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入口处蒸腾的雾气在三人脸上凝成细密水珠,舒瑶握着青铜灯台的手指微微发颤。灯油混着陈醋的酸味在逼仄空间里发酵,竟将石壁上的青苔蚀出人脸状的斑纹。珩云摸出根棒棒糖塞进嘴里,糖球与牙齿碰撞的脆响在甬道里格外清晰。
"这味儿,老坛酸菜牛肉面见了都得喊祖宗。"他弯腰捡起块碎石掷向前方,石头落地时突然被什么东西卷走,黑暗中传来黏腻的吞咽声。
秦汉用钢笔灯照亮两侧石壁,斑驳的壁画上赫然是杜若蘅与金发女子共执罗盘的场景:"1912年杜家与范海辛家族合作测绘龙脉的记载居然在这里!你们看这个——"笔尖停在一处褪色的西洋礼服纹样上,“艾琳·范海辛的裙摆里藏着六芒星阵。”
舒瑶的油纸伞突然自行撑开,伞骨间的银铃无风自动。伞面朱砂绘制的傩面睁开第三只眼,瞳孔里映出密道尽头两扇对开的石门——左门雕刻着中式饕餮,右门却是哥特式恶魔,门环分别挂着铜火锅与银烛台。
"好一锅中西合璧的鸳鸯火锅。"珩云掏出包辣条当探路石扔向饕餮门环,辣油溅在铜锅上突然燃起青火。火焰顺着门缝游走,竟在石门上烧出列菜单:左边是桂花糕配螺蛳粉,右边写着黑布丁搭葡萄酒。
秦汉扶了扶滑落的金丝眼镜:"这是阴阳宴的局!当年传教士与风水师斗法时发明的诅咒宴席,吃错半口就会…"话没说完就被舒瑶拽着后领往后拖,三支淬毒的银箭擦着他发梢钉入石壁。
"赵秃子的残党。"舒瑶伞尖挑起箭尾的铜钱,钱眼处粘着片带血的指甲,"是杜家旁支叛徒的标记。"她反手将铜钱射向恶魔门环,烛台应声倾倒,门缝里渗出股红酒混着腐尸的怪味。
珩云突然猛吸鼻子:"有花椒味!"他像猎犬似的贴着石壁挪动,最终停在幅侍女献酒图前。画中侍女捧着的青铜爵里,几粒汉椒正随壁画颜料的剥落逐渐显形。
"汉墓里的镇尸椒。"秦汉用钢笔挑出粒暗红的干椒,"看来赵家人在这条密道…"他突然噤声,钢笔灯照见自己手背浮现出黑色血管,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舒瑶割破指尖将血滴在干椒上,秦汉手背的血管纹路突然扭曲成德文字母:"是莱茵河流域的尸蛊!别碰任何带酒味的东西!"她甩出三枚铜钱封住秦汉周身大穴,铜钱边缘迅速发黑卷曲。
"那边有个会动的!"珩云突然朝甬道深处掷出包跳跳糖。糖粒在黑暗中炸开蓝火,照出个穿修女袍的身影——那修女没有脚,黑袍下摆飘着几十根染血的麻绳,每根绳头都系着枚生锈的顶针。
舒瑶的胎记突然发烫:"是杜家被沉井的姑婆!当年她们给传教士当帮佣,被族规处决…"油纸伞剧烈震颤,伞面傩面的第三只眼流出黑血,在石板路上画出个颠倒的十字架。
修女幽灵突然张开嘴,喉咙里伸出只长满倒刺的手,掌心攥着把黄铜钥匙。珩云咬着棒棒糖棍含糊不清地喊:“这售后服务太差了,送钥匙还带肢体恐吓!”
钥匙坠地的瞬间,两扇石门同时洞开。左边涌出滚烫的螺蛳粉浓汤,右边冲出冒着泡的红酒浪潮,三人被两股洪流挤到甬道中央。舒瑶将伞插入地面裂缝,伞骨展开成朵钢铁莲花:“抓住伞柄!”
珩云在激流中捞出漂浮的辣条包装袋,迅速叠成纸船模样:"老秦快上来!"纸船遇水竟变成真船大小,秦汉扒着船沿呛咳不止。三人随着洪流冲进石门,撞翻了张八仙桌。
等水雾散尽,眼前竟是个摆满中西餐具的宴客厅。水晶吊灯上缠着褪色的招魂幡,长条餐桌左侧摆着桂花糕与佛跳墙,右侧陈列着鹅肝酱与勃艮第红酒。餐桌尽头坐着个穿旗袍的蜡像,双手却戴着教堂白手套。
“欢迎来到阴阳宴。”
沙哑的嗓音从蜡像体内传出,舒瑶的油纸伞突然脱手飞向餐桌。伞尖戳中盘清蒸鲥鱼,鱼腹中突然钻出个巴掌大的青铜算盘,算珠正在自动跳动。
秦汉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是杜家账房先生的镇物!这些菜肴对应着当年被诅咒的贸易往来…"他忽然捂住嘴,指缝间渗出黑血——方才呛入的红酒正在他血管里凝成德文符咒。
舒瑶甩出铜钱击碎红酒瓶,玻璃碎片在空中组成个等式:佛跳墙=圣餐饼。她抄起汤勺舀了勺佛跳墙泼向蜡像,海参鲍鱼粘在蜡像表面竟变成蠕动的蛆虫。
"吃席都不积极。"珩云已经坐在餐桌旁啃起了卤鸡腿,"这鸡腿正经是用朱砂卤的,驱邪。"他吐出块鸡骨砸向水晶吊灯,灯架上的招魂幡突然燃烧,灰烬里飘出张泛黄的货运清单。
秦汉强撑着翻译:"1912年杜家运往欧洲的货物里混入了…咳咳…混入了镇龙钉!"他脖颈处的血管凸起成十字架形状,“所以范海辛家族才会…”
蜡像突然炸裂,露出里面包裹的干尸。那干尸左半身穿着马面裙,右半身套着牧师黑袍,腐烂的左手握着翡翠扳指,右手攥着镀金十字架。舒瑶的胎记突然与扳指产生共鸣,干尸的眼皮开始剧烈颤动。
"要起尸!"珩云往嘴里塞了把五香豆,嚼得嘎嘣响,"这位前辈,咸甜粽子您站哪边?"他弹出颗豆子击中干尸眉心,豆子突然发芽长出带刺的藤蔓,将干尸牢牢捆在椅背上。
舒瑶趁机夺过翡翠扳指,指环内壁刻着的星象图突然投影到天花板。星辉与餐桌上的食物产生奇异反应,佛跳墙里的蛆虫化作流星,鹅肝酱凝成彗星,整张餐桌变成幅活动的星宿图。
"龙脉坐标在变化!"秦汉用钢笔蘸着自己的黑血在地面推算,"赵秃子想用固定坐标下毒手,反而让龙脉进入游动模式…"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珠在地面凝成巴伐利亚地图。
珩云突然把卤鸡腿塞进秦汉嘴里:"再咳下去你要把欧洲咳出来了!"转头朝舒瑶挤眼睛,“要不给这中西洋僵尸来个痛快?”
舒瑶正用铜钱在星宿图上布阵,闻言甩出伞尖挑开干尸衣襟。腐朽的丝绸下露出块怀表,表盘数字是用湘绣技法绣的德语单词。当星宿图与怀表指针重合的刹那,干尸的左右半身突然撕裂开来。
马面裙那半扑向翡翠扳指,牧师袍那半抓着十字架刺向舒瑶。珩云甩出辣条缠住牧师袍干尸的胳膊:"死了还搞职场霸凌?"他拽着辣条当跳绳耍,干尸被甩得撞上墙壁,十字架插进石缝卡住不动。
舒瑶趁机将铜钱按进马面裙干尸的眉心,干尸突然开口吟唱苏州评弹。随着吴侬软语的调子,宴客厅地面开始下陷,露出底下沸腾的鸳鸯火锅——左边红汤翻滚着傩面具,右边清汤沉着十字架。
"跳!"舒瑶拽着两人跃入红汤。想象中的灼痛并未到来,三人竟跌进个巨大的地下溶洞。钟乳石间垂落着密密麻麻的丝线,每根丝线都缀着铜钱与十字架,在暗河中折射出诡异的光。
珩云从河里捞起个泡胀的油纸包,里面是完好无损的绿豆糕:"这火锅还带传送功能?"他咬了口糕点突然僵住,耳朵里冒出缕青烟,“操,是给死人上供的阴糕!”
溶洞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八音盒变调的《茉莉花》混着管风琴旋律飘来。舒瑶的油纸伞突然脱手飞向声源,伞面旋转着切开层层丝线,露出后面正在自转的青铜浑天仪。
浑天仪中央卡着个八音盒,盒盖上坐着个穿洛丽塔裙的洋娃娃。当舒瑶靠近时,娃娃突然转动脖颈,瓷脸上裂开道缝:“契约…还没完成…”
"这调调我熟!"珩云掏出个糯米糍砸向八音盒,"不就是想再续前缘嘛!"粘稠的馅料糊住机械齿轮,八音盒里突然伸出只白骨手,指间夹着张烧焦的婚书。
秦汉用钢笔挑起婚书残片:"是德文写的冥婚契约…艾琳·范海辛当年被骗签的…"他突然指着溶洞顶部,“看那些钟乳石!”
倒垂的钟乳石群在阴影中组成了莱茵河沿岸的地形图,其中某处闪烁着翡翠扳指的光泽。舒瑶的胎记突然剧烈疼痛,她踉跄着扶住浑天仪,仪器的铜环开始自动旋转,将星象投影到河面。
"龙脉在模仿河流改道!"秦汉激动得钢笔掉落,“这些丝线是模拟的水文网…赵家人想通过改变龙脉走向来…”
暗河突然掀起浪涛,泡发的阴糕全部立了起来,露出底下粘连的德文报纸。舒瑶用伞尖挑起一张,泛黄的《柏林日报》上赫然登着杜若蘅与艾琳的合影,标题却是《东方女巫诱骗贵族千金》。
浪花中浮出杜若蘅的残影,这次她手中握着把中西合璧的油纸伞——伞骨是湘妃竹,伞面却绘着教堂彩窗。当残影的伞尖指向某处钟乳石时,整个溶洞突然响起百年前上海滩的电车铃声。
"要塌了!"珩云拽着两人扑向暗河支流。他们顺着水流被冲进狭窄的岩缝,后背擦过石壁上凸出的十字架浮雕。当眼前重现月光时,三人正躺在一口雕着圣经故事的青铜巨锅里。
舒瑶抹了把脸上的水,发现锅底刻着杜家族徽:"这是杜家炼风水镇物的丹炉…"她忽然顿住,月光照亮了锅沿密密麻麻的牙印——每个齿痕都泛着尸毒特有的青黑色。
秦汉扒着锅沿呕吐不止,他体内的德文符咒正随着污水排出:“赵家人在这里…呃…在这里炼制过中西混合的僵尸…”
锅外突然传来熟悉的金牙碰撞声,刀疤脸的狞笑在夜色中格外刺耳:“哥几个给三位准备的鸳鸯锅,可还合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