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终飘零

第一百零三章　终飘零
　　“我是说如果...如果成真呢？”青绸急语。
　　“如果...”楚风也只是吐得出这两个字来，也不能做任何假设判定。
　　终于日暮，绮红楼中的众人开始动身，闻人齐豫为保万无一失，又询问了姚绾绾一遍，“睿王府中的人，可做好了接应准备？”
　　姚绾绾确保开口，“王爷放心，眉姬已经做好一切，就等我们前去接四姑娘出来了。”
　　闻人齐豫颔首点头，又转开视线问了身侧的廖鹰，“百里玚行进到何处了？”
　　廖鹰开口，“已是绕了盛京城大半，快要绕完一圈了。”，闻人齐豫听闻，转身朝了外走去，他们自不能光明正大朝绮红楼大门而出，绕至了后门，却只打开门扇，门外眉姬的丫鬟似已久等，看见了他们，立即朝闻人齐豫急报，“属下见过主子...不好了，不知是谁告发了四姑娘就是孤独春意，现在，四姑娘将要被抓走了。”
　　众人看见眉姬的丫鬟在此本就奇怪，忽然听闻她如此说，顿时惊诧了起来，闻人齐豫更是瞬间沉冷了面容，双眸一凛，“何时的事？”他踏出了一步，利眸盯视眉姬的丫鬟，双眸已是隐隐生了急怒。
　　眉姬的丫鬟立即开口，“就在一炷香之前。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她亦是焦急了起来，面色也微慌。
　　闻人齐豫冷声而出，“立即前往睿王府。”
　　众人听令，登上了马车，朝睿王府而去。
　　清辉院中，点起的一炷香终于要到尽头，如迟暮的老人佝偻了身子却还残喘，烧去的灰烬落了下来，铺洒在桌面，甚至有些洒进了旁边的茶杯中，污秽了一杯清水。春意终于从一卷书籍中抬起头来，书本已是翻到最后一页，随着香火，一起到达尽头。她放下书本，站了起身，朝还剩一星半点的青香望去，然后又收了回来。青绸楚风听见声响，转了视线过来，却看见她双眸淡然的透过窗户望向高远的天空，双眸中荡漾的似羡慕之意，青绸看着她这样的神情，好似她将要随风一起飞向天空般莫名恐慌起来，立即来到了她身旁，不知为何故意挡住了青香的方向，低声询问她，“四姑娘？”
　　“烧完了。”春意对她说。
　　青绸一颤，回头望去，恰看见最后的灰烬摔落下来，似有声音“啪”的震惊人心落在了一侧的杯子中间，混合了清水，立即粉尘散开，一点一点的漂浮在水面上，寂静了不动。
　　青绸微颤开口，明明自己也慌张了起来，却还是劝慰春意开口，“四姑娘放心，王爷...王爷这会...该回来了...也许就在...路上...”说完之后，却是连她也不相信。
　　春意不作答，沉默了半响，却忽然莫名其妙的发问，“你说，我若是被带走，会受到什么处置？”
　　青绸一僵，提声了开口，“四姑娘说什么带走不带走的...王爷不会允许他们将你带走的。”
　　“是吗”春意反问，然后又自己回答，“他也许是迫不及待。”
　　青绸脸色一变，立即喝声开口，“王爷不会如此的。”
　　“怎么不会如此。”春意奇怪看着青绸，“一件利用完的东西，没有了价值，不扔掉，还留下来做什么？”
　　青绸一滞，似被哽咽了咽喉，愣愣看着她再不知如何言语。
　　清辉院外武令等人走了进来，他刚踏进清辉院，身后忽然跑进来一侍卫，楚风立即认出是百里玚身边的人，以为百里玚带来了何消息，正要询问，却听那侍卫朗声开口，“王爷命属下来传话，武大人若是确定了那女子就是孤独复的余孽，就请自行带走吧。”他声音本不特意放在，在这空旷的清辉院内，却被无端放到了起来，清辉院中的各个角落，也都瞬间听闻了。
　　楚风一愣。
　　青绸身子一僵。
　　武令等人，由惊诧转至了了然。武令缓了面容开口，“王爷果然铁面无私，决不包庇。”说完了这句，对房中喊去，“孤独姑娘也听见了，是武某进去请了孤独姑娘出来，还是孤独姑娘自己出来？”
　　春意自己走出了清辉院，却是哑声询问，“我被带回去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置？”
　　“这...”武令诧异看着她，未想过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低头了思索，然后抬起头来对春意道：“按照两年前的处置，孤独府女眷，全部充作军妓。”
　　春意居然轻点了点头，然后开口，“可否容我梳洗一下。”
　　这种时候，又有那个女子如她这般淡定从容，还询问出这么一句话。武令也不经愣了一下，大概是佩服与她如此镇定，居然答应下来，“一刻钟之后，孤独姑娘若不出来，武某就自行进去了。”
　　春意点头道谢，“不会的，到时就不用麻烦武大人了。”这或许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的不慌不乱的撒谎。
　　楚风，青绸愣愣看着她走进房中，从里面关上了门，他们还未能消化百里玚居然答应了武令带走春意，他们实在想不明白，百里玚为何要这样做？
　　春意回了房中，是真的梳洗了起来，先是到盆盂处拧干了丝巾擦脸，再走至铜镜处梳理了微凌乱的发，最后起身，整理了不整齐的衣裳，她身上所穿所戴，皆是原本就是她从广原拿来的，属于自己的，未曾沾染百里玚命人拿来的任何物品。她一早就说过也明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永远不会属于自己，而她自己，也是不敢要的。
　　一切梳理完毕，春意站在铜镜前，看见铜镜里的女子寂静且绝色，似一朵空谷幽兰未曾沾染凡尘间的俗物。她窥见铜镜里的女子浅淡的疏眉微皱，算命的曾说过，她眉目太浅淡，命薄。
　　她已过了十七的芳龄，别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却没有了。
　　百里玚终于用八抬大轿迎了冯烟儿进门，前厅里的热闹看不见清辉院中的冷寂。
　　踏过火盆之时，百里玚为防冯烟儿受伤，居然背着她跨过了火盆，来喝喜酒的客人都说，“王爷对新娘子可真是宠爱呀。”
　　媒婆笑开两朵花，“这就叫患难与共。”
　　“嗯...”春意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这样倾城倾国的面容，可惜再也看不到了，她终于，要和过去，永永远远的再见了......一刻钟之后，他们不见她出来，却见青衣从清辉院外奔来，她脸色从来没有过的慌张惊恐，青绸从未看见她双眸中带着的后悔与不安，未及询问，已见青衣猛地推开了房门，浓烈的血腥味，也顺势飘了出来，众人一僵，青衣疯了般冲进去，脚下已是颤不成步，却还是踉跄奔进了东次间，看见房中的景象时，立即扑跪在了地上，双手捂了脸开始撕心痛哭。
　　华丽的床榻上，春意安静沉睡，她素色的衣裙下，却满身是血，不仅染红了她下身的衣裙，更浸透了身下的丝被，她整个人安安静静无声无息躺在那里，似一朵瞬间开放绚丽的花，却还未及让众人观赏，它开放的同时，已是无声死去。
　　青绸捂了嘴，不知是吓到还是难怪，亦虚软蹲坐在了地上。
　　楚风还算冷静，上前查看了春意的气息，却是煞白了脸色，她已经，不见任何气息流动了。
　　睿王府前厅丝竹乐器喜庆喧闹，清辉院像沉入了地狱，瞬间所有的气息，都死去了。
　　百里玚对她说过无数的话：“娶你？孤独春意，你觉得本王会娶一个贪赃枉法、陷害忠良、又害死本王心爱的女子的人的女儿吗，整个朝廷上下，也只有你孤独一氏沉浸在利欲熏心中，妄想本王真的会娶孤独府二小姐。”
　　“这一剑，算是本王已休弃了你。”
　　“孤独复当年为了权倾朝野，可谓是什么都培养你。”
　　“想死，你以为自己做的了主？”
　　“你知道，本王最讨厌你如此的表情！”
　　“本王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你如此动容，却原来不是…”
　　“本王要了你，你似乎，更恨本王了。”
　　“你不过是本王的乐妓，本王招你来则来，想见就见，你有什么资格说不愿见。”
　　“你想躲开本王，不愿见到本王，本王偏不如你愿，”
　　“你以前不是喜欢本王吗？”“本王现在准许你喜欢。”
　　......你就一辈子都不能放过我了吗？
　　我已经离得远远的，远得不再靠近你，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何敢要，当初自以为将要属于自己的东西，到头来不是人心两空，我失掉了心，还差点也失掉了人，现在，王爷说这件东西可以属于我，可是，春意再不敢要了…”
　　“你怎么可以不敢要，本王命令你…”
　　“你命令我？”春意好笑的打断他，“你命令我什么？命令我喜欢你？”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不过就懂得命令罢了！
　　......“你不爱我，却让我爱你，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呢…”
　　“我已经逃得够远了，远得再不愿出现，可为什么，你偏偏抓了我回来？”
　　“孤独春意没死，但爱你的孤独春意死了…”
　　“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不甘心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东西现在却再也不属于你。”
　　......“王爷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百里玚走向前来，用手指着她的心脏位置，“这里，我想要得到。”
　　春意颤抖后退，百里玚步步逼近，“我想要占领你整颗心，我想要你未来的记忆只装载我，我想要…你喜欢我。”
　　啪，退无可退，春意已被逼至角落，身子倚在墙上。
　　“你想要得到我的心？”春意颤着眸子抬头看他。
　　百里玚深邃黑色的眸子好似要把她吸入纳进，他整个眸中只容下她，“对。”他只不过回答一个字，这个字却有千斤重砸在她的耳畔。
　　春意在他高大身躯遮蔽下一颤，他说他想要她的心，可是…春意苍白着脸，抬手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忽然残忍的对他笑，“可是，我这里…已经死了。”
　　......所有漂浮在清辉院的镜头回忆，瞬间支离破碎成了尘埃，被寒风一吹，再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