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心若寒

第一百章　心若寒
　　翌日，眉姬的丫鬟拿了小点心前来，笑着说道：“昨日四姑娘指点了眉姬夫人琴谱，今日，眉姬夫人命奴婢送了些小点心来谢谢四姑娘。还望四姑娘收下，不要嫌弃才好。”
　　青绸替春意应答，“四姑娘怎么会嫌弃，是高兴还来不及。”说着接过了那丫鬟手上的篮子，放在了圆桌上。
　　送上了小点心，眉姬的丫鬟却似还有事，犹豫了一会儿，抿了唇瓣，才忐忑的从袖中拿出了一本书籍，期待看着春意道：“眉姬夫人令奴婢代替她问四姑娘，是否可以...将这一本书卷中的琴谱都替她把顺序写正？”
　　青绸将视线投在了那一本书卷上，双眸闪了闪，不觉在心底提起了警惕。春意亦是看了过去，青绸浅笑疑惑，率先了开口“你家夫人从哪得来那么多的奇怪琴谱？”
　　眉姬的丫鬟似很得意，“我家夫人还在闺中之时，有一次弹琴，被来府上做客的一位云游师父听见了，直夸我家夫人对琴有天赋，是以送了这一本琴谱。”得意过后，眉姬的丫鬟却显露出了尴尬之色，“我家夫人常说，那位大师是高看她了...她对这本琴谱，一点也看不懂...”
　　讲到这里，眉姬的丫鬟已不再讲下去。
　　青绸已不再浅笑，安慰的神情，“也许是这本琴谱太高深了，看不明白也是有的。”
　　眉姬的丫鬟却道：“我家夫人自从昨日得了四姑娘的指点，回去后轻叹，说四姑娘才是真正对琴有天赋呀。”
　　说到了这里，眉姬的丫鬟又转向春意，“四姑娘，可以吗，可以帮我家夫人将这一本琴谱写正吗？”
　　春意从案几后走出来，轻声开口，“我尽量，能不能看懂，我也不知。”
　　听到了春意的答应，眉姬的丫鬟脸上一喜，赶紧开口，“没事的，我家夫人说了，就算是懂得一半已是极好的了。”
　　“嗯...”春意点头，“你明日这个时候再来拿回去吧。”
　　眉姬的丫鬟应了一声，事情已办到，遂开口道：“如此，就谢谢四姑娘了...我家夫人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呢，奴婢这就先回去了。”
　　“嗯。”春意轻点了头，然后目送了眉姬的丫鬟离去。午膳时间已到，眼见眉姬的丫鬟已离去，青绸瞧着那本琴谱也没有任何怪异之处，缓慢放了心，下去端了午膳来，她不过前脚刚走，春意已是忍不住，立即趋步行到盆盂处，躬下了身子双手拂心吐了出来，却只是干呕，什么也未吐出，再抬起头时，从对面铜镜里看见自己惨白毫无一丝血色的脸，伸手附上了腹部，然后惊慌了起来，又是纠结与痛苦的混合，她已不知如何是好。
　　百里玚选了吉日，亲自登门送上聘礼。
　　管家大声唱喏，下人小心翼翼的摆放好一件一件的聘礼。
　　.....事关百里玚与冯烟儿的事，总是能传到春意耳中的，有时是扛热水来的丫鬟私语，有时是送餐来的丫鬟私语，这一切的故意为之，不知是百里玚安排还是冯烟儿收买了人安排。她一直痛苦纠结的事，到了隔日，终于知道该如何做。
　　一丫鬟来通传，说是百里玚要见她。若不是青绸来传，她怎么相信。那丫鬟却表情认真催促道：“四姑娘还是快点吧，若是慢了，王爷该责备奴婢了。”
　　春意沉了眸看她，“王爷为何要见我？”
　　“这...奴婢怎么会知道呢？”丫鬟莫名看着她道，脸色依然的焦急，“四姑娘，快点吧。”
　　春意再语，“王爷似乎吩咐过，不许我出了这院子。”
　　“可是，现在是王爷的命令要见你。”丫鬟应答。
　　她明明已是看清那丫鬟双眸中的躲闪之意，却还是跟了她出去，走出了清辉院，却果真不是朝百里玚的竹院而去，反是绕到了花园的东北角，此处本是环境清幽之地，夏天适宜纳凉读书，冬天来后，下了几场雪，石桌石凳皆被白雪覆盖，一旁的人口池塘，也冻结了一层薄薄的薄冰，如镜面平滑，冒着冷气。
　　那丫鬟带了她来此处，就加快了步伐，拐进了长廊宝瓶门，不见了身影，春意清眸一寂，仿佛已知，却仍然平静站在了原处，等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身后传来脚步声，春意回头，冯烟儿身披火红披风站在她眼前，对她仰眸而视。
　　“你看，你当年做不到的事，我现在做到了，终究还是我赢了。”冯烟儿对她浅笑，她手上拿着一翠绿玉佩展示于她看，玉佩上游龙图案栩栩如生，反面精雕一个“玚”字，模样形状，和当日在云城之时，百里玚拿出的那块作为赌注的玉佩，一模一样。
　　春意微诧异了起来，她记得，百里玚的那块玉佩，一直还在她那里，上次她要还给他，他并没有拿走。
　　冯烟儿眉眼更加笑开，“我知道你怀疑诧异，但是，我手上的这块玉佩，是真的。”她拿住了金线，让玉佩垂落，清风原因，玉佩缓慢旋转了一圈，在四周白雪的银光照射下，玉佩散发幽绿淡光，正面雕琢的游龙，似乎活了过来一般，竟似真的在玉佩上游走。
　　“我知道在云城之时，玚哥哥曾拿出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作为赌注，但是，你想啊，那玉佩是他的父皇赠与他的生辰礼物，也是他身份的象征，玚哥哥怎么可能随意拿出来当做了赌注呢？”
　　其实有些事情很是明显的摆在眼前，只是因为或许她心底还存着某些因子所以理所当然的相信了，直到现在冯烟儿直言告知她，她才终于确信。春意滞了一下，如冯烟儿所说，如此贵重的东西，又是身份的象征，谁会拿来当做赌注呢。如此说来，百里玚当日让她拼尽全力赢回来的东西，也不过是一块赝品。
　　冯烟儿瞥着她微滞的神色满意了眼眸，得意再开口，“你可知，玚哥哥昨日给我下了什么聘礼？你昨日不知，现在也应该知道了。”冯烟儿娇笑，珍宝似的看着手上的玉佩，“其中一件，就是我手上的玉佩。”
　　春意褪去了一点血色，不是因为受到冯烟儿的打击，而是现在才忽然知道，她在百里玚眼中的价值竟低到好比赝品，她生命的价值也不过等同赝品的价值，原来她被百里玚利用的次数，不止她想象中的那么多。
　　冯烟儿已是达到打击春意的目的，挑了眉眼，“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是最后的赢家。”她火红的身影如她说的话一般犀利逼人，眼眸忽然闪了闪，向春意靠近，春意未及反应，只见冯烟儿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拉了出来，不过是瞬间之事，她又放了手，往后摔去，在她身后，正是冻结了一层薄冰的人工荷池。
　　“啪！”一声，冰面破碎，飞溅起来的碎冰似锋利的镜片扑洒向岸边的春意，棱角的尖利之处划过了她的脸庞，立即隔开了细碎的伤口，血丝冒了出来，春意向前看去时，正是冯烟儿落水之间。然后，大量的人就来了，有丫鬟下人，有护卫，也有...百里玚浑身充满了怒气的身影。
　　冯烟儿在河池的大呼，“救命...”快要沉了下去，幸好百里玚身形一跃，将她从冰冻的水中提了上来。他将昏迷的冯烟儿抱在怀中，脸色阴沉的向她走来，众人还为反应，春意也还未反应，又是“啪”一声，不同于方才冯烟儿落水破冰的声音，这一声更加的洪亮，震惊了众人的耳，也震惊了众人的眼。
　　春意摔坐在地上，这是百里玚第二次对她动手，力道比之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春意定定坐在地上，抬起头望着对她怒目而视的百里玚，她嘴角的血丝惨白如纸的面容让众人看得惊心动魄。
　　不问缘由不问经过的，就打下了一巴掌，恐怕，参与这场戏的不止冯烟儿，百里玚还成了助长风势的帮手。
　　“贱人！”百里玚对她狠戾扔下一句，抱了冯烟儿转身离去。想看戏的下人皆缓慢转了身子，留下最后的余光观察坐在地上的她将会如何。她们又怎会忘记，上次她被打之时，是忽然拿出了匕首与百里玚对峙。今日，却久不见她有当日之举，众人大概觉得无趣，也陆续离开。
　　终于只剩了她一人，春意面色太过苍白，坐在地上仿佛可以和地上的积雪融合在一起般，辨不清谁是她谁是雪。
　　她抬头观看了一眼天空的方向，白惨惨的天空灼伤着她朦胧的眼眸，四周的冷空气似乎感染到了她，似乎也随着这冬天寒冷了起来，所有的气息气质如冰雪一般沉静冷酷。安安静静的模样像穿上了铠甲不容人再接近一分。
　　春意站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冬日原因，百里玚打下的那一巴掌居然没在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看着破裂的湖面，细碎还漂浮在湖上的碎冰中照见自己的脸也是支离破碎的。不断从湖底冒起来的冷雾气模糊了她的脸，却还是能看清，她紧抿了惨白的唇瓣，似乎带了决绝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