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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宫篇之第四章    玉碎

独影梦箜篌 雨后天睛 2024-12-13 21:52
第一卷       宫篇之第四章    玉碎
  近日来,天气尚好,由不得她出入,残留的魂魄不足以生存,撑了把骨折伞,光照稍微弱了些才离开行宫。
  熙攘的人群,随着落日西下,渐渐散去,行了许久,经由一家店面,驻了脚,痴痴地看着那泥人涅磐,两个小人儿拥坐在石礁上,仿佛又回到了那日,飞跃千古,回想当日,至少在那时是美好的。
  暗自笑了笑,那些美好的东西不该是属于她的。
  漫步行来,不知何时竟到了一片竹林前,算上灵气,这里该是圣源之地,不想秦国竟有这样灵气毓秀的圣地,暮色近,幽兰的月色铺满整个竹林,瑟瑟而动的竹叶,伴着丝丝入耳的笛音,空洞而悠长。
  蓦地,妲奚的周身伴着飞扬的摩桔花,妖艳的魅色,抬眸望去,竹木铸成的楼台,两旁盛开着摩桔,像是通往地狱的桥路。
  幽幽的笛音,寻声望去,深处的竹林之下,修长的身行,墨色的发丝由一根发结简单的束于脑后,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周身的气质,鲜红的衣袂,似乎并不大属于那样一个女子,配着玉色的长笛却是相得益彰。
  欲上前,刚抬脚,被一股灵力欲推着,阴阳家的结界,原来如此。
  那个人是她。
  秦王宫内,他负手而立,夜色的降临,湖面倒映着秦王宫的事物,往往这样安静的夜里,永远都潜藏着紧闭之网。他,一刻也不能松懈。
  妲奚,这个女人,若能重生,也许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她是箜篌影的主人。
  也许颉姬说的没错,从一开始,或者是两年前,就已经败了。
  闭着眼,定了定心神,继续批着竹简。
  行宫之中,微有灯火,想来也是子时,半微亮的夜光,沉浸在若大的秦王宫中,经由某个宫殿,不觉停了脚,本想着回到阁楼就好,可,……………
  熟睡的他是那样安静,其实早该知晓他的目的,这样的结果的确是她自愿的,怨不得他人。
  轻握着他的手,极轻的触碰,其实她已经忘了,作为一个活死人,本就是冰凉的体温,又怎么会不打扰到。
  半晌,似乎听到他在说话,一下子便不敢再妄动,可是一会便没了别的言语,心想许是梦呓。
  小心的抽开手,轻抚上他邪魅的脸庞,蔾珩,“约纵离衡”,他的身份早已告知,只是自己不愿承认而已。
  忽地,手被握住,原以为,他会醒来,不想过了良久,才听到他的声音,低迷中带着眷恋:“阿漓”
  一时难耐,原来他不是冷血,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而已!是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
  放开他的手,低吟:“日后,应了你的话就好”
  软塌上的人,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眉宇微皱,只是这些远离的人终归是看不见。
  蔾珩,明明已经决定要离开的人,却难逃世事的羁绊,无论什么都已经是不在乎的,深山之巅的风穴,最后的藏身之地,可终究是不肯放过的,连最后的拥有,也要剥夺。
  低下眼睑,扶着黑纹的丝手套。摘下它,光洁如玉的细瓷手,看不出任何破绽,只是它可能再也不能抚琴,这只手却是因他而毁。
  深幽的风穴同往日一般,阴寒至极,原本就该是平静的夜,却被他一人打破。
  霎时,天公一道雷鸣,魄力的闪电一划而过,照理说,这应是活死人最喜欢天气了。
  撑一把骨折伞,冷冷雨落下,打在伞上发出啪啪的响声,藤蔓上的水珠滴滴答答的响落着。
  行到小溪旁,蓦地驻了脚,忽地,划过的闪电,映着他的面容冰冷至极,以及他手中明晃晃的长剑。
  愤怒到极致的神情,似乎是要将她凌迟处死一般,咬牙切齿:“大军压至,你又做了,什么?”
  他说的大抵是秦韩之战,那,不过就是给他的一个礼物而已!何来是她的过错,抬眸,对上他阴冷的眸子:“我说过会帮你夺得天下,你,不信我”
  “够了”厉声打断她的话:“妲奚,你所做的,不过是为了生存,其实我们都一样,既然如此,你知道会怎样的?”
  一番话说的流利至极,恰在此时,一阵雷鸣,向来知道他的手段残酷,一个活死人,身上唯一值得取的东西,便只有那双手,他不是要惩罚,而是要永远毁掉这个隐患,斩草除根,凡是威胁他的东西,一个也不会留,王者大抵如此,绝不留情。
  冰冷的长剑直逼向她,长发因风拂到眼前,迷乱的视线看不清此时他脸上的神情,她想那一定很冰冷。
  紧紧地相逼,不留一点退路。看着持剑的他,有一瞬的恍惚,这个人,是她的夫君啊!从相遇的那天起,就是一个陷阱,如同一场梦,过往如烟,在这个阴谋里,也许早已迷失了自己,迷离而不知真假。
  从来不知她的声音可以那样漠然,近乎绝望:“你当真不愿放过我?”
  他的剑锋一点也没有偏离,望进她的眼眸,一字一句道:“这不就是你一直要的解脱?”
  是的,她需要丢掉的。
  骨折伞落地,咕噜咕噜的滚落着。
  身子渐渐的失去了重力,悬在半空中,风吹衣袂举,如瀑的云丝四散开来,亲眼看见冰冷的长剑刺透她的肩胛,挑去了右手,精气支撑的唯一筋脉。能感受到它的流失,从身体抽出的刺缺有星星点点的白气不断散出,一股凌厉之风吹开飞散的裙裾,涌上一股无力之感,向下倒去。那是一种死亡的恐惧,遍布全身,仿佛又回到了那日,注血,只是前景会变得那样快,他,想让她消失。
  有什么冰凉物滴落在她的额角,缓缓地睁眼,细细的雨珠一点点洒落,周身浸在雨中,涣散的眼瞳,迷离的雨像,那是两年前的雨夜。那天,她失了与世间的羁绊,今夜,她失了,唯一生存的法子,轮回也不过如此。
  蓦地抬眸,依旧那样恐惧,那一夜,是她永远的魔咒。那日若不是郇邺相救,早就没了今日的存在,自那日之后,阴阳家的咒语,好不容易,才修补好的箜篌影,可他的话却是句句冷漠。
  修长的手滑过她的脸,语调阴幽:“妲奚,可别说这次是为了我,不过是需要注血罢了,理由永远是借口”
  那日她退开两步,漠然道:“若有重生之日,我宁愿永劫不复,也要将你忘的,……干干净净”
  他却握紧她的手腕,贴近她的耳畔,冷笑着:“即便如此,我也要得到箜篌影,禁你一生,这样才算是万劫,不复”
  妲奚并未告诉他,修复后的箜篌影只能弹奏一次,而这最后一次,便是为他而奏。真正造就这个幻境的却是郇邺。
  轻掂在树枝的最高处,眼前的景象更像是一种时空的转换。
  乐阁。
  五层阁楼间七层飞檐各有十二个檐角,阁体通亮,散着微弱的烛光,阁顶之上缀着颗明珠,晶莹透亮,散着宝蓝荧光显的神秘,乐阁置于中央位置,由高台供起,四周三层小阁楼围嵌着,由水晶镶置而成的四条断桥搭连着,铺就的水晶路散着微蓝的烛光,迷幻而高雅。
  郇邺手中的折扇依旧如常,只是多了分悠长之意,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秦国之中还有如此幻境的地方。
  “这五个阁楼,代表着宫,商,角,徵,羽,曾经箜篌影的五个音律,想来这个你比我更清楚”
  “只是箜篌影的音律中单单缺了角音”她偏过头来看他,想让他明白些什么。
  郇邺望着前方若有所思,语气中带着些意味不明:“那你可知,这座阁楼,曾是为你而打造”
  妲奚略微疑惑的看着他,不明就里。
  郇邺似乎很满意这样一个答案,继续道,只是后面的话足以让那个女人跌入深渊:“这本就是用来囚禁箜篌影的,他费尽心力为你打造的,金笼”
  后面的两个字格外加重些,金笼?也不晓得,是该开心还是该绝望!只是现在的她早已是千疮百孔,无以修复。
  明亮而空洞的眼眸不知看向何处,嗓音仿佛要飘起来一般,冰冷而无力:“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我曾说过,帮不了你,费尽心思的你,想要什么?”
  良久,郇邺才开口,原本如沐春风的嗓音在此刻偏显得阴冷:“我要,箜篌影!”
  忽地,她一阵冷笑:“这,就是作为阴阳咒的代价?”
  “我救你,就是为了今日”淡漠的语气才是属于真正的郇邺,这个才是原本的他。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空洞,迷离:“成交”。
  置身于七弦琴前,轻抚上琴弦,望着榻上熟睡的人。她想也许她更愿意活在幻境里。
  亭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滴答滴答,伴着最美的音符通向迷离的幻境。
  七弦琴上的箜篌,若隐若现,更换着时空的离境,过往如同流水驶向最原始的末端,苍镜时空的变换,更着最美的魔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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