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洞庭湖像被泼了层隔夜茶汤,水汽里飘着发酵过度的酸菜味。舒瑶站在礁石上整理嫁衣,银锁链缠绕的江鸥突然发出刺耳鸣叫,翅膀拍打出德文《婚礼进行曲》的节奏。珩云吐出鲜肉月饼里的肥油渣,油星子溅在湖面竟凝成串符咒。
"这老赵头真讲究,给僵尸配交响乐团呢?"他甩着月饼渣指向雾气深处。三艘锈迹斑斑的货轮残骸半沉在浅滩,船体爬满藤壶的德式雕花窗框里,隐约可见穿着巴伐利亚传统服饰的僵尸在跳华尔兹。
秦汉掏出放大镜观察船体锈斑:"1903年汉堡造船厂的工艺,铆钉排列是标准的莱茵河商船样式…"话没说完就被珩云塞了块辣条,“说人话!”
"这些船当年运过活尸。“舒瑶的嫁衣袖口突然渗出江水,在礁石上绘出张泛黄的货单。德文花体字记载着1905年从慕尼黑运来的三十六桶"特殊货物”,收货人赫然是赵归真德文名。
雾气突然被某种腥臭气息搅动,湖面浮起大片翻着肚皮的银鱼。珩云抄起捞鱼网兜住两条:"嚯!这鱼肚里…"网中的银鱼突然炸开,鳞片化作德文报纸碎片。秦汉眼疾手快接住片报纸,上面刊登着艾琳夫人流产当天的暴雨预警。
"水猴子捞月咯!"老船工的破锣嗓从芦苇荡传来。撑篙搅碎晨雾的老头穿着对襟短打,船头挂着串发霉的巴伐利亚啤酒杯。当竹篙第三次点水时,舒瑶的银锁链突然绷直成鱼线,钩住老船工腰间的铜烟锅。
"您老这烟锅是湘西赶尸匠的物件。"舒瑶指尖轻弹锁链,烟锅纹路里立刻渗出黑森林蛋糕味的青烟。老船工嘿嘿笑着露出镶银牙:“四十年前吃席顺的,当年赵老板在君山岛摆阴婚流水席,新郎官是慕尼黑运来的蜡像。”
珩云突然把辣条包装袋折成纸船,吹口气让纸船漂向货轮残骸。纸船行至半途突然自燃,火焰在湖面烧出条发光的航道,直指君山岛阴面。三十六个傩神面具从舒瑶嫁衣裙摆钻出,围着火光跳起德式踢踏舞。
"得嘞!"珩云踩着傩神面具跃上乌篷船,"劳驾您老送趟快递。"老船工竹篙猛戳水面,船尾突然泛起黑啤酒泡沫。舒瑶注意到船帮刻着中德双语的生辰八字,正是赵归真与艾琳夫人缔结契约的日子。
货轮残骸里传出手风琴声,穿背带裤的德国僵尸排队走上甲板。它们腐烂的手指在琴键弹出《浏阳河》曲调,眼眶里钻出的银鱼随着节奏甩尾。秦汉突然掏出怀表对准僵尸:“它们的机械心脏是1905年西门子产品!”
"早说啊!"珩云从裤兜掏出夜市买的臭豆腐,精准投入领队僵尸张开的嘴。腐肉触到臭豆腐瞬间汽化,僵尸群突然跳起机械舞,关节喷出的黑烟在空中拼成慕尼黑啤酒节海报。
舒瑶的嫁衣突然浸透湖水,银锁链绞住三艘货轮的烟囱。当锁链绷紧时,湖底突然升起三十六尊青铜酒神雕像,每尊都顶着湘西傩神面具。雕像手中的酒杯倾斜,黑啤酒混着雄黄酒灌入货轮底舱。
"要诈尸!"老船工猛撑竹篙。乌篷船刚退开十米,货轮底舱就冲出群穿德式军装的僵尸,军帽徽章竟是湘西辰砂所制。它们持着腐烂的香肠当武器,肠衣里钻出的蛆虫在空中组成德文咒语。
珩云抄起船上的腌藠头当暗器:"请您吃开胃菜!"藠头砸中僵尸军帽的瞬间,辰砂徽章突然喷射朱砂,将德文咒语染成血符。舒瑶趁机甩出银锁链缠住货轮桅杆,借力荡向最大的青铜酒神雕像。
"坎位三丈,震宫七尺!"秦汉的怀表链突然指向雕像耳环。舒瑶的银锁链精准刺穿耳环孔洞,雕像内部传出齿轮卡壳的声响。当耳环坠入湖面时,所有僵尸突然定格成提线木偶姿势,军装缝隙里淌出掺银鱼鳞的黑啤酒。
老船工突然用烟锅敲击船帮:"阴兵借道!"湖面泛起无数漩涡,每个漩涡都浮出个穿德式蕾丝裙的蜡像新娘。蜡像手中的捧花突然炸开,花瓣化作银鱼扑向乌篷船。珩云抓起船上的霉豆腐坛子抵挡,鱼群撞上坛身竟发出编钟鸣响。
"这是艾琳夫人的送嫁队伍!"舒瑶的嫁衣突然渗出鲜血,在船头画出张残缺的婚礼请柬。请柬日期位置被银鱼鳞片覆盖,每片鳞都刻着赵归真的德文签名。秦汉突然用放大镜聚焦阳光,光束灼烧请柬时浮现出君山岛地图。
雾气深处传来汽笛长鸣,腐朽的德式游轮破雾而出。甲板上的管弦乐队由白骨组成,指挥骷髅的燕尾服绣满湘西符咒。当它们奏响《婚礼进行曲》变调时,湖面所有蜡像新娘突然转向乌篷船,蕾丝头纱下渗出黑森林蛋糕糖霜。
"抢亲啊?"珩云把最后块辣条塞进骷髅乐队指挥的眼窝,"随份子!"辣条油渗入骷髅骨架的瞬间,乐队突然改奏《辣妹子》。舒瑶趁机甩出银锁链缠住游轮栏杆,嫁衣裙摆翻涌的银鱼鳞片突然变成德文琴谱。
老船工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纹着的湘西镇水兽:"三十年前我在这捞过德国怀表!"他掏出块锈蚀的怀表扔给秦汉。表盖弹开的瞬间,游轮甲板突然裂开,露出下方浸泡在黑啤酒中的青铜棺椁。
棺椁表面的德式浮雕突然活动起来,举着麦穗的女神像张嘴唱起傩戏。舒瑶的银锁链绞住棺椁边缘,链身浮现的湘西水文图与德式麦田纹路产生共鸣。当锁链拽出棺椁时,整个君山岛突然震颤,惊起满山银鱼状的纸钱。
"要现真身了!"珩云抄起船桨拍散袭来的糖霜。棺椁中腾起的黑雾凝聚成赵归真与艾琳夫人的合体虚影,两人各执半截湘西牛角号,吹奏出混着德式圆号的诡异旋律。湖面所有银鱼突然头尾相连,拼成巨大的炼金阵图。
秦汉突然翻开泛潮的笔记本:"1905年白银危机!"他撕下记载着中德贸易数据的纸页抛向空中。纸页触到炼金阵的瞬间,所有银鱼突然恢复生机,调头噬咬赵归真虚影的脚踝。舒瑶的嫁衣突然褪色成素白,银锁链绞住艾琳夫人虚影的蕾丝裙摆。
"破绽在怀表链!"老船工烟锅里的火星突然溅到青铜棺椁。珩云眼疾手快扯断舒瑶嫁衣的怀表链,表链坠入黑啤酒的刹那,整个湖面突然结冰。赵归真虚影的德式军装开始剥落,露出内里穿着的湘西寿衣。
冰层下传来闷响,三十六尊酒神雕像同时炸裂。飞溅的青铜碎片在空中组成德文墓志铭,每块碎片都钉着只银鱼。舒瑶的银锁链突然刺入冰面,扯出件绣满中德通商口岸的裹尸布。当裹尸布展开时,君山岛深处传出火车的汽笛声。
"龙脉改道了!"秦汉的怀表链突然指向岛心。老船工竹篙猛戳冰面,乌篷船在冰上滑向声源。穿过雾气的瞬间,众人看见废弃的德式火车站里停着列锈蚀的蒸汽机车,每节车厢都摆满贴着符咒的啤酒桶。
珩云跳上车头抄起煤铲:"这玩意烧银鱼能开吧?"他铲起冰层下的银鱼投入锅炉,鱼鳞燃烧时竟飘出慕尼黑啤酒馆的焦香。舒瑶的嫁衣突然渗出滚烫江水,银锁链自动缠绕成铁轨形状,指向隧道深处的微光。
当火车鸣笛启动时,所有啤酒桶突然爆开,涌出无数德文报纸折成的千纸鹤。纸鹤群在空中拼出赵归真的遗书,每个字都滴落着黑森林蛋糕味的血珠。秦汉突然掏出海关印章盖在车窗上,血珠触到印迹立刻汽化成1905年的暴雨。
隧道尽头豁然开朗,月光照亮山坳中的德式城堡。城墙砖缝里钻出的藤蔓开着银鱼状的花,护城河里漂满贴着喜字的啤酒瓶。舒瑶的嫁衣突然无风自动,银锁链绞住城堡尖顶的避雷针,链身浮现出完整的通商条约。
"这是艾琳夫人的产房…"秦汉的眼镜片蒙上水雾。城堡大门突然洞开,穿护士服的蜡像们推着产床列队而出,床单上的血渍组成长江改道图。珩云抄起煤块砸碎最近的蜡像:“给爷整产科惊魂呢?”
舒瑶突然扯断银锁链抛向空中,链节化作三十六把湘西杀猪刀。当刀刃刺入产床时,所有蜡像突然融化,黑蜡渗入地缝竟长出德式黑麦。城堡尖顶的十字架突然倾斜,露出下方埋着的湘西镇魂锣。
"破阵眼在麦田!"老船工烟锅里的火星引燃黑麦。火势瞬间蔓延成炼金阵图,将整个城堡包裹在德式面包炉般的火光中。赵归真的惨叫从每株麦穗里传出,舒瑶的嫁衣突然吸收全部火焰,在裙摆处烧出完整的家族谱系。
当最后株黑麦化为灰烬时,城堡轰然坍塌成啤酒杯形状。舒瑶从废墟中扯出半截德式蕾丝窗帘,布料浸透的葡萄酒渍突然流动成新的长江航道图。珩云踢开脚边的银鱼鳞片:“这老小子把龙脉腌入味了?”
晨光刺破雾气时,洞庭湖恢复平静。老船工撑篙调转船头,铜烟锅里的余烬飘出《楚辞》残章。舒瑶凝视着嫁衣内衬新浮现的汉口租界地图,银锁链突然指向北方:“赵归真在黄河还有…”
"打住!"珩云瘫在船头啃起压缩饼干,"让爷喘口气,至少等我把周黑鸭券用完。"他掏出的优惠券突然自燃,火焰在湖面烧出串德文脏话。秦汉扶正眼镜冷笑:“赵归真连促销广告都下咒。”
船尾的青铜酒神残像突然嗡鸣,震落簌簌银鱼鳞。当鳞片触及湖水时,整个洞庭湖突然开始顺时针旋转,漩涡中心浮出贴满船票的青铜箱。舒瑶的银锁链刚触到箱体,远方突然传来熟悉的汽笛声。
三十六个傩神面具从箱缝钻出,围着乌篷船跳起机械华尔兹。老船工突然用湘西土话唱起德国民谣,歌声中,君山岛的轮廓渐渐化作赵归真冷笑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