有一架轿子。
　　不待她疑惑思索，百里玚已亲自扶了她上轿子，轿子抬起，她什么都不知，只能随他们去。
　　行了大概一刻钟，轿子停下，春意走了出来，看见庄严富贵的大门上写着镶金的刘府二字，进城的时候她也有所听闻永城城主姓刘，看见如此华丽的府邸，现下也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百里玚照样的牵了她的手上前，刘府家丁很是势利的瞥了他们一眼，然后进了府内通报。
　　如此看来，刘城主并不知道百里玚的身份，再看百里玚一身商人打扮，似乎也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家丁再出来之时已是换了一副面容，虽不再势利鄙夷，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五人随家丁进了府内，往大厅方向走去，到了那里，只见摆了一桌酒宴，身宽体庞双眼细小的中年男子坐在正中，看见来人，却不是往中间的百里玚瞧去，而是双眼眯着盯视春意。
　　“刘城主，别来无恙。”百里玚主动朗声笑道，由尊贵的王爷，变成运筹利息的商贾，他扮演得天衣无缝。
　　“王公子，上次一别，竟是半年啊。”刘志也笑道，眼神却始终不离春意。两人寒暄了一番，百里玚黑眸幽深，假装没看见刘志如此放肆的眼神，在他的相请中坐在了酒席旁，举杯道：“上次匆忙道别，没来得及通知刘城主，王某自罚一杯。”说着，他一口饮尽，竟真的彷如豪迈不羁的商人。
　　“好说，好说。”刘志笑着开口，瞧了春意一眼，疑惑看着百里玚，“王公子，不知这位是？”
　　永城是刘志的天下，眼线遍布，稍微有点富庶的人进了城出了城如何不知，怕是早已盯上了他们，对于他如此的假装一问，百里玚却是认真地回答，“这是在下偶得的一个乐妓，唤四儿，”说着朝春意道：“四儿，还不快给刘城主行礼。”
　　春意低垂着头部的眼眸瞳孔收缩，原来，他先前的所有铺垫均为了此时，她于他的价值就体现在此处。难怪，他让那女子如此装扮她。从进入刘府之时，她已隐隐发觉，待刘志看她的眼神，再到百里玚现在此言，春意终于完完全全的明白他的打算，他，居然打算把她像物品一样送给他！也只有不在乎不关心恨透了的人，才会无所顾忌的送给别人，她冰冻了的心，不知为何裂了一条缝。尽管明白他的打算，她却依然能缓步上前，真的给刘志缓缓行了一礼，“四儿...见过刘城主。”
　　刘志毫无顾忌的直接打量她，从上至下，那小眼中的目光，像看见猎物的黑色蟒蛇，让春意浑身生寒又觉得恶心。
　　刘志挥了挥手，做虚扶状，“姑娘不必多礼。”
　　百里玚对她轻笑，“四儿，既然刘城主如此说，那你就退回去吧。”
　　丫鬟的礼节她没做过，却也见过千千万万次，是以，她可以得心应手的又行了一个丫鬟礼，然后缓步退了下去站回原处。
　　刘志挪揄的笑道：“王公子得如此佳人，真是羡煞我等啊。”
　　百里玚回道：“哪里哪里，刘城主藏的佳人，恐怕比之四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志笑而不答。
　　两人又共饮了几杯酒。
　　百里玚停杯犹豫，然后开口问道：“刘城主，不知我上次提的交易如何？”
　　刘志放下酒杯，细小的双眸精光一闪，“这…”他似有犹豫的说道：“王公子也知道，这条路很是危险，如果被揭发了，后果难以猜测。”
　　“难道刘城主信不过我王某人？”百里玚急道。
　　“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而是…”
　　“而是什么？”百里玚问，瞥见刘志眼神往他身后看去，百里玚了然的开口，“既如此，我把四儿留在刘城主这里，待事成后，再来领回四儿，刘城主看这样可行？”
　　“这…”刘志脸上露出艰难之色，深思熟虑了一番，勉强答应下来，“这样…好吧。”
　　百里玚深邃黝黑的双眸亮光一闪，执起一杯酒，拱手道：“多谢刘城主成全，王某在这里，祝我们合作愉快！”
　　“呵呵，合作愉快！”刘志亦举起一杯酒与他碰杯，两人一干而尽，百里玚往身后春意方向看一眼，难舍开口，“四儿，你就先住在这里，相信刘城主会替我照顾你的，待我忙完之后，再回来接你可好。”
　　他还会来接她吗？她能说什么，她只能缓声回道：“好。”
　　刘志瞧着春意，笑着回道：“王公子放心，刘某一定好生招待。”
　　两人又饮了几杯，聊了一些晦暗不明的话题，最后刘志派了一人带百里玚等人离去。
　　春意站在原地，没去看他们离去的身影，眼前地上早投下了臃肿的身影，酒气也渐渐逼近。
　　刘志却什么都没做，唤了一个丫鬟上前领了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