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静静的,一直到了四月的中旬,林昭仪解了禁足。四月十六这日,林昭仪去给太后请安时,打扮不逊于常日,一袭湖蓝暗花苏绣琵琶对襟衫,黛色银纹百蝶度花裙,头绾如意高寰髻,盛气凌人,张扬地大步踏入慈安宫,直接坐在了丽妃对面的席位。
“昭仪妹妹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丽妃眯了眯眼,问候道。
“托丽妃姐姐的福,在宫中好得很。”林昭仪嘴角微扬,难得温顺地笑道。
“是嘛?看来确凿是好得很,性子乖了不少呢。”丽妃浅浅地笑了,“只是妹妹禁足一个月怕是忘了礼仪长幼尊卑,忘了行礼了罢?”
“妹妹疏忽了。”林昭仪没发火,站起来规规矩矩地给丽妃行了礼,又规规矩矩地拜见了太后,方才落座。
太后看着林昭仪这样子,微微点了点头,看来这丫头终于学乖了。
众妃都以为林昭仪会找严贵人的茬,不想林昭仪一反常日,反而是对严贵人友好极了。
“严妹妹落水后,可还留下什么不适?”林昭仪走到她身旁,关切问道。
“额呵呵……没什么不适了,还多谢昭仪娘娘挂念。”严贵人看着林昭仪这样子,也不知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是真心示好,还是笑里藏刀。
“哎哟,喊什么娘娘,大家同为姐妹,不必这般客气着。”林昭仪微笑,严贵人却不知怎的却打了个寒战,呵呵地陪着笑。
“看着林昭仪这孩子也懂得温顺些了,你们可要好好学学,莫要被关在屋子里了,才学乖啊。”太后说道,一半是提醒林昭仪莫忘了当日栽赃,二是提醒了后宫众人安分守己的。
“谢太后提点。”众妃行礼答道。
“今日便到这吧,没多久便是五月五了,那日晚宴可是要众妃献艺,好博得皇上的欢欣,莫要怠慢了这回事才好。”太后又提醒道。
“是,臣妾等告退。”
行完一礼,一众妃嫔都退了下去。
林昭仪在最后面,转头看了一眼太后,太后微笑以示意,林昭仪也回以一笑,出了宫殿。
前边有些妃嫔议论纷纷,想着要在端午那日夜宴要表演的节目,严贵人在前边得意的说着自己早已准备的节目,还邀了妍容华伴舞,妍容华不好推脱,也便同意了。
林昭仪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随即又浅笑道:“诸位妹妹好好想想怎样让皇上欢悦便是,姐姐我呀便不参合了,皇上怕是看着我厌呢。”
“娘娘这是哪里话,您可是皇上的表妹哪……”其他妃嫔听着不禁有些得意,却也作势劝慰道。
严贵人露出一抹不屑之色,林昭仪也会有这一天,真真是可笑极了的。
……
一般歌舞由司乐局负责,这次吩咐下去是嫔妃献艺,便由各宫的嫔妃报了各宫的节目道司乐局去,好布置下去准备乐曲之类的。
严贵人使了些银子,让司乐局安排自己节目到压轴,估计想的也是惊艳出场罢。
很快便到了这日,白日看完了龙舟,入了夜便开始了晚宴。自然,林昭仪请了假未有出席的。
一开场是丽妃的剑舞,由司乐局安排的琵琶曲《十面埋伏》做伴奏,倒是舞得行云流水,不失巾帼风范。
按例皇上该赏些什么,于是皇上便亲笔提了幅字,便是写了巾帼不让须眉六个大字,让人裱起来挂到丽妃宫里了。
接着又是各种五花八门的表演,各个妃嫔都是使劲浑身解数,有是奏乐,有是献舞,大都也没什么新意的。
倒是有个倪容华,奏了首筝曲《渔舟唱晚》,皇上的心思便飘远了,那曲子可是那时候悦萱所奏的曲子,可是意境却奏得远远不如悦萱。
严贵人在席上轻蔑地看着那些妃嫔的表演献艺,一口饮尽杯中酒,想着该要轮到自己了,便同妍容华道后边去换了衣裳。
方踏出更衣室,严贵人忽然一阵腹痛,便去茅房了,让妍容华先去候着,妍容华没想太多,便道候场的地方候着了。
还有一个陈婕妤,便要轮到严贵人的节目了,这下子怎办才好,严贵人迟迟都未出现,妍容华额上不禁冒了冷汗,自己不太通音律,没有严贵人奏曲子,自己可是做不到的。
急情之下,想派人到席上去通知苏璃帮忙伴奏,自己多多少少能献上一舞,不至于狼狈收场,可是时间已然来不及,陈婕妤所吹一曲葫芦丝已毕,自己只得抱了把琵琶上了去,
刚想抱着琵琶跳一曲胡旋舞作罢,不想大殿门却起了乐声,一女子身着孔雀羽纹抹胸荷叶裙,姿态盈盈地抱着把月琴,奏着首欢快的曲子,妍容华虽为听过这曲子,可是从小的舞蹈学习,却也难不倒她,情急之下抱着琵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了,便和着节拍举着琵琶旋转起来。
哪首曲子的旋律极快,妍容华也跟着旋律转的极快,两脚足尖交叉、左手叉腰、右、手擎起琵琶。全身彩带飘逸,裙摆旋为弧形,宛如盛开的牵牛花一般,还不时弹拨几个音,对好自己的节拍,也不管来人是谁了,自己的舞姿倒也是震惊了场中的人。莞然是看得最兴奋的,本便喜欢跳舞,看到这舞了,到时候还非要缠着妍容华学才好。
好在皇上看见了来的是林昭仪,大约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干脆便站起了身,到司乐局伴奏的地方,敲起了大鼓,将林昭仪的哪首月琴曲子的节拍带的慢了些,妍容华方才将更好地舞下去。
一曲终于完毕,妍容华脑袋都有些犯浑了,却不敢失了礼仪,给在座的人施礼福身,险些站的不稳了,冉屿看出了她的窘境,上前去扶起她,赞道:“白居易的诗不错,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曲终再拜谢天子,天子为之微启齿。胡旋女,出康居,徒劳东来万里余。”
“皇上……”妍容华见皇上龙颜大悦,知道自己大约也没出什么错了,便回了座位。
皇上松了口气,又看向林昭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昭仪妆容精致,环佩叮咚,盈盈的福下了身子。
“此曲不错,不知是何曲名。”皇上也不好不给她面子,问道。
“这是华儿练习了许久的曲子,《江南三月》,华儿把原先的曲子改的激昂、欢快了些,想着更欢快些呢,妍妹妹一舞《胡旋舞》虽不是我这曲子该伴的,却是舞得极好了。”林昭仪本意是想着自己独奏的,不想妍容华来了这一出。
“是吗,华儿有心了,不是告假病了吗,怎么又出了来。”皇上疑惑问道。
“讨得皇上喜悦便好。”林昭仪笑着说。
“此曲不错,华儿用心了,赏。”皇上朗声道,此次也算是给林昭仪一个台阶下吧,只不过以后,林昭仪又该是后宫的宠妃了。
多少妃子看着林昭仪得意的样子,真被这阵子她温婉的样子糊弄去了,放松了警惕,严贵人刚从茅房出来,看着林昭仪这样子真真是恨极了。
她看着自己桌上的酒,想着是林昭仪做的受教,转转眼睛,心中有了主意。
严贵人叫来边上的太监,说端着她桌上的酒去给林昭仪斟上一杯,说是自己敬的,看林昭仪在皇上面前敢不敢喝!
那太监端着酒壶杯子过去,恭恭敬敬地斟了一杯酒给林昭仪,道:“昭仪娘娘,严贵人敬酒,望娘娘喝下才好。”
林昭仪顿时犯了难,这酒她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这下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皇上见状,“华儿是喝不得酒罢,那朕便代替华儿喝便是了。”
皇上拿过酒杯,一饮而尽,严贵人和林昭仪顿时神色一惊,可是已然来不及了。
皇上很快腹痛起来,丽妃立马派太医来瞧,还命人捉住了严贵人,斥责道:“好大胆子,竟敢在酒中下了泻药!”
“嫔妾不敢啊!嫔妾这酒是昭仪娘娘赏赐的……嫔妾也不知道会是这样子!”严贵人慌张地说。
林昭仪气定神闲,“妹妹这话错了,妹妹有什么证据说是我赏的酒,莫要信口雌黄才好。”
“你……”严贵人瞪大了眼,丽妃虽是知道此事是林昭仪的作风,可是严贵人也是真傻,拿不出证据便这般指出了别人,只得下令将严贵人押起来了。
夜宴便是这般慌张的情况下散了,苏璃和晓莹望了一眼一脸得意的林昭仪,不禁面面相觑,离开了会场。
皇上腹痛好些后,得知此事,龙颜大怒,以毒害嫔妃罪名论处,将严贵人降为从八品更衣,罚俸一年,禁足三个月,这下子宫中可都知道了林昭仪的厉害。
自然,这夜宴过后,宫中便是三足鼎立了,一是从未倒下过的丽妃,一是重获荣宠的林昭仪,再便是妍容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