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扎铺的灯泡突然集体爆裂。舒瑶鎏金指甲套擦过货架,火星点燃半截残香,青烟里浮现出二十八个德文字母——每个字母都在滴落尸油。
"赵归真这老王八!"珩云吐出嘴里的朱砂粉,从裤兜掏出包跳跳糖撒向空中,"请你们吃蹦迪仙丹!"彩色糖粒撞到纸人瞬间炸开,糊住那些画着胭脂的纸糊眼睛。
柜台后传来银铃轻响。穿苗银坎肩的老妪佝偻着背现身,腕间银镯刻满巴伐利亚藤蔓纹:“舒家丫头,当年你祖父在慕尼黑签的婚书,该履约了。”
舒瑶的红绫突然绷直如琴弦。老妪身后的暗格里,缓缓升起具穿德式军装的纸扎新郎,胸口别着湘西苗银胸针,军帽下却是张画着傩面的白纸脸。
"1912年舒赵两家的冥婚契。"老妪枯手抚过纸人军装,袖口纽扣竟是缩小版青铜密钥,“如今该续上珩老板这辈了。”
秦汉的钢笔突然在货架积灰处自动书写,洇出泛黄的德文婚约。舒瑶的红绫绞住钢笔,发现鎏金笔尖渗出血珠:“赵婆婆,您用湘西炼尸术配德式机关,不怕祖师爷降雷劈?”
"这叫与时俱进。"赵婆婆指尖银铃轻晃,军装纸人突然甩出条铁链,链头拴着刻满德文的青铜秤砣,“就像你祖父用赶尸术帮德国人运军火——”
"放屁!"珩云抄起纸元宝砸过去,"当年海关记录写得明明白白,舒老太爷运的是二十八箱《金刚经》!"金箔在半空突然自燃,烧成灰的锡纸屑贴满军装纸人的白脸。
军装纸人突然开口说德语,喉结位置嵌着个铜哨。秦汉用钢笔挑开军装前襟,倒吸冷气——纸糊胸腔里装着慕尼黑机械厂出品的发条心脏,齿轮间缠着湘西赶尸用的红绳。
"舒小姐不妨细看。"赵婆婆的银铃指向发条心脏,十二枚齿轮突然逆向旋转。红绳绷断的刹那,整间纸扎铺的童男童女集体转头,宣纸眼眶里嵌着的钟表齿轮开始倒转。
舒瑶的红绫突然缠住珩云手腕:"闭气!"鎏金指甲套划破自己掌心,血珠弹在货架八卦镜上。镜面映出的不是三人倒影,而是1912年舒家祖宅场景——穿长衫的舒老太爷正与戴圆框眼镜的德国人握手,背后停着十六口贴着封条的青铜棺。
"汉斯·费舍尔博士。"秦汉用钢笔挑起镜中幻象的衣角,“慕尼黑大学考古系教授,1913年死于湘西尸毒。”
幻象突然扭曲。德国人的怀表坠地碎裂,表盘镶嵌的翡翠飞出镜面,正砸中珩云手里的酱香饼。翡翠在油渍里滚了半圈,露出背面阴刻的德文——Eheschließung(婚约)。
"你啃的是老子的卖身契?"珩云举起沾满辣油的翡翠对光细看,“赵秃子够抠门啊,聘礼就半块破玉?”
军装纸人突然暴起。铁链横扫货架,德式机关零件混着纸钱漫天飞洒。舒瑶拽着两人撞向墙角供桌,三碗结蛛网的供米突然炸开,陈年糯米凝成个白须老者虚影。
"祖师爷显灵了!"珩云抓起供果就往虚影手里塞,“快收了这洋鬼子!”
老者虚影却转向舒瑶,枯手指向军装纸人心脏位置。舒瑶会意,鎏金指甲套突然暴涨三寸,直插发条心脏的第七枚齿轮。德式精钢与苗银剧烈摩擦,迸出的火星点燃纸人军装。
"第七原罪。"赵婆婆的银铃裂开道缝,“你们怎么知道…”
"1912年慕尼黑机械厂定制过七套特殊齿轮。"秦汉用钢笔挑起燃烧的纸片,德文编号在火光中显形,“每套对应《圣经》七宗罪——您现在用的这套刻着’贪婪’标记。”
火势蔓延到天花板。纸扎的蟠桃树突然垂下枝条,每片桃叶都是张德文支票。珩云拽下支票当符纸甩:“赵秃子给你开的工资挺高啊!”
赵婆婆突然扯开苗银坎肩,露出布满德文刺青的胸口。刺青文字在火光中游动,化作条黑蛇扑向三人。舒瑶的红绫绞住蛇头,发现蛇信竟是半截钢笔尖——刻着秦汉名字的鎏金钢笔尖。
"我的笔!"秦汉摸向胸前口袋,“什么时候…”
"你们进门前喝了碗牛肉汤吧?"赵婆婆的笑声混着银铃响,“老身往锅里加了点湘西’牵丝引’。”
珩云突然弯腰干呕,吐出团缠着红线的黑水。黑水落地变成七只戴德式军帽的蜘蛛,每只都拖着小巧的青铜钥匙:“我说那牛杂怎么有股子尸油味!”
舒瑶的红绫卷住蜘蛛,鎏金指甲套刮下军帽,露出用朱砂写的生辰八字。七个八字在火光中拼成八卦盘,指针正对珩云眉心。
"阴婚契已成。"赵婆婆的银铃全部炸裂,碎片凝成把青铜钥匙,“该入洞房了,新郎官。”
整面墙突然翻转。燃烧的纸扎铺消失不见,三人跌进间德式风格的婚房。水晶吊灯上缠着湘西红绸,欧式四柱床挂着符咒纱帐,梳妆台摆着青铜合卺杯与黑森林蛋糕。
珩云抄起蛋糕砸向梳妆镜:"中西合璧也不是这么玩的!"奶油糊住镜面瞬间,镜中伸出只戴白手套的手,攥着把鲁格P08手枪。
"汉斯·费舍尔的配枪。"舒瑶的红绫绞住手腕,发现手套下是森森白骨,“当年他就是用这把手枪…”
枪声突然炸响。子弹擦着珩云耳畔飞过,击碎墙上的婚纱照。照片里穿德式军装的新郎,赫然是年轻时的赵总,而盖着红盖头的新娘竟有张舒瑶的脸。
"我操!"珩云扯下照片撕碎,“赵秃子还敢P图?这得收多少彩礼?”
梳妆台抽屉突然弹开。留声机自动播放《婚礼进行曲》,转盘上却刻着湘西赶尸咒。秦汉用钢笔挑开唱片,发现底层藏着卷微型胶片,映出舒老太爷与德国人举杯的画面。
"胶片浸泡过尸油。"舒瑶的红绫突然冒烟,鎏金指甲套刮下层黑色油脂,“他们在用养尸术保存影像。”
婚床纱帐无风自动。穿秀禾服的骷髅新娘缓缓坐起,凤冠上镶嵌的翡翠突然射出绿光。珩云被照得睁不开眼,摸黑抓住个冰凉物件就往兜里塞:“随份子钱是吧?老子笑纳了!”
"那是合葬用的玉握!"舒瑶的红绫抽在他手背,“快放回去!”
骷髅新娘突然开口唱德语摇篮曲,指骨捏着把湘西苗银长命锁。锁芯弹开的刹那,整间婚房开始扭曲,德式壁炉里喷出混着纸钱灰的阴风。
"坎位兑象,破寅时三刻!"秦汉拽着两人撞向壁炉。穿过火焰的瞬间,他们跌进条潮湿的甬道,墙砖上刻满中德双语的诅咒。
珩云的后腰硌在硬物上,摸出来竟是个德式怀表。表盖内侧照片里,穿苗银服饰的赵婆婆正年轻,身旁站着戴单边眼镜的德国军官。
"1912年慕尼黑机械厂考察队护卫长。"秦汉用钢笔尖挑起怀表链,“这人在1923年长沙海关冲突中…”
怀表突然自行上链。甬道尽头传来蒸汽火车鸣笛声,铁轨震动震落墙砖碎屑。舒瑶的红绫绞碎怀表,鎏金指甲套却被烫出个"卍"字印记。
"是赵家祖传的六芒星烙。"她甩着手冷笑,“拿德国军徽改的?”
铁轨声越来越近。三人拐过弯道的瞬间,迎面撞见辆挂着骷髅旗的蒸汽火车——锈蚀的车厢外皮布满弹孔,车窗里晃动着套中山装的骷髅,每具都抱着青铜器。
"1937年失踪的沪杭专列。"秦汉的钢笔在车厢上划出火花,“当年这趟车运送的除了显贵,还有柏林博物馆订购的…”
车窗突然全部爆裂。几十只长绿毛的手伸出窗口,每只都攥着刻德文数字的怀表。珩云甩出裤兜里的卤鸡爪:“请你们吃泡椒凤爪!”
绿毛手触电般缩回。舒瑶趁机用红绫卷住车顶铁架,翻身跃上蒸汽火车头。鎏金指甲套刮开车门锈迹,露出用朱砂画的湘西封魂符。
"驾驶室有活人!"她突然踹开车门。穿德式制服的骷髅司机猛然转头,空洞的眼窝里嵌着两枚翡翠骰子,下颌开合间掉出半张泛黄的火车票。
秦汉捡起车票惊呼:“这是舒老太爷1937年去南京的车票!”
"不对。"舒瑶的红绫绞住骷髅司机,“祖父那年根本不在国内…”
骷髅突然散架。制服内袋滑出本浸透尸油的日记,扉页盖着舒氏当铺的绝当印。珩云用酱香饼隔着油纸翻开日记,辣油在页面晕出德文字迹:“1937.7.7…舒先生让我们把青铜棺运往…”
整列火车突然急刹。惯性把三人甩进煤水车,黑煤块里突然伸出十几只戴劳力士的骷髅手。舒瑶的红绫绞碎腕表,鎏金指甲套刮下表盘:“这是我祖父下葬时戴的怀表!”
"合着赵秃子刨了舒家祖坟?"珩云边躲边往兜里塞煤块,“这德国煤烧炕肯定暖和!”
车头突然传来汽笛长鸣。白雾中缓缓浮现出青铜巨门,门环是两尊衔着德式怀表的饕餮。舒瑶的红绫缠住门环瞬间,整扇门浮现出血色德文字符——每个字母都在重复"典当"一词。
"舒氏禁地。"她鎏金指甲套刺入青铜饕餮眼窝,“原来祖父把秘密藏在这儿。”
门缝溢出的阴风带着咖啡香。秦汉突然踉跄扶墙:“当年德国人往尸油里掺黑咖啡…”
话音未落,三人被吸入青铜门。失重感消失时,他们跌坐在慕尼黑市政厅广场,十二具套西装的骷髅正在跳傩舞,每具都戴着湘西傩面。
"文化输出挺到位啊!"珩云抄起广场喷泉里的硬币当暗器,“接着你们的路费!”
傩面骷髅突然齐刷刷转头。青铜面具下传出德语经文,手中的傩杖变成鲁格手枪。舒瑶拽着两人撞进市政厅,哥特式穹顶垂下无数红绸,每段绸缎都写着生辰八字。
"丁卯年七月十五子时…"秦汉用钢笔挑起红绸,“全城的八字都和你相同?”
穹顶突然裂开。穿巴伐利亚传统服饰的赵婆婆乘升降梯现身,银发间别着苗银发簪:“欢迎来到典当行总舵——这里的每段红绸,都是舒家典当出去的阳寿。”
舒瑶的红绫绞碎升降梯绳索。赵婆婆坠落瞬间甩出银簪,簪尖刺中珩云手中的酱香饼。面饼突然膨胀成纸扎新郎,胸口别着带翡翠的德式军功章。
"礼成!"赵婆婆的狂笑在穹顶回荡。纸扎新郎突然活过来,铁钳般的手扣住珩云手腕,军功章弹出根淬毒银针。
舒瑶的红绫及时缠住毒针。鎏金指甲套刮过军功章,翡翠背面浮现出血色德文:“典当物:舒氏嫡长孙婿。”
"老子还没同意呢!"珩云踹翻纸人,从裤兜掏出把五香豆撒向空中,“请你们吃断头饭!”
豆子落地变成纸人阴兵,与傩面骷髅扭打作一团。秦汉趁机用钢笔在红绸上画卦象,墨迹突然燃烧,火舌沿着生辰八字蔓延整座市政厅。
"快走!"舒瑶拽着两人跳窗。坠落的瞬间,青铜巨门再次浮现,将三人吐回纸扎铺废墟。
晨光刺破残夜。珩云瘫在碎纸堆里摸出半块绿豆糕:“这冥婚闹的…份子钱都没收着。”
舒瑶望着掌心烫伤的"卍"字,突然扯开他衣领——锁骨位置赫然浮现个德式六芒星烙印。
"完犊子。"珩云嚼着绿豆糕含糊道,“这下真成德国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