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探花思

第九十五章　探花思
　　入夜，百里玚不扰众人的入宫，于御书房与文帝百里玾私谈。
　　“一切，都已进入轨道。”
　　百里玾“嗯”一声，抬头看他，“听说前几日你府中进了刺客，可查出是何人？”
　　“已有眉目。”百里玚应答。
　　百里玾笃定而语，“是针对她而来。”
　　百里玚不再应答，沉静了脸。
　　百里玾双眉微皱，犀利的眸子盯视他，“朕希望，你能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对她是什么情感，莫要他日后悔就好。”
　　“比如皇兄？”百里玚浅淡开口。
　　百里玾一滞，威严的面容沉肃了下来，点睛眸子微微起了苦涩，“是，比如我。”他诚实忧郁承认。
　　百里玚看见他如此的表情，亦微微震动，沉默了会，终是开口，“放心，臣弟绝不会踏皇兄后路。”
　　“你有如此信心？”百里玾问询，两年前就算他计划的如何的完美，如何的无缺，也终究算不到自己会动了感情，也终究看不清，世上所有皆可算计，唯独爱情。
　　百里玚不作答，却抬起笃定的眼与他对视。
　　三日之后，百里玾颁下两道圣旨，一是，应百官要求，宫中征选秀女；二是为睿王选妃，却并未指定是何人。
　　栖凤宫冯凤儿摔了玉钗端来的药碗，倚在榻前面色怒得惨白。
　　“娘娘，还是身体要紧啊。”玉钗苦涩皱眉劝说。
　　冯凤儿猛然抬起怒极的利眸看她，玉钗一颤，赶紧低了头不在言语。
　　冯凤儿却敛了眸，逐渐平复怒极气焰，忍气开口，“你说的没错，本宫的身子最要紧。”说完，瞥一眼碎了药碗污秽的地面，又厉声开口，“还不重新给本宫端了药来。”
　　玉钗又是一颤，“是”了一声，赶紧退下去端药来。
　　又是一场大雪之后，又忽然放晴，年节将近，百里玚已是半月未曾踏进清辉院，清辉院中的丫鬟皆是诧异，却不敢过多表现，只如往日一般行礼拜见。
　　春意刚沐浴完毕，穿着白色里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却未曾想过百里玚会忽然前来，更未想过会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刚沐浴过后的她面色微微红润，却是在看见百里玚的瞬间惊愕了一下，然后瞬间煞白了脸色。
　　百里玚已是将她瞬息变化的面容收入眼底，却是什么都未说很傲然霸气大方的自主坐在了她的床榻上，抬起灼灼的眸看她。
　　春意自觉的想转了身朝外而去，百里玚仿若知她所有心思，不离视线一直盯视她。她被如此的视线看得别扭慌乱，毫无办法，索性强制假装了平静面容与他对视，“王爷又为何突然来此？”
　　春意这一句问话仿若笑话，让一直看着她的百里玚勾了唇似笑未笑，然后站了起来，春意只以为他要如何，他确实是要如何的，居然脱下了外衣，挂于一侧衣架上。百里玚还坐在榻上之时，春意挡住了烛火光线，未看见他的神情，等到他站了起来，春意终于看清他眼下微疲惫的阴影，深邃双眸也不似往日里的点睛锐利，只带了疲劳和温润。
　　他站起，看见他脱衣的动作，春意本能的后退了步伐，却不想百里玚根本不予理睬，解下了外衣，居然恍若未看见她的独自躺在了床榻上，然后闭目，再不言语。春意终于错愕惊讶。
　　屋中安静，却仿如流动着暧昧的因子，她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他，却忽然想到如果那人会突然睁开眼坐起来，发现了她一直看着他，他会如何做，她又会如何避开？
　　她心底终于升起了快速不平的起伏，眼底的不知所措如一个迷了路的孩童站在人来人往的市集无人理睬。思绪涌起过多，她理不清看不明，只能低垂了视线不再看榻上之人，悄声走出了西次间，走进东次间，于书案后静坐沉思一夜。
　　早上，春意却从床榻上醒来，看见淡雅的丝绸床幔，她猛然坐起，视线一侧，惊慌顿时放下，幸好，那人已不再。她却又微慌纠结起来，不知自己何时睡着，也不知自己何时到了床榻上，外间青衣开口，“四姑娘醒了吗？”
　　她恢复沉静，“醒了。”二字开口。
　　青衣立即推门端了盆盂进来，身后的青绸却捧着托盘，托盘上是白色的狐裘披风，只看颜色样式，就知珍贵无比。
　　青绸笑着开口，“四姑娘，王爷今夜要带了你出府。”
　　春意微诧异，却想到了其他。只以为，百里玚先礼后兵的事，又开始了。
　　青衣觑着她的表情，虽看见的是沉静淡然，却仿如可猜透她心底想法，挥了手让青绸将披风放好，然后让她退了下去。
　　青绸也是心明的人，立即会意退下。
　　到了晚间，楚风亲自来请，青衣陪着春意，光明正大的从王府正门走了出去。遇见的下人看见如此，皆是露出了诧异的眼光。
　　百里玚已在门外等候，身穿一件黑色的披风，听见声响，转了身子过来，看见她时，亮了眸子温润了笑脸。春意又是一阵的恍惚，恍惚过后心思起来，只认为百里玚如此，都算进了计划谋略之中。
　　“四儿。”百里玚喊她。
　　春意无端一颤，低下了螓首。百里玚见了她如此，却仿若猜透她为何如此，从青衣身旁牵了她的手，向马车处走去。
　　身后的青衣看见如此，也不自觉僵了身子。
　　上了马车，百里玚与她对面而坐，浅声问她，“四儿想去哪？”
　　她害怕了无端升起的莫名思绪，不敢再轻易开口。百里玚却道：“既然你不说，就由着本王决定了。”
　　然后，只见他撩起了帘子，朝外面的车夫吩咐，“前去锦明轩。”
　　车夫应答一声，“是。”缓慢了马车，悠悠而去。到了目的地，百里玚先行下来，然后牵了她的手，欲将她扶下来，春意却本能的一缩，将双手背在了后面，百里玚却不容许她如此，决然霸道的牵了她的手，将她扶下马车。春意无法，只得由了他。抬头之时，眼前古色古香，锦明轩三字娟丽秀气。盛京的夜市并不因为隆冬来临而游人寥寥，依然的行人如流，店铺酒肆，皆是大开门户迎接来客。
　　锦明轩老板看见来人，立即笑了脸出来，瞧着百里玚这一身行头，就知不凡，更加的客气友好，朗声开口，“公子是要买首饰？”
　　春意看着四周，确实是摆放着女子各种装饰用物，绫罗衣绸，一应俱全。
　　“嗯，先看看。”百里玚亦温润开口。
　　掌柜的笑着站在一侧，不时打量春意，脸上露出惊艳神情。
　　“四儿可喜欢什么？”百里玚转首问她。
　　春意正在看一只镶珠的碧绿簪子，她也不过是随意看罢了，并不是喜欢或者惊喜，纯粹是因为不想看着身侧的人。百里玚却以为她喜欢，走了过来拿起那只簪子看她，“你喜欢？”
　　春意一滞，不知如何言语。百里玚却看了掌柜，问，“这簪子怎么卖？”
　　掌柜的笑容可掬，立即开口，“姑娘公子可真是好眼光，这簪子上的碧玉可是上等的好玉，这镶嵌的珍珠亦是圆润光泽，这款式的簪子，本店也不过两款罢了...公子若是真心喜欢，我就给你打个折，去了零头，五十两即可。”
　　百里玚却开口，“另一款在哪？”
　　掌柜诧异，看了春意一眼，然后对百里玚道：“公子要买两款吗？”
　　百里玚只“嗯。”回一字，掌柜的兴悦，立即进了里屋，很快又再次出来，手上拿着小锦盒，却还是开口疑惑道：“公子真要买了两款？”
　　百里玚已示意楚风，而楚风已拿了银两出来，不用再说，已是确定。
　　春意全程站在一侧沉默，直到出了店门，也未曾发过一语。
　　再登上马车之时，百里玚将装了玉簪的锦盒打开递与她看，“喜欢吗？”
　　春意瞧着锦盒中碧绿散发的幽光，滞了思绪，然后抬起眼眸来与百里玚对视，应付着回答，“嗯，喜欢。”如此，不知他满意了否。
　　百里玚已听出她语气中的应付之意，却还是浅笑，将锦盒递于了她。春意亦伸手接了过来，再不言语。马车再次停下来之时，却是到了迎客楼。她八岁那一年，曾站在二楼处看望他胜战而归，从城门处骑马走进来那一刻，她就瞬间愣了面容。
　　现在，百里玚居然带了她来此处，春意已是隐隐生了慌乱之心。
　　百里玚果然将她带至二楼，也依然是当日她所坐的位置。整个迎客楼清场，楚风青衣也退到了门外，二楼上只剩了他和她。
　　春意从二楼望去，可以看清整个盛京灯火阑珊的美景，整层二楼烧了火炉，根本不知现在是隆冬冷月。要是以往，会客楼怎会耗资如此烧起了火炉，今夜一切，只怕人故意而为。
　　百里玚向她走近，春意本能后退，却已是毫无退路，她只能低下了头部不去看他。
　　近到了她跟前了，百里玚硕长的身影笼罩了下来，他雅致的声音开口，“你当年就是在此处，对我一见倾心的。”不是疑问，是肯定句，说明了他没有十足把握，不会如此说。
　　春意又是一颤，静眸似水起了波纹。百里玚再次逼近，气息气势足够强大傲然，似打定了主意要逼她承认。
　　“你不说，我就当你承认了。”
　　怎么能承认，春意猛然间抬起头来看他，却正对上他浅笑的眼，微微上扬的唇，以往她觉得这样浅薄的唇冷酷无情，今夜却觉得似薄雾一般让人感觉美好温情。
　　她如遭雷惊，吓了一颤，又赶紧低下头，恍惚间听见了头顶传来的轻笑声。
　　“我当日自城门外骑马进来，听说，你只初见，就对我滞了面容。”
　　“你那时，就开始喜欢我了。”
　　无论哪一个女子，被人如此道破当年心底的想法，总会难堪羞恼，她自然也不例外，在百里玚说出这些的瞬间，苍白脸颊已变红，居然在冬天感觉到了热。百里玚说出的话语不断在她耳边重复，她感觉羞怯，想一逃了之，也想有个洞让她钻进去。
　　百里玚气场对她逼迫，似火焰烤灼她的心，“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不敢承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