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皮艇擦着钟乳石靠岸时,暗河突然漫起浓稠白雾。舒瑶的青铜刀映出轮椅扶手上密密麻麻的针眼,那些绛紫色丝线正像活物般蠕动。珩云掰了块压缩饼干抛进雾里,饼干落地瞬间被腐蚀成蜂窝状。
"好家伙,这雾比老坛酸菜还带劲。"他掏出个塑料袋套在头上,顺手给舒瑶也糊了个,“殡仪馆特供款,防毒防秃还防赵秃子。”
秦汉用手电筒扫过轮椅后方。三丈开外的石笋丛中,歪斜立着七口红漆棺材,每口棺盖都钉着枚翡翠扳指。舒玉衡突然捂住耳朵跪倒在地,指缝渗出暗绿色液体:“他们在敲碗…七个老人在棺材里敲青花碗…”
"七星借寿要成了!"舒瑶扯下塑料袋冲向棺材阵。青铜刀劈向最近那口棺材时,棺盖突然自行掀开条缝,伸出的枯手攥着半块发霉的绿豆糕。
珩云眼疾手快抢过绿豆糕:"嚯,民国老字号荣祥斋的!"他掰开糕点露出里面的黄铜钥匙,“赵秃子藏私房钱挺讲究啊。”
七口棺材同时震颤起来。浓雾中浮现出七盏飘忽的孔明灯,每盏灯罩都画着赵天霸不同年龄段的画像。舒玉衡腕间银铃残片突然飞射而出,打碎了画着少年赵天霸的那盏灯。棺材阵东南角的红漆棺轰然炸裂,飞溅的木片中滚出个青花瓷瓮。
"是寄魂瓮!"秦汉扑过去护住瓷瓮,“这些棺材里装的不是尸体,是赵天霸分散的魂魄!”
珩云已经撬开第二口棺材,从寿衣内袋摸出包油纸裹的话梅:"1952年冠生园的,这老东西挺会享受啊。"他嚼着话梅踢开第三口棺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翡翠鼻烟壶,壶身刻满生辰八字。
舒瑶的刀锋停在第四口棺材前。棺内老者的面容竟与她父亲有七分相似,胸前挂着块刻着舒家族徽的怀表。当她伸手触碰怀表的刹那,整口棺材突然渗出黑水,将翡翠扳指融成黏稠的绿色液体。
"小心移魂术!"舒玉衡甩出银铃残片击飞怀表。黑水触地瞬间化作数十条小蛇,吐着信子游向暗河。珩云抓起话梅核当暗器,精准打中蛇群七寸:“糖渍梅核配蛇羹,滋阴补阳嘿!”
第五口棺材里爆出团磷火。火光中浮现出赵天霸的虚影,正对着殡仪馆冰棺跳诡异的傩舞。舒瑶的青铜匣突然自动开启,半本族谱飞入磷火中,将虚影烧成缕青烟。第六口棺材应声裂开,露出里面全套鲁班锁工具。
"这是要拼积木啊?"珩云抄起工具盒里的墨斗,"来来,给赵秃子弹个生日快乐。"墨线弹出的刹那,最后两口棺材突然平移对接,拼成个等边七星阵。阵眼处的青花瓷瓮嗡嗡作响,瓮口飘出带着海鲜腥味的白烟。
秦汉突然举起放大镜:"你们看瓮底!"发黄的瓷胎上隐约可见"蛇母宴"三个小楷,旁边还画着条衔尾蛇图案。舒玉衡突然夺过墨斗砸向瓷瓮,飞溅的瓷片中滚出颗鸽卵大小的珍珠,珠光中映出赵天霸在殡仪馆跳傩舞的真实场景。
"是蜃珠!"珩云扑过去抢珍珠,“搁海鲜市场能换三车皮皮虾!”
珍珠突然爆出刺目强光。众人眼前浮现出完整的七星借寿阵——殡仪馆冰棺周围摆着七盏鲛人灯,每盏灯都连着根红绳系在赵天霸手腕。七个穿寿衣的老者机械地往灯油里添尸蜡,他们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蛇形。
"那些老者…是三十年前失踪的风水先生!"秦汉指着某个老者的翡翠扳指,“我在《民国玄门录》里见过他的照片!”
舒瑶的青铜刀突然自行飞向暗河。刀尖挑起具泡胀的尸体,尸身穿着九十年代流行的的确良衬衫,腰间别着把铜钥匙。珩云掰开尸体紧握的拳头,掌心赫然是赵天霸公司的徽章。
"这是第二批探墓的倒霉蛋。"他翻出尸体内袋的粮票,“1993年全国通用,够换二十笼小笼包。”
暗河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舒玉衡突然冲向蜃珠残片,瞳孔完全变成蛇类的竖瞳:“宴席要开席了…蛇母的新娘该斟酒了…”
七口棺材同时沉入地下。浓雾散尽的河滩上浮现出张十米长的青石宴桌,桌上摆着七冷八热十五道"佳肴":油炸壁虎串成糖葫芦状,清蒸蝙蝠摆成莲花形,最中央的陶罐里炖着不断蠕动的太岁肉。每道菜旁都立着个纸扎侍女,手中银壶不断滴落猩红液体。
"活人席,死人宴。"舒瑶用刀尖挑起块太岁肉,肉块表面浮现出人脸轮廓,“这些菜都是用借寿者的血肉做的。”
珩云已经摸到宴席末尾,正试图撬开嵌在石桌里的酒坛封泥:"1982年的雄黄酒,泡的起码是五步蛇…"封泥碎裂的刹那,坛中窜出条双头蛇,毒牙堪堪擦过他手中的话梅包装纸。
"加菜啦!"他甩出雄黄酒浇向蛇头。双头蛇在酒液中痛苦翻滚,竟褪去蛇皮变成把黄铜钥匙。秦汉接过钥匙对着月光细看:“这是民国钱庄的保险柜钥匙,齿纹和我们在老宅发现的…”
整张宴桌突然翻转。十五道"佳肴"化作粘稠黑油泼向众人,纸扎侍女手中的银壶喷出绿色火焰。舒瑶拽着舒玉衡滚进暗河,黑油触水即凝成蜂窝状的浮石。珩云趁机捞起漂过的太岁肉塞进背包:“风干能做药材呢!”
河心升起座青铜烛台。烛泪竟是凝固的朱砂,九根灯芯各自盘着条小蛇。舒玉衡突然挣脱舒瑶的手,赤足踏上浮石跳起诡异的舞蹈,腕间残留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闷响。每块浮石下都冒出串气泡,浮出水面时炸开成血色莲花。
"她在跳蛇母祭舞!"秦汉翻开被河水浸湿的笔记本,“民国野史记载,这种舞能…”
话没说完,整条暗河突然沸腾。无数青铜器皿浮出水面,每个器皿都刻着蛇目纹。珩云捞起个青铜尊,发现内壁用陨铁镶嵌出星图:“北斗九星?不对,这多出来两颗是…”
舒瑶的青铜匣突然飞向烛台。匣盖开启的刹那,九根灯芯的小蛇齐齐仰头嘶鸣。暗河两岸的石壁轰然开裂,露出后面摆满陶俑的墓室。每个陶俑手中都捧着盏鲛人灯,灯油里泡着缩成核桃大小的人头。
"是颅灯!"秦汉的声音变了调,“这些陶俑穿的是舒家祖铺伙计的服饰!”
舒玉衡的祭舞愈发癫狂。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新浮现的衔尾蛇纹身。珩云甩出墨斗线缠住她的腰:“快醒醒!再跳下去你要变成麻辣蛇女了!”
墓室深处传来熟悉的轮椅滚动声。赵天霸的虚影出现在陶俑群中,手中把玩着七个翡翠扳指:“多谢诸位激活蛇母宴,老夫的借寿阵总算…”
舒瑶的青铜刀破空而至,穿透虚影钉在墓室壁画上。刀身震颤的嗡鸣声中,壁画颜料簌簌剥落,露出后面用金箔拼贴的族谱全貌。舒玉衡突然停止舞蹈,吐出口混着银铃碎片的黑血:“姐姐…族谱第九十七页…”
珩云已经爬上壁画旁的陪葬品堆,正用洛阳铲撬金箔:"嚯,这够打三百个火锅…"铲头突然卡在族谱某处,金箔下露出张泛黄的照片——竟是舒瑶父亲与赵天霸的合影,背景是某座青铜祭坛。
"1993年7月15日。"秦汉读出照片背面的字迹,“舒赵两家共祭蛇母?”
整座墓室突然地动山摇。陶俑手中的鲛人灯接连爆裂,灯油在地面汇成条蛇形火线。舒瑶拔出青铜刀劈向照片,刀刃却被金箔中伸出的青铜锁链缠住。赵天霸的虚影在火光中凝实:“贤侄女,当年你父亲可是自愿…”
"闭嘴!"舒玉衡突然抢过珩云手中的雄黄酒泼向虚影。酒液在半空凝成符咒,烧得虚影扭曲惨叫。七口红漆棺材从地底冒出,将赵天霸困在七星阵中。
珩云趁机掰下块金箔塞进裤兜:“押阵眼的宝贝归我,剩下的你们随意啊!”
青铜烛台轰然倒塌。九条小蛇钻入暗河,水面浮现出殡仪馆的倒影——冰棺中的赵天霸正疯狂抓挠棺盖,七个老者却突然调转方向,将鲛人灯油泼向他的寿衣。
"反噬!"秦汉指着倒影中燃烧的赵天霸,“借寿阵被逆转了!”
舒瑶突然冲向墓室角落。她的青铜匣与壁龛中的陶瓮产生共鸣,震碎了瓮口封印。半本族谱从瓮中飞出,与青铜匣中的残谱合二为一。当舒瑶翻开完整的族谱时,泛黄纸页上所有被朱砂划掉的名字都浮现出蛇形暗纹。
暗河水浪托起众人回到溶洞口。晨曦刺破雾气时,他们发现竟站在赵氏殡仪馆的后院。燃烧的冰棺中传出焦臭味,七个穿寿衣的老者呆立在灰烬旁,手中还攥着融化的翡翠扳指。
珩云摸向鼓囊囊的裤兜,突然惨叫:“我的金箔呢?怎么变成蛇蜕了!”
舒玉衡腕间的莲花纹完全消失,她虚弱地指向殡仪馆外墙。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块界碑,碑文正是他们在玉米地见过的"杜氏老宅,生人勿近"。碑面青苔下,隐约露出半截翡翠梳子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