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酸菜发酵的气味在湖面打转,青铜箱上贴着的船票被水汽洇得发软。舒瑶银锁链刚缠住箱角,就听见老船工烟锅敲击船帮的脆响:“女娃娃当心!这可是个中西合葬的怨器!”
话音未落,青铜箱突然裂开道缝。三十六个傩神面具齐刷刷转向舒瑶,彩漆剥落的眼眶里钻出银鱼须子,须尖还粘着发霉的德文乐谱。珩云叼着半块压缩饼干从船头滚过来,顺手把饼干渣弹进面具嘴里:“吃你爷爷的买路钱!”
"这是1905年汉口海关的船票。"秦汉用放大镜贴着箱体上暗红的水渍,"每张票根都盖着阴阳戳,活人走阳道,死人走阴槽。"他话音未落,最近的面具突然张开獠牙,吐出半截泡发的德国怀表。
舒瑶银锁链绞住怀表链的刹那,嫁衣突然渗出冰凉的江水。她看见箱体内部密密麻麻贴着中德双语的讣告,每张都印着赵归真不同国籍的化名。锁链突然绷直成鱼竿状,拽着青铜箱里的物件破水而出——竟是半截绣着湘西赶尸符的德式蕾丝裙撑。
"好家伙,这老赵头玩得够花!"珩云用煤铲挑起裙撑转圈,"又是德国媳妇又是湘西巫术,也不怕…"话没说完就被舒瑶的锁链抽中后脑勺。银链在空中抖出个"禁"字咒,震得傩神面具齐刷刷后退三步。
老船工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纹着的镇水兽:"要开箱得用阴婚契!"他烟锅指向舒瑶嫁衣内衬,“女娃娃这衣裳浸过三江交汇处的水,能镇住中阴身。”
舒瑶指尖轻抚嫁衣袖口的银鱼纹,突然扯断根银线抛向青铜箱。银线触到箱体的瞬间,三十六个傩神面具突然叠罗汉般摞成喜轿,轿帘竟是泛黄的德文报纸。秦汉突然掏出海关手册:“1905年7月15日,赵归真用三十六桶黑啤酒偷运湘西赶尸匠的阴兵!”
"合着这是跨国冥婚现场啊?"珩云把最后块辣条塞进喜轿缝隙,"随份子!"辣条油渗进报纸的刹那,所有船票突然飘起,在空中拼出张泛着鱼腥味的中德通商地图。
地图上的长江主航道突然扭曲成德式怀表链形状,汉口租界区浮现出湘西赶尸符。舒瑶的银锁链突然刺穿地图上的君山岛标记,链身浮现的银鱼鳞片突然变成德文数字——正是赵归真与艾琳夫人缔结契约的时间。
"要变天!"老船工竹篙猛戳水面。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沸腾,青铜箱里涌出大股黑啤酒混着雄黄酒的液体。珩云抄起船上的腌菜坛子接住液体:“好家伙,这要是卖给酒吧…”
话没说完,液体突然凝结成三十六个穿德式军装的蜡像,每个蜡像手里都举着湘西赶尸锣。舒瑶银锁链横扫而过,蜡像军装突然爆开,露出内里穿着的湘西寿衣。秦汉的放大镜映出寿衣纹路:“这是用长江鲥鱼鳞片绣的镇魂符!”
蜡像们突然跳起机械舞,赶尸锣敲出《蓝色多瑙河》的节奏。老船工烟锅里的火星突然溅到珩云后颈:“小崽子唱赶尸调!”
珩云叼着辣条包装纸,破锣嗓子吼起湘西《送魂歌》。跑调的歌声惊起芦苇荡里栖息的江鸥,鸟群俯冲下来啄食蜡像眼眶里的银鱼卵。舒瑶趁机甩出银锁链缠住青铜箱,嫁衣裙摆突然渗出江水,在箱面冲刷出德文墓志铭。
"艾琳夫人流产当天的潮汐记录…"秦汉扶正被水雾模糊的眼镜,“赵归真把龙脉改道时间刻在棺材板上了!”
青铜箱突然四分五裂,露出里面泡在啤酒里的湘西赶尸匠法器。铜铃铛粘着德式蕾丝,赶尸鞭缠着巴伐利亚缎带。舒瑶银锁链刚触到铜铃,整个君山岛突然响起火车的汽笛声——正是昨夜那列幽灵火车在浓雾中重现。
珩云抄起赶尸鞭甩向火车头:"老相好来接客了!"鞭梢卷住车头栏杆的瞬间,所有蜡像突然列队走向铁轨,寿衣下摆滴滴答答落着黑啤酒。舒瑶注意到每个蜡像脚踝都拴着船票折成的千纸鹤,鹤嘴正对着她的嫁衣下摆。
"这是要抢亲啊?"珩云蹦上火车踏板,“秦汉快记!这些蜡像走的是1905年汉口码头的卸货路线!”
浓雾中突然传来德式铜管乐,穿巴伐利亚裙装的僵尸从火车厢钻出。它们腐烂的手指握着湘西辰砂笔,在车窗上画出中德双语的符咒。老船工突然用烟锅敲击车轴:“要坏事儿!这些符是镇龙钉的变种!”
舒瑶的嫁衣突然无风自动,银锁链绞住最近的车窗。当锁链扯碎符咒时,所有蜡像突然融化,黑蜡顺着铁轨流向青铜箱残骸。箱体接触黑蜡的瞬间,湖面突然升起三十六根青铜桅杆,每根都挂着湘西招魂幡和德式船旗。
"赵归真在造阴阳船!"秦汉的海关手册突然自燃,“他用中德商船残骸拼了艘能横渡阴阳的…”
话没说完,桅杆突然向中心收拢,黑啤酒混着雄黄酒的浪涛中,竟浮出艘半木半铁的诡异帆船。德式蒸汽烟囱冒着湘西纸钱灰,湘西雕花船桨上却刻着汉堡港的航海图。舒瑶的银锁链突然绷直成鱼叉状,直指船头那尊融合了傩神与德式天使的雕像。
"这船吃水线有问题。"老船工眯眼观察船身裂缝,“底下藏着三十六口阴棺,每口棺材都装着不同时辰死的尸首。”
珩云已经翻进船楼,正用煤铲撬着船长室的雕花门:"嚯!这儿还供着腊肉呢!"他扯下块发霉的熏肉,发现肉皮上纹着湘西赶尸路线图。肉条突然扭动起来,钻出群银鱼啃噬木门。
舒瑶追进船楼时,银锁链突然缠住珩云手腕:"别碰!这是用尸油腌的引路香!"链身触及熏肉的瞬间,整艘船突然倾斜,甲板缝隙渗出掺着银鱼鳞的黑啤酒。秦汉在摇晃中抓紧门框:“船在下沉!底舱棺材要进水了!”
"要诈尸!"老船工的烟锅在墙上磕出火星。火星溅到黑啤酒的刹那,底舱突然传来指甲抓挠棺材板的声音。舒瑶甩出银锁链刺穿甲板,链梢卷上来半截德式蕾丝裙,裙摆上绣着的湘西符咒正在渗血。
珩云抄起赶尸锣猛敲:"都给爷躺好了!"刺耳的锣声中,底舱抓挠声突然变成德文祈祷。舒瑶的嫁衣突然浸透江水,银锁链在水流中组成个"镇"字,却见那字刚成型就裂成两半。
"是艾琳夫人的怨气!"秦汉的眼镜片上浮现船体结构图,“她流产时穿的蕾丝裙融进了龙脉!”
船体突然剧烈震颤,所有舷窗同时爆裂。灌进来的黑啤酒中浮着无数银鱼,鱼嘴一张一合地复述着德文情书。舒瑶银锁链绞住主桅杆,嫁衣上的银鱼纹突然游动起来,在布料上咬出个汉口租界地图。
"去船长室!"老船工烟锅指向最高处的雕花窗。众人撞开门的瞬间,都被满墙的怀表惊得倒吸凉气——三百多块锈蚀的怀表组成了长江流域图,表针全部停在艾琳夫人死亡时刻。
舒瑶银锁链刚触到墙面,所有怀表突然开始逆向旋转。黑啤酒从表盘渗出,在地面汇成德文版的《楚辞》。珩云掏出辣条包装袋接住滴落的液体:“这要是能卖钱…”
"小心!"秦汉突然扯开他。怀表里钻出的银鱼须子擦着珩云耳畔飞过,须尖上粘着的德文报纸碎片突然自燃,烧出个湘西镇魂符的形状。舒瑶趁机甩出锁链缠住最大那枚怀表,嫁衣突然渗出滚烫的江水,将表盘上的德文日期冲刷成汉字。
"丙午年七月十五…"老船工烟锅里的火星突然爆燃,“这是赶尸匠接阴亲的黄道日!”
船体突然传来木板断裂声,湘西雕花船桨纷纷脱落。舒瑶的银锁链突然绷断成三十六截,每截都刺入块怀表。当最后块怀表停转时,整艘船突然化作银鱼群四散游开,只剩那尊诡异雕像漂浮在水面。
"要现真身!"秦汉的海关印章突然飞向雕像。印章触及雕像的瞬间,德式天使翅膀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穿湘西寿衣的赵归真木偶。木偶手中的怀表链突然缠住舒瑶脚踝,表盘浮现出黄河改道图。
珩云抄起船桨劈向木偶:"让你丫改道!"木屑纷飞中,赵归真木偶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游动着银鱼群。舒瑶的银锁链突然重组,链节化作三十六把湘西杀猪刀,将木偶钉在水面形成个炼金阵图。
"破阵眼在鱼群!"老船工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纹着的镇水兽竟开始游动。舒瑶甩出杀猪刀刺入最大的银鱼,鱼腹中爆出的德文情书突然自燃,将炼金阵烧出个缺口。秦汉趁机将海关印章按在缺口处,整个湖面突然静止。
赵归真木偶发出瓷器碎裂声,怀表链寸寸断裂。舒瑶的嫁衣突然恢复血色,银锁链绞住最后块木偶碎片。当碎片沉入湖底时,所有银鱼突然调头游向北方,在水面画出条闪着微光的航道。
"这是去黄河的路线…"秦汉的放大镜映出鱼群轨迹,“赵归真把龙脉改道到壶口瀑布了!”
珩云瘫在残存的甲板上:"爷的周黑鸭券…"他摸出半张没烧完的优惠券,发现背面竟用辣油画着德式城堡简笔画。老船工突然用烟锅敲他脑门:“小崽子快看!”
君山岛方向升起道水龙卷,卷心处隐约可见穿德式军装的赵归真虚影。舒瑶的银锁链突然指向北方:"他在黄河…"话没说完就被珩云塞了块辣条:“等爷吃完这口!”
湖水突然泛起鱼鳞状波纹,青铜箱残骸中浮出贴满船票的乌篷船模型。秦汉突然翻开泛潮的笔记本:“这是下个墓的引路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