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后悔兮

第一百零八章　后悔兮
　　“得到的不懂珍惜，得不到的才知道后悔莫及...人总是这样，这样的愚昧无知...”百里玾喃喃似自语，浅饮一杯夜光杯盛装的清酒，似有了醉态，深邃的双眸却又犀利晶亮。
　　春天已经来到，万物已经复苏，确有一些东西，开始死去，和春天背道而驰。深夜静谧的后花园，开始听闻虫鸣，百里玚坐在百里玾对面，亦是执起了一杯清酒，俊美的脸孔，带了悲涩与忧郁。
　　浅声自语终于低喃完毕，他对面的百里玾抬起头来看他，“朕就说过...你终有后悔的一天，现在，你终于也如我一般，尝尽爱情的辛酸。”
　　散发夜光惨淡的酒杯，忽然在他修长的指上四处破碎，锋利的棱角，割裂了他惨白的指腹，鲜艳的血滴，开始滑落，滴答，砸在了光滑冰冷的石桌上，然后又四处迸裂散开。
　　百里玾仿若未见，不慌不忙，浅薄的嘴角勾起，反是落井下石活该如此之态，他犀利的深眸冷笑他对面的百里玚，“幸好，玉儿还活着，可你的，四儿...永远死了！”
　　百里玚猛然站起，似被人点到了伤痛之处，如墨寂静的眸子似镜面瞬间碎裂，割裂了眼前的夜景，看着对面之人时，也是掺杂了恨意的冷光，最后，却又悲伤了起来，失去了光彩，只剩一片空洞苍茫。
　　百里玚沉寂了起来，却又惨淡无力的开口，“证据已经收拾好了，计划...可随时进行。”
　　百里玾不急不躁，同样空洞了眸子，“是啊，是随时可以进行...你说，权势与爱情，是否真的不能两全？”
　　却无人回答他，百里玚已转过了身子，朝着夜色朦胧之处，恍惚神情离去。
　　睿王府的后花园沉寂静谧，四周分明是守卫森严的护卫，却无一人敢发出声响，打扰了亭子里面独自饮酒的主子。
　　百里玚独坐凉亭处，石桌上酒杯正放，酒壶中烈酒正满，石桌底下，更是放着一缸还未开封的酒缸。百里玚一杯接着一杯的浅饮，似不过瘾，最后索性拿起了酒壶，直接灌下。香醇的烈酒洒了出来，浸湿他白色的衣袍，污秽一片。
　　千机忽然焦急着神色，和解缚楚风一道，走进了后花园，问清侍卫百里玚的方向，立即趋步前来，只随着烈酒的香气，来到了亭子处，看见亭中独自拿了酒壶灌下的人，解缚面容一惊，又是一怒，瞬间抬起了手，朝着百里玚的方向，用力一掷，一枚银两立即打落了百里玚手上的酒壶。
　　酒壶落地，噼啪作响，惊了四处静谧的景，百里玚犀利了眸子，怒视向解缚。
　　千机却急道：“王爷，她还未死。”
　　三个半月前。
　　闻人齐豫一行人带着春意，前往惠州灵山向公孙圣手求医。
　　只在半山腰处，就看到一石碑，上写大力挥就的狂草，“不死不救。”
　　“这人真是狂妄。”廖鹰忍不住开口。
　　姚绾绾看一眼身后轿子，然后担忧对闻人齐豫道：“皇上，公孙圣手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他会不会，不肯救四姑娘。”姚绾绾的担心不无道理，无数富甲宦官，带了重金希望前来，只为能让公孙圣手相救，却均是失望而归。带回去的同样还有一句话，“不死不救。”意思是，人还没有死掉，就不会出手相救，就是还没死，还存在着希望，所以他们才来，若真是死了，直接葬了就好，何必还跑来一趟。
　　闻人齐豫盯视石碑上四个狂草体，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眸子，似十分有信心开口，“不会的，他会救的。”
　　姚绾绾不解，再想询问，却听闻人齐豫道：“快上山吧，四儿已经...等不及了。”
　　姚绾绾终不在询问，再回头看了一眼轿子，加快了步伐，向山中走去。终于在夕阳落下之前，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只见眼前云雾环绕，苍翠朦胧，几间茅草小屋被篱笆环绕，篱笆外面，是自耕自种开垦的几方良地，上面钟了果蔬等物，自然少不了药草等珍贵药材。
　　一背对他们的绿衣少女，一边给药草浇洒清水，一般抱怨，“死老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让我下山？”
　　屋中传来老者沧桑却浑厚的声音，“等时机到了的时候。”
　　绿衣少女摔了浇水的瓢子，站直身子插着腰身朝屋中怒吼，“又是时机时机时机，够了，这时机什么时候才来，还不是你说了算。”
　　说完这句话之后，绿衣少女终于注意到身后有人，转过了身子，却正是拂袖。闻人齐豫在前，拂袖看见闻人齐豫，本不惊讶，却在看见轿子身侧的眉姬时，诧异了脸色，然后忽然警惕了起来，防备看着他们，同时，朝屋中喊去，“老头子，又有人来看病了。”
　　公孙圣手背着双手散漫走了出来，却是懒懒朝着闻人齐豫的方向喊去，“死了没，人没死我可不救。”
　　闻人齐豫闻言，双眸一凛，却又放松了起来，朝公孙圣手走去，近到了跟前，双手交握恭敬有礼拜见，“晚辈见过公孙前辈。”
　　拂袖已是站到了她爹身后，只听她爹懒懒瞥视了闻人齐豫一眼，又是轻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缓慢开口，却是差点让她笑了出来。
　　“长得倒是人模人样，也是有礼有规的，只是，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帮你救人吗？”
　　“噗。”拂袖抱住肚子，憋了笑弯下腰身。
　　闻人齐豫眉头一挑，却依然是恭敬底下头部，开口道：“在下确实是来求医的，还请公孙前辈，能救在下的朋友。”
　　公孙圣手又是懒懒瞥视他一眼，然后将视线投在了姚绾绾廖鹰等人之处，最后终于将视线投在了轿子上，随意询问，“病人在轿子中？”
　　闻人齐豫道：“是。”
　　却不想，公孙圣手又来一句，“我去看看死了没，没死的，若想我救，就杀死了她，若不忍心动手，那你可以回去了。”说着，朝了轿子的方向走去。
　　闻人齐豫低头站在原地，脸色已是起了寒气。
　　廖鹰等人方才已是听见公孙圣手的话，此时看见公孙圣手朝他们走来，均是摆了一副不善的面容，待看见尾随公孙圣手后面的闻人齐豫朝他们投来寒肃的目光时，廖鹰等人，才低下了视线，再不敢放肆无礼。
　　拂袖跟随公孙圣手身后，本是看热闹心态，待轿子帘子被撩起，里面沉睡的人容颜显露了出来，拂袖瞬间一颤，僵了身子，待真正看清轿子中的春意虽似睡去，却毫无气息的面容时，她又是脸色一白，双眸漫上了朦胧水雾。
　　公孙圣手看清轿中的人时，亦是被如此的容颜滞愣了一下，待感受到春意没有气息的身体表情时，才眯了眸子，微微诧异了起来。
　　不待闻人齐豫开口，拂袖亦是焦急并恳求开了口，“救她。”她只一句，却是提了音量吼了出来。
　　众人均是诧异看着她，拂袖不管众人为何诧异的神情，只朝了她爹利着声音命令式的开口，“老头子，我要你救她。”
　　公孙圣手诧异看她一眼，再把视线投在了春意的脸上，玩笑似的开口，“她又不是你娘，你急什么？”
　　拂袖一愣，又是一怒，提声吼道：“我说你救不救？”
　　公孙圣手何曾见过自己的女儿对一个外人如此上心关心，还只是一个女子，若是为了情爱，求他救她的情郎，倒是说得过去，如今不过是一个女子，这就让人怀疑了。他不急不躁，只懒散发问，“我说丫头，她和你是什么关系，怎么没见你提...”却话未说完，拂袖又是一声怒吼，“你救不救？”
　　公孙圣手无奈，瞥了瞥她，又撇了撇嘴，将视线投在春意身上，“救救救，你急个什么劲...我可不是受你威胁，我是看她真的没有气息了，才决定出手的...”他就是到了此时，也不愿承认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才出的手。
　　姚绾绾等人以为，他们今日上山求助于公孙圣手，将会花费一大段口舌，如今，事前准备好的种种策略，都敌不过拂袖一声怒吼。
　　闻人齐豫眯了眯眸子，看了拂袖一眼。公孙圣手终于答应救春意，她被众人抬进了屋中，接受公孙圣手的医治。夜幕终于降临，闻人齐豫站于茅屋之外，身后跟着廖鹰。
　　“去查看一下，公孙圣手的女儿，和四儿有过什么交情？”
　　廖鹰微讶，却还是低了头听令，“属下遵命。”说着，消失在了夜色朦胧的树林中。
　　睿王府。
　　千机急道：“王爷，她还未死。”
　　百里玚一颤，踉跄之中踢到了石桌下酒壶，双眸似震波浪荡漾了起来，“你说什么？”
　　楚风接着开口，“表小姐回来了，是她带回来的消息，她说，闻人齐豫于三个半月前，带了四姑娘前往灵山向她爹求救。”
　　百里玚已是僵住了面容，似不可相信，紧握起来的双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却又因如此的消息而惊喜了眼眸，他从未像那时如此时这般喜悦，也从未像那时如此时这般激动震惊，他黑色深邃的眸子，似遭遇了疯狂暴雨，掀起了惊涛骇浪。
　　拂袖走了过来，看见他这副憔悴的面容时，不是关心担忧，却是皱了双眉怒了脸色上前责问，“你对四姐姐做了什么？又为什么，另一个男子会带她来灵山求救？”
　　千机微微皱了双眉，提醒着拂袖低声开口，“表小姐，王爷也没想到，会如此，王爷也...后悔。”
　　百里玚却伸手打断了千机的话，看着拂袖期盼开口，“她现在在哪？”
　　拂袖不欲理他，只怒骂开口，“你可知，四姐姐来到灵山之时，是何种的状态？你可知，在我爹治疗她的这一个半月中，她要受什么样的痛苦，你又可知，陪伴在她身边的，不是你，而是另一个男子...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只尽管娶你的王妃，你只尽管做你的王爷...”说道最后，拂袖已是哽咽了起来，蹲在了地上崩溃啜泣了起来。她不远千里，从惠州的灵山一路快马加鞭，只为来到盛京将此事告之百里玚，这一路上，她不是没有想过，告诉了百里玚后呢，万一百里玚根本毫不在乎，她又该怎么办？这一路上，她将春意所受所遭遇，全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了一遍，到了最后，罪魁祸首终究是百里玚，他们统统无情，统统看不清自己的情感，只有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正如当年的百里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