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咣当一声关上,温素转身打量起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屋子,仅容一人睡下的床,是用圈畜生的破旧木板搭建的,稍有动作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阳光透过木板的缝隙照了进来,清晨空气也带着丝丝的寒意,明明是冬日,她夜晚所能裹身的却只有一张薄薄的布片,里面包裹着茅草。
这是温府的劳役下人们都不曾有的待遇,专属于她温素的待遇。
一瞬间思绪如潮涌上,却在下一秒被她极快打散。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温府的大小姐,不是温雅的姐姐,不是那个被打入冷宫双目失明的废后,更不是那个将初心错付与赵瑾初的素儿。
她现在是温素,从今天起只为自己而活的温素。
温素闭上眼睛,宁心静气,常试着将体内的内力汇聚到一起,却发现内力微弱的根本无法捕捉,她叹了口气,也难怪,现在自己的这幅身子确实不适合习武,长年吃不饱饭导致的营养不良,加上平时没有过多的机会走动,若是一味逞强,或许只是自伤。体力得不到锻炼,内力就不会有太大的突破。
当温素皱眉思索之际,门被轻轻推开,柳绿在门外张望,看到温素也抬眼看她,便走进屋来,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份清粥,旁边盘子则盛着里大杂烩似的配菜和两块白面馒头。
温素轻轻笑了笑。
柳绿才张口小声道:“小姐您别嫌弃,这是厨房里剩下的早饭,粥跟馒头还是温的,就是菜有些凉了,您赶紧吃些吧,别饿坏了身子。”
温素走上前接过托盘,说了声谢谢,便坐下大口吃了起来。柳绿似同情的看着温素,有些欲言又止,温素抬眼看她,她却像受惊了似的转身就走了出去。
温素一边喝粥一边心想,好在她还记得关上门。
吃饱了的温素伸了个懒腰,却听到浑身的骨头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失笑,还真有点不习惯。
温素从柜子中找了一件还不算破旧的衣服换上,将头发简单束起,倒也像是个白面书生,她走出屋中,太阳当空,应是正午时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将目光停留在了角落的一棵桃树上,桃树并不算高,若能攀上便可借势跃上屋檐。既然自己是偷闲,想要出府,正门必然是走不得的。
虽费了好大力气,但温素还是借着桃树跃上了屋檐,和记忆中一样,墙后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平时甚少有人经过。
轻松的一跃而下,却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她快速的起身背对墙壁,审视着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背后的人,她跳下来之前明明看过,这条巷子里是没有一个人的。
男子瞧着她紧张的样子,眼中的玩味十足,缓缓开口道:“我约莫着,出现在房檐上的人,向来只有两种,一种是鸡鸣狗盗之辈,另一种则是武功高强之人,但也大都是在晚上出现的。像姑娘这样大白天出现在房檐上的,我还真是……头一回见的。”
温素瞧这人眼生,说话又带着几分戏谑,心中便有了反感,当下转身便走。
“温大小姐,翻墙好玩吗?”身后男子的一句话让温素停下了脚步。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谁?
未等温素开口问,那人便先有了解答:“温丞相家中只育有二女,小女儿温雅被称为这京城中的明珠,能歌善舞,行为端庄,且才华横溢,而温府的下人出门,则是不需要翻墙的吧?”
他故意将行为端庄四个字放慢了讲,温素觉得好气又好笑。
“我看公子衣着华贵,面容尊贵,说话毫不含糊,想必也是知道的这堵墙后面是温府的茅厕吧?公子一声不响蹲在墙角,欲意何为?这癖好之特殊,我还真是……头一回见的。”温素学者他的口气笑眯眯道。
那男子目光一冷,周围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些,温素依然眯着眼瞧着他。
片刻,男子恢复了笑容:“温大小姐说笑了,我只是途经此处,刚好瞧见了有人从屋檐上落下,怕是有人受伤,才前来查看,不想却是误会了。”
“那还真是多谢公子关心了。”温素收起了笑容。
待到那人转身离去后,温素才松了一口气,半靠在墙上,衣服的内衬已经被冷汗打湿,而她的脸色则是一片苍白。刚才那一瞬的威压,让她的心头一颤,表面却还要装作一副淡然的样子,天知道她撑的多辛苦。
这个人到底是谁?
温素虽疑惑,但也明白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她将娘给她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全都给当了去,换了些碎银,购置了一些伤药和日用品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换作从前的她,定是不愿当掉娘留给自己的东西的,但现在她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把这些东西买到当铺,他们的宿命大抵也就是被温雅和府中的下人们作践丢弃掉。
她已经失去过太多,这一次,绝对不能够重蹈覆辙。
天色渐暗,灯火闪烁。
此时此刻,自己的爹应该正和温雅还有大夫人一起愉快的共进晚膳吧?
温素在离温府大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此刻从大门进,怕是会碰上大夫人的丫鬟,免不了又是一阵纠缠。这样想着,又绕回了翻墙而出的墙后,顺着墙外一棵粗壮的歪脖树跃上了房檐,不假思索的一跃而下。
她又在背后听到一声轻笑,头瞬间有点疼。
不至于这么巧吧?
“温大小姐,半日不见,别来无恙。”男子跟她打招呼,借着月光,温素打量起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男人。
“公子好兴致,整日无事便站在墙下看人翻墙?”她道。
“非也,只是不知道温大小姐夜里出现在此处……欲意何为?。”
“这是我家,你出现在此处才奇怪吧?”温素心想,这莫不是个武功高强的傻子吧?
下一秒男子脱口而出的话却让温素如遭雷劈。
“在茅厕出现的温大小姐,似乎比我更奇怪。”
嗯?这是茅厕?怪不得一直感觉有种淡淡的奇怪的味道。温府的茅厕向来收拾的干净,以至于在这黑灯瞎火中她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是茅厕,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现在正和一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厕,想想都感到……万分的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