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何叔跟上来的壮汉,阿坤,一跃而起,他咄咄逼人地威胁:“哼!别以为我不敢,我这就带人把你们绑走!”
谢玉辉迅速反应,一把掏出枪,冷冷地指着阿坤的额头:“你就尽管动手看看!”
我在一旁观察着,不由得暗自点头——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虽不可爱,却也让人肃然起敬。
“阿坤,退后!”何叔见状立即喝止,但见谢玉辉已经掏枪,他也不再多言,依然跪在地上,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地看着我和汪海。
“许言......”汪海在我怀里轻声呼唤,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软,她想跟着何叔回去见一见她的父亲。
于是我决定:“那好,我们去香港见张双羽。你安排行程。”我对着依然跪着的何叔说。虽然看到这位年迈的老人跪在我的面前令我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我不能因为一时的怜悯就丢失了原则。
何叔连连磕头道谢:“多谢谢先生,多谢小姐。请问谢先生一行几位?”
我瞥了一眼谢玉辉,见他已经收起了枪,并且向我暗示性地眨了五次眼睛。
“五个人。”我沉声回答:“你起来吧。”
何叔站起身来后,立刻给了阿坤一记耳光:“谁让你胡来的?”
阿坤低声咕哝,不再说话。显然,他对何叔抱有极大的尊重。这时,他领口的对讲机突然响起:“坤哥,情况不妙,我们上不去!”
显然,楼下的十名手下已经与谢玉辉安排的二十人发生了对峙。我心中暗自感慨,若非谢玉辉的周密安排,汪海和我可能就已经被绑走了。如此一来,我们就完全处于了被动局面。
“谢先生,如果方便的话,我们预订下午两点五十的航班如何?”何叔在查看了手机后,抬头询问我。
“没问题。”我与谢玉辉彼此交换了一个明了的眼神,随即点头表示同意。
何叔随后带着那名壮汉匆匆离开了房间,谢玉辉也随他们一同下楼。
此时,我怀中的汪海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紧紧抱着我,泪流满面。她一直知道是她父亲害了她,但亲耳听到确认的那一刻,她的心除了伤心,还充满了无助。
我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泪水和颤抖。她今天已经哭够了,我发誓,等这一切结束后,我绝不会再让她流泪。
这是我的承诺。
当我们抵达香港时,已是夜晚八点多,月光洒在地面上,星空点点。
此行除了谢玉辉外,还有他的两名手下。其中一个看起来像个大学生,年仅二十出头,戴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下,胳膊上布满伤疤,透露出他不凡的实力。我们都叫他小川。另一个则是一名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外貌和身材普通,脸上点缀着几颗小雀斑,给人一种极为平凡的感觉,她的名字叫小莱。
我们一下飞机就被专车送往一家私立医院。在这里,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了汪海的父亲。
何叔领我们直奔二楼,他的随从在病房门外列队站立。谢玉辉向我暗示,他会和小川及小莱守在门外。我和汪海跟随何叔走进了那间充满着医疗器械嘀嗒声的病房。
病房内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大型医疗设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面孔。我只能看到,从这些机器中伸出无数的管子和导线,它们缠绕着连接到一个庞大的透明玻璃罩内的床上,而床上躺着的是一个人。
我们三人缓缓走近那张床。我凝视着玻璃罩内的人,心中不禁震惊。那是一位皮肤紧贴骨骼的枯瘦老人,脸上和头顶布满深深的皱纹,骨骼凸显,以至于乍一看去,几乎可以误以为是一具骷髅。他的身上插满了管子和导线,赤裸地躺在那张床上,置于玻璃罩之中。
“老爷,小姐回来了……”何叔颤抖着步伐走向前,按下了机器上的一个按钮。我清楚地看到玻璃罩中的人似乎被电击了一下,随即苏醒过来。他的脸部肌肉微微颤动,好似在努力睁开眼睛,但未能成功。何叔的声音颤抖着,向他报告汪海的到来。
“爸……”汪海突然扑向玻璃罩,用力敲打着,泪水汹涌而出。此刻,我想她心中对父亲的所有怨恨已被彻底抹去。毕竟,面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任何人的怨恨也难以持续。记忆中,不过数月前还是壮年的父亲,现在却如此躺在眼前,她心中的苦楚可想而知。
“小姐,请您冷静一下。”何叔老泪纵横,他轻轻拉着汪海,声音哽咽,“我得按老爷的吩咐给他用药。他之后应该能睁开眼睛看到您,和您说上几句话。但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说话了,请您别哭了……”何叔在这一刻同样泪流满面,他的声音中透露着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兴奋剂吗?”我皱起了眉头,质疑地问道。
“是的。”何叔走向一旁的机器,开始输入一串极其复杂的密码。
随着密码的输入,林老爷子的床头开始缓缓升起,使他逐渐转变成半坐的姿势。紧接着,我目睹了林老爷子脸上几乎所有皱纹的抽搐。经过长时间的努力,他终于勉强睁开了双眼,清泪沿着他的眼角悄然滑落。
“小祯……”林老爷子艰难地呼唤出声,声音嘶哑而微弱。汪海一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她反复呜咽着喊着爸爸。
“老宋……”林老爷子轻声唤出这个名字,何叔立刻走到他身旁。何叔转向汪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祯……我知道……我所做的……害了你……对不起……我……替他跪……求你的原谅……”
林老爷子的话语断断续续,难以连贯,但我和汪海都能理解他的意思。他通过何叔,替自己跪在汪海面前,祈求着女儿的宽恕。
“我原谅你,爸爸,我原谅你,我什么都原谅你了……”汪海泣不成声,额头贴着玻璃罩。我走过去,轻轻地将何叔扶起。何叔在站起之前,对着汪海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站起身来。
“祯……原谅……我死后……才能安心……”林老爷子的脸上皱纹仍在不断抽动,他竭力挤出一个痛苦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爸爸……”汪海仍在痛哭。我走过去,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我凝视着林老爷子,心中五味杂陈。这样一个人,为了能亲口向女儿道歉,为了得到女儿的原谅,一直依靠机器维持生命,最终变成了眼前这个模样。
“刘……语……堂……”当林老爷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他原本无光的眼睛突然瞳孔一缩,断断续续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那是我爷爷的名字。
“刘语堂是我的爷爷。”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向林老爷子坦承:“我叫刘许言。”
“你……救……祯……”
“是的,我把汪海带出来了。在张家的老宅里,我发现了我爷爷留下的封条,这让我意识到他与这一切有关。但是我爷爷并未向我透露任何详情。您能告诉我,我爷爷过去究竟是怎样的人吗?”我向林老爷子提问。
“语堂……不可……国家……da案……”林老爷子迟疑着,吃力地说出这些词。我无法确定他的最后一个词是“答案”还是“大案”,但另一个词“国家”已经足以让我震惊。我的爷爷与国家有关?是为国家服务还是曾受国家迫害?
“你……祯……拍拖……”林老爷子艰难地说道:“刘……孙子……放心……祯……托付……了……”
汪海此刻还在我怀中抽泣。听着她父亲的话,仿佛是把汪海安心地托付给了我,这让我感慨万分。
“祯……乖……别哭……好看……刘……嫁他……”林老爷子又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个笑容,随即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爸爸……爸爸……!!!”汪海从我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激动地拍打着玻璃罩,声嘶力竭地呼喊。
“别担心,小姐,老爷只是药效过后昏睡了。”何叔看了看机器上的数据,安抚道。
汪海终于停止了拍打玻璃,只是静静地流泪。
“何叔,请安排一个地方让她休息一下,林老爷子也需要休息。”我转向何叔说道。他点点头,随后带领我们离开了病房。我注意到汪海此刻精神状态欠佳,便轻轻将她抱起,她静静地依偎在我胸前,一言不发。
谢玉辉和小川、小莱在门外等候,见我们走出,迅速跟上。而其他十一人中,只有壮汉阿坤跟随何叔,剩余的十人分列在病房门口两侧,每侧五人。
“这些都是老爷在香港资助过的穷人家的孩子,老爷生病后,他们便一直守在老爷身边。”何叔解释道,见我和谢玉辉面露疑惑,“阿坤是我收养的养子,他今天白天的冲撞,请谢先生和林小姐多多包涵。”
“没关系。”我点点头。阿坤的直率和坦诚其实让我颇为欣赏。
何叔把我们带到了四楼。这里已经不再是医院的一部分,而是类似于套房的住宅,显然是为病人家属准备的。这所私立医院的病人显然非富即贵,设有此类设施并不令人意外。
何叔为我们五人分配了两间套房,我和汪海一间,谢玉辉、小川和小莱一间。每间套房都配备了两个卧室、厨房和客厅,装修豪华,无可挑剔。
我轻轻将汪海放在床上,她紧紧搂着我的脖子不愿松手。我便躺在她身旁,轻声安慰着她。不久后,她终于被疲惫和情绪的重压击倒,沉沉入睡。而我,紧紧拥抱着她,心中满是温柔的守护之情,很快也随之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