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玉华殿时,一声不吭,星儿跟我说话,我也懒得搭理,直接躺在床上,星儿急得跑去找昭华姐姐。
昭华姐姐一来到,就看见躺在床上的我,连忙问我:“茗儿,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星儿,请太医没有?”“已经叫人去请了。”昭华坐在我床头,温暖的手已经覆盖在我额头,我抓住她的手,说:“我没事,不用请太医,不用大惊小怪的。”我坐了起来,倚在床上。
“茗儿,你怎么了,星儿说,你去御花园时还好好的,一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看着她,静静地说:“我今天看见言陌和司马风进宫,跟在父皇身边。还有,还有两个使节。”昭华惊讶地看着我,说:“言陌也来了,你有没有跟他说上话?”
我摇摇头,说:“没有,父皇在身边,不好开口。也许今晚你能亲口问他吧。”我的语气有些淡,昭华听得有些奇怪,担心的问:“茗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能说吗?我能告诉她吗?不能,绝对不能。她还不能让我绝对信任,倘若告诉她,万一她将我穿越这件事说出去,说不定,我会被当成是妖怪那样抓起来。
“我只是担心你,你和言陌究竟能不能在一起啊?”我认真地看着她。她开始沉默,叹息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的心是怎么想的,我只想问清楚,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他,害怕去知道答案,吃不下饭,睡觉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如果让我弄清他的心意,哪怕是拒绝的,我也愿意接受,而不是像现在。”
我抚摸她的手背,说:“今晚我一定让你见上言陌,问清他的心意。”“嗯。”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傍晚时分,各宫都在准备晚宴。
我披上了七宝琉金玉凤裙。这是大祁公主春季朝服,暗红轻纱底子上用金线与宝石缀成的一只凤在身后展翼,七条凤尾飘在罗裙上曳地三尺。整套朝服算上宝石也不过三两重。步行之间,玉凤栩栩如生,呼之欲飞。我梳着朝天髻,发间插了一只衔珠金凤,两端凤翼垂下两络玉珠串,金凤口中吐出一粒明珠正悬额间。光洁的额头,秀眉楚楚,玉雕的容颜上一双剔透琉璃眼光华转动一室灯火黯然失色。抬步之间,罗裙飘逸彩凤欲离裙而飞,转眸抬头,缨络轻摇,环佩叮当声声。
“茗悠公主到。”我站在大殿外,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这么多人看着我,我有些紧张。步入殿内,我不去看众人,走到前面,向皇上作揖:“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轻柔的声音在大殿回响。苍野坐在上位,离皇上不远,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一凛。
“皇儿今晚可当真漂亮,像极了你母亲年轻时。入座吧。”皇上赞赏地说道。
我走到席间,坐在昭华身边,她微笑地看着我,我以微笑回应她。
酒席不久就开始了,音乐声响起,舞姬从四面八方涌进来,走到大殿中间。
一名舞姬瞬间抓住人们的眼球。身材婀娜,长发结成细辫拖至脚踝,飘飘荡荡,越发显得脚踝的玲珑秀美。一张白色纱巾掩住面容,只露一双眼睛,眼波流转处,殿内的烛光全耀进了深瞳,星星点点,璀璨动人。她伴着音乐声,在众多女子的簇拥下,翩然起舞。
她扭动着腰肢,随着乐声摆动,柔弱无骨。与此同时,众女的舞蹈中,也完全是一派流云飞袖,长袖翩跹,笑容如花。纱衣如云,步态交错间,别有一派从容。
而跳在众女中间的胭脂,也是慢慢的伏下,她柔若无骨的向前一折,整个人盈盈向前跪伏而下。她的这个普通的动作,配上一种节律性的颤动,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性感。
她的眼神迷离,面纱上的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妩媚迷人,目光所及,尽是男人迷恋的眼神。但我发现,她的眼光始终留在喝着酒不看她的言陌身上。
言陌端着酒杯,半眯着眼睛,目光始终在昭华身上,昭华时不时抬头,触及他的眼光时,总是不知所措地避开。这还没什么,我看是有什么吧,绝对是襄王有心,神女也有意。我端起酒杯,放在嘴边,想要掩住嘴角的弧度。偏过头时,对上司马风复杂的眼光,我只盯着他,他看了一会,就低下头不再看我,自顾自的喝酒。
我轻笑,转过头看见上位的苍野,他正含笑地看着我,我也盯着他,眼光交接处似有火光迸发,无言的在交战,看谁先认输啊,我会怕你?!
胭脂的舞蹈不知何时就结束了,皇上豪爽的笑声传来:“好,重重有赏。哈哈哈,跳得真是好看。”舞姬退了下去。大胡子使节笑着说:“大祁国的女子美丽,舞蹈也美丽,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你们西戎也是个好地方,男儿勇敢善战,真是好男儿。来,喝酒。”皇上说罢就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台下的众人也都跟着站起来,端起酒杯向使节敬酒。使节嫌我们的酒杯太小气,早就换上大碗,这一端,就有酒洒出来。“来,喝酒。”西戎使节爽朗地说。
身边有个刚封的答应,年纪比我大那么一两岁,轻声的说:“粗人就是粗人,难登大雅之堂,真是粗鄙。”那种轻蔑的语气让人很不爽。
我露出蔑笑,转眼看去别处,实是不喜这种轻蔑的态度,反而我就是喜欢那么豪爽的人,直来直往,不用兜圈子,不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这是拥有广袤的草原,宽广的天空的民族才能拥有的品行,这让我多么羡慕,以前我曾无数次想到内蒙古旅行,骑着马,在广阔的草原上尽情奔跑,放肆喊叫,感受风从脸上划过的极致的快感。
我喝着酒,不语。
表演还在继续,我已无心观看,我端着酒杯,紧紧地望着言陌,希望如此灼热的眼神能够引来言陌的注意。果不其然,他看过来了,我用眼神向他示意,到外面去。然后我拉着昭华的手,说:“姐姐,我好晕,似乎喝醉了,你陪我去醒醒酒好么?”
昭华看着我酡红的脸,有些担心,就说:“好,我们出去吧。”我跟德妃说了一声要出去吹吹风醒醒酒,本来她还想跟来,我摇摇头,只说有昭华陪就够了,她最终没有跟来。
清风拂来,酒意醒了大半,站在雕栏旁,静静地等着男猪脚出场,好让我这个女配角功成身退。“茗儿,你怎么样了?”我摇摇头:“我没事,你放心,倒是你,快想想该怎么和言陌说清楚,我能感觉到,他很喜欢你。”
昭华脸红了,说:“你说真的?”她有些惊喜的看着我,我朝她点点头。不多会,言陌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我拍了拍昭华的肩膀,示意她加油,然后就走了,走到个无人打扰的小角落,坐在楼梯上,仰望着星空,今夜漫天都是繁星,不由看痴了。
言陌走向昭华,有些紧张,昭华背对着他,脸上又羞又期待,手在不断搅着手帕。脚步声近了,突然停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听到声响,不会走了吧,昭华心里想道。这就转过了身来,看见言陌近在咫尺的脸,不由一惊,惊呼出声,脚下一打滑,身子向后仰去,言陌伸手一捞,抱住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两人的身子贴的很近,昭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言陌温柔地说:“小心。”昭华定定地看着他,言陌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笑容:“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我的影子,昭华,你是喜欢我的对吗?”被喜欢的人戳中了心事,那叫一个囧,昭华脸上浮现深深的红晕,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你脸红的样子真的好美,让我心动。”言陌贴在昭华的耳边说,热气喷在昭华耳边,她的耳朵红透了,一路延伸到她的脖子,雪白的脖颈与红彤彤的耳朵相互映衬,显得昭华分外迷人。
昭华的身子在不断颤抖,糟了,耳朵和脖子是女人的雷区,敏感得很,她有些抗拒地推开言陌,手抵在言陌胸口上急急的说:“言陌,我???你???”言陌手一紧,将昭华拥入怀中,下巴抵在昭华发顶,温柔地说道:“自从那天见到你,你的才情,你的智慧,你的笑容,你的眼神,你的一切一切,深深吸引着我,我发现我已经无法自拔的爱上你了。那天与你分离,你那眼神在告诉我,你舍不得我。我没有说错吧。”昭华点了点头,言陌的眼神更加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柔声说:“你离开后,我就去去找了太子,问他你的下落,那时我才知道你是公主,那时我想我以后可能会见不到你了,我的心就很痛,我很想来找你,但是我没有办法,昭华,我真的很爱你,你知道吗?”
昭华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眼中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衫,声音哽咽:“我知道,我何尝不是,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一直在那里猜测,要是你无心与我,那我该怎么办,每日睡不着觉,思前想后,越想越怕,但是越想,内心的爱就越浓烈,我好怕你爱的是别人。”
言陌轻抚昭华的头,低声道:“不会,我心中所爱之人,非你莫属。昭华,我想给你海誓山盟,但怕你嫌我轻浮,我想给你诺言,但怕我实现不了,我能给你的,是我这颗完整的心,他会为你而跳动,会为你而停止,你掌握他的生死。我愿用我的生命去爱你。”言陌将昭华的手放在他左胸口的位置,认真地看着她。
昭华泪眼婆娑,望着他神情的脸,内心充满欢喜,拉起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依偎在他温暖的掌心中,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与满足感,她笑得好温柔,好开心,世间万物也比不上她刹那光华。
另一边,茗悠坐在最低的那层阶级看着满天繁星,脑海中闪过那年夏天一家人在外婆家的田地里露营,一家人欢乐的神情至今记忆犹新,那时天空和现在一样,那几颗星星的位置从不曾改变过,只是物是人非,我已身在异地,与家人分隔,想家的念头越来越深,泪水从脸颊无声滑落,落到脚边,溅起一朵朵美丽的花朵。
一张洁白的手帕出现在眼前,它的主人是像白玮伦的那个司马风,看到他,不知为何,我的悲伤被放大了,泪水决堤,无法再抑制,我哽咽着扑到他的怀里,嘤嘤地哭着,他抚摸着我柔顺的发丝,静静站在那里,任由我哭,不出声发问,将疑惑放在心底,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知道的,只要静静地陪着就已经足够了。
过了许久,我停止了哭泣,退出了他的怀抱,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他好笑地看着我,将手帕在我脸上乱抹。“痛啦,干嘛那么用力,小跟班!”我推开他的手,怒视他。
他瞪着眼睛看我,说:“还敢叫我小跟班,我的承诺可是有限的,过了这么久,你都不来找我,这算作废懂吗?”他这是在责怪我不去找他,就是说他想见到我咯。
“喂,你笑什么啊?”我止不住内心的窃喜,抑制不住嘴角越扬越高的弧度,只是笑着,看向他,然后又不好意思地低头,重复此类动作。他被我看得鸡皮疙瘩一直起,“你发羊癫疯?”我停止笑容,用力拍了他一下,他疼的龇牙咧嘴,我绷着脸看他,说:“你才有病。”司马风似乎真的被我变脸般的表情吓坏了:“那你干嘛?”
我转过身去,不去看他,说:“没什么啊,喝醉酒发一下酒疯不行吗?”他走到我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带着怀疑的表情:“那你哭什么?”
我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有些不自然,“要你管啊。”“哎,你真的好奇怪,一会哭得像个泪人,一会笑得像个傻子,你这辈子最丰富的表情大概也莫过如此吧。”他打量着我,没看到我猛抽的嘴角。
我走到他的上一个台阶,低头看向他,脸上毫无表情,看得他有些发毛,“干???干什么呀。”我躬下身子,将脸向他靠近,他就往后仰,我突然向他一推,他没站稳,往后倒去,不料他伸手胡乱一抓,抓住了我的手肘,我一个不稳,倒在他身上,更巧的是,facetoface,liptolip。
他的唇温暖湿润,还有淡淡的酒味,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也瞪着眼睛看他,糟糕,玩笑开大发了,连初吻也送出去了,我连忙挣扎得起身,红着脸看向他,他的脸上也是红晕,两人站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良久,他先开口了:“我???”“我走了。”说完,转过身,急急地跑上楼梯,脸上表情丰富得,幸好司马风看不到。跑到司马风看不到的角落,我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呼气,想起那个莫名其妙,意外的吻,突然觉得有种跑甜甜的感觉,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容。
司马风站在原地,好笑地看着茗悠狼狈的背影,嘴角划出一丝弧度,手不自觉地抚上刚刚吻过的唇,回想着刚刚的情景,似乎有些回味,突然,他甩甩头,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找到昭华时,他们两个还在那里抱着,“咳咳。”两个人的身影瞬间分开,有些惊恐地看着来人。待看清是我后,两人松了口气,言陌有些责备地说:“干什么呀?”大哥,你以为我想打搅你们吗?
我暧昧的看着他们俩,说:“我算是你们的媒人了吧,什么时候请我喝你们的喜酒啊?”昭华脸红的嗔道:“茗儿,胡说什么?”言陌听到,反而笑得很开心,一个劲地傻笑。“哎,真是的,怎么把你交个了个傻子?”我笑着把昭华拖走,用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该回去了,久了,大家就该怀疑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