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客栈外一片绚烂的桃花树下,两个男子拔剑对峙,剑光闪烁,外面的众人只能依稀看到两道残影在花瓣纷飞处来回。
一个飞跃,众人只听的一声爆裂般的响声,烟尘滚滚,众多的桃花瓣弥漫空气之中,迷离了众人的眼,冷风刮过,吹散了薄烟也吹散了那漫天的桃花,树影深处两个人少年长剑对立。
李恪的长剑架在了箫尘的脖颈,而箫尘的紫玉萧也抵在了李恪的心脏部位。
“这一次是你赢了。”李恪收剑回鞘。
“刚才若非你忍让,一开始我便输了。”箫尘手腕一转,也将紫玉萧收回了腰间。
若水跑到了李恪的身边,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有没有受伤?”
“没事的,我们有分寸。”李恪伸手握住了若水的手,微笑着说道。
“如此,我便先走了,记得回去看看师娘和小师弟。”箫尘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中略过了一抹失落,但立刻便被隐在了最深处。
“嗯,我会尽快回去的。”若水对他点了点头。
箫尘转身离去,纷纷洒洒的桃花瓣落在了他的蓝衣之上,脑中忽然浮现出了和那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初见之时,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就那么抬头望着自己,明明应该将自己交出去,却没有任何防备的让自己进了屋,帮着自己躲过了那些追赶。
再见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那个自己不曾见过,被师父厌弃的大小姐,明明被劫持,却完全没有一丝恐惧,那双眼睛之中倒映出的人影不是自己,那样的认知让自己心酸,在看到长剑掠过她的脖颈之时,不可否认自己的心为之一颤,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有情绪的,因为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恐惧。
面对那个自己从小敬畏的男人,明明只是一个女子却没有半点退缩,那一刻的她让自己根本移不开眼,他看着她在那个男人和孩子之间挣扎,却没有任何的借口上前帮他,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没想到再一次见到她会是这样的结果,若是他知道当初绝对不可能离开长安,一向光芒万丈的她那么虚弱的躺在床上,没有任何的防备,脱去了那层坚强,那个时候的她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第一次那般后悔,第一次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泥足深陷。
他决定要带她离开那个不属于他的囚笼,那个地方太过肮脏,太过血腥了,不适合她,他没有想到伤害她最深的会是那个男人,那个让自己曾经嫉妒过的男人,他如愿将若水带离了那个地方,只带走了她的人却将她的心遗落在了那里。
自己的喜怒哀乐完全是绕着她而起伏,但是她的喜怒哀乐却完全围绕着那个男人震动,离开了那个男人,曾经的那个她变成了行尸走肉,他看着她永无止尽的学习麻痹自己,用一次次的仇恨掩盖那未消的爱恋。
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谷,他便有预感了,这个被自己藏了五年的躯壳将再次离开自己,却寻找她的灵魂了,自己没有了挽留她的借口,因为至始至终她都不是自己的,而今只是将一切归零。
人生在世如春梦,南柯梦醒,也是时候该放手了。箫尘缓缓地穿过那片落英纷飞的桃花林,腰间的紫玉萧之上的配饰不断地敲击着箫身,发出一阵的玲珑轻响。
李恪看着箫尘远去的背影,低声说道:“他是一位好师兄。”
“嗯,我知道。”若水轻轻地应到,伸手承接住那掉落下来的花瓣。愿清风替我捎去祝福,让他能够有一个更好地归宿。
“我们去敦煌吧。”若水忽然说道,引得李恪低头看了她一眼。
“在这边干等着也没有办法,过去看看吧,说不定真的如那个预言所说,静待有缘之人,第四样东西说不定就在那里等着我们也不一定啊。”若水微微笑道。
李恪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不管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若水一怔,脸也渐渐红了起来,恼羞成怒的瞪了某人一眼,这个人根本就是拿自己的话来搪塞自己。
李恪唇角微扬,他们不会再分开,因为这一次不管走到哪里他们都会在一起。
半个月后,敦煌的集市之中,繁闹的人群来来往往,黄沙漫天的敦煌,很少有能够出门的日子,一月一次的市集总是热闹非凡,不少人会在这个时候出门购置这一个月所需要的材料,故而集市之中不少千奇百怪的东西。
此刻在一个小摊之前站着两个男子,两人穿着一身敦煌的服饰,头上戴着防风沙的帽子。
若水看着李恪此时的扮相,还是忍不住想笑。一身条纹的异域服饰难掩他挺拔的身姿与不俗的气质,只不过可惜了那张妖孽的脸如今因为多了一卷的络腮胡子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
李恪不赞同的看了若水,成功让若水止住了笑容,正色道:“爹爹,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落脚才好?”
李恪摸了摸自己的胡茬,看向旁边的小贩问道:“这位小哥,我们父子初来乍到,能不能问个路,此处哪里有客栈能够让我们借住一宿?”
“前方不远处便有一间接待所,我们这种偏远地区没有什么客栈的,你们要是不留在这里太久可以过去凑活几天,接待处不远便是敦煌县官衙门,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多多照应着。”答话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很是热心,一脸笑意的替两人指路道。
“多谢老伯了,我们刚来并不是很清楚,我们现在便过去看看。”若水闻言忙道谢,拉着李恪的手便往那人指的方向走去。
“敦煌此处不是重要的塞道吗?怎么比起那些小县城还要落魄?”若水看着四面的环境微微蹙起了眉头。
“虽说是重要的商旅之路,但是说白了也就是一条路罢了,来往的商人不过就借个道,就算会在这个地方那个歇个脚,也很少有久待之人,更何况此处地形所限,这么荒芜的地镜也很难发展起来,久而久之变成了这般模样。”李恪耐心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若水恍然大悟,“刚才那个老人家所说的县官衙门的知县你可相识?”
“敦煌的守城官员或许认识我,但是如今看来那些守城官员多数都在玉门关镇守,这边管理敦煌的官员倒是未有耳闻,应是不相识之人。”
李恪顿了顿,看向若水道:“不过能被安排到这么荒凉的地方,若非没有才华便是一些郁郁不得志的文人,来到这里无异于发配边疆。”
“这样啊。”若水抚着下巴轻吟了一声。
“怎么了?”李恪停下脚步看着她。
“我在想我们这么初来乍到是不是应该去探个路?”若水挑了挑眉,眼中满是算计。
李恪一怔,明白若水的打算,无声中诉说着支持。
夜黑风高夜,两道人影快速的翻跃进一座并不算高的围墙。
若水环视了四面一眼,看着四面和中原不是很相似的建筑,不禁有些头痛起来,他们并不知道那个知县住在何处,怎么去寻找?
仿佛看出了若水的苦恼,李恪微微笑道:“往那边走。”
若水顺着李恪指去的方向望去,眼中掠过一丝了然,黑漆漆的四周,只有远处的某一个位置有一丝的光亮,必定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若水点了点头,李恪握住她的手几个起落向那边飞了过去。
那是一间很是简朴的房间,从外面看过去并没有太多的纹饰装扮,房檐之上的瓦片也大多都染上了风尘与黑灰,看上去竟是比普通百姓还要简陋。
若水想要上前戳破那层已经泛黄的窗户纸,却被李恪拦住,若水不解的望着他。
“里面还有其他人。”李恪脸色凝重的说道,那成双的人影以及空气中的吐纳声响告诉他,里面分明有一个高手。
“有人?”若水吃了一惊,压低声音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恪没有回答,看了一眼那灰尘遍布的房顶,若水马上会意,和李恪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跃上房檐,轻巧的落在房顶,攀附在瓦片之上,没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若水对李恪点了点头,伸手缓缓地掀起一块瓦片,略显阴暗的烛光从房间之内透了出来,两人依稀能够看到房内有两个人影,一个背对着他们,穿着中原人的服饰,从身形上看是个少年,在他的对面是一个中年男子,一身敦煌服饰,脸上带着明显的惶恐。
“你该知道主子的意思,这一次的事情不容发生任何差错,否则你家中的妻儿。”少年低沉的声音分明带着淡淡的轻佻,却让听得人平生一股子寒意。
“大人饶命,这次的事情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定不辜负主子的厚望,还望大人在主子面前替我求求情,放过我一家老小吧。”那个中年男子闻言腿一软,登时跪倒在地,低声哀求道。
“放心,主子向来赏罚分明,你若是能够完成这一次的任务,莫说你家中之人无事,荣华富贵也会享之不尽。”少年微扬的语调中带着满满的不屑。
“是的,下官会努力的。”中年男人在地上感恩戴德的磕了好几个响头,抬头问道:“不知道这一次主子准备让下官怎么做?”
“不会太为难你,你只需要在敦煌的附近布下埋伏,让人装扮成某些人的暗杀队伍,等到来朝的使者入境之时,好好的招待他们一番便可。”少年慢慢的转过身来,眼角带着明显的狠厉。
若水倒抽了口冷气,竟然有人蓄意破坏大唐与其他国家的邦交,外国来使一入大唐便遇到偷袭,势必与大唐结怨,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李恪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草惊蛇,若水沉默了下来,但是脸色还是很难看。
“下官明白了,可是敦煌并没有太过出挑的人能够担此重任。”中年男子为难了起来。
“放心,我回留几个人给你,另外敦煌本地没有,但是敦煌的边境守城官员却也不少吧。”少年眼角微挑,傲气顿现。
中年男子的脸色瞬间煞白了起来,少年将自己的人留下来无异于是为了监视自己,而边城的守将自己确实有能力调集,但是一旦让人知道了此事,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满门抄斩的灾祸。
“多谢大人的美意,下官忽然想起来敦煌还有一些亲信,已经足够了。”
“这样啊。”少年走到中年男子的面前,用手中的扇子轻挑起对方的脸,“那就不麻烦边城守将了,让我的几个亲信留下来便是,毕竟有用的人多一点更好办事不是吗?”
“是,是。”男子冷汗涔涔,哪还敢有所异议。
少年满意的站起身来,脸上浮上了一抹笑容,却在看到某一处时僵住,在男子跪倒的身后,有一道明显的光斑,像是从外面透进来的,而在光斑之上还有一道人影。
少年脸色一变,猛然抬起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房顶。
“不好,被发现了。”若水低叫一声,李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劲力从下方袭来,忙揽住若水的腰身将若水往边上一带,空着的那一只手则是运足了内力往下一打,两股力道在空中相遇。砰地一声巨响,房顶破了一个大洞。
少年只觉得胸口一疼,向后退了两步,唇角一处一道血痕,那个跪倒的男子忙上前扶住他:“大人您没事吧。”
少年脸色一冷,将男子推倒,看着已经没有了人影的屋顶,目光冷厉。
“好险。”若水松了一口气,从李恪的怀中站好,“刚才那个少年功力好霸道,阿恪,你有没有受伤?”若水担忧的在李恪的身上摸索着。
“没事,那个人虽然劲道霸道,但功力稍显不足,所以跟我硬碰硬,受伤的是他。”李恪抓住若水的手低声说道。
若水松了口气:“没想到离开了中原还会遇到这么多的事情。”
“这件事情还有点调查,那个人……”李恪微微蹙起了眉头。
“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嗯,明天我们就去找找那个藏宝的地方吧,这个地方看上去也不是很太平。”若水低声说道。
“嗯。”李恪轻声的应到。
月是故乡明,头顶着同一个明月,又有多少事情在谋划,多少事情在暗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