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半夜凉初透1

阴雨天气连绵了几日，素日里蔚蓝的天空此时就像是一张硬纸板，那一种没有弹性的泛灰的色彩只叫人觉得压抑。小径两旁的树木被雨浇得聋拉着，毫无生机可言。或许是大雨带走了一切喧嚣和吵闹，此时这庄园里分外安静。安静到令人胆怯。
“哐啷”一声，似一把尖刀划开这骇人的寂静，书房里一行人心中俱是一颤。
那一杯滚烫的咖啡直接被他打翻在地，褐色的液体顺着瓦缝的间隙四处蔓延开来，就像是这一刻弥漫在众人心底的惊恐。
卓暮飏拿过一旁的白色毛巾擦了擦手，虽是生了大气，但声音却还是沉稳，让人猜不出心中究竟是什么打算。他只说：“你们的意思，就是他蚂蚁刘在十几个人的眼皮子底下钻进了那个房子？”
Tiger头上冒汗，他支吾了半天，却只能垂首，无言以对。
卓暮飏冷笑一声，只说：“废物！”
赵三连忙解释：“十二少，蚂蚁刘诡计多端，擅长行窃，我们一时大意，才让他拿到了那些资料。”
卓暮飏点了一根烟，说：“他擅长行窃，总不擅长跑路吧？那他人在哪里？”
Tiger就说：“我查过了，当日蚂蚁刘拿了资料去陆正南那儿换了一笔钱，然后在陆正南的安排下跑到香港来避风头了。”
“就这样？”
Tiger只好低下头，说：“暂时只有这点消息。”
卓暮飏忍不住嘲讽道：“我跟前的人也敢来背叛我了！我这个东南十二少，当得真他妈窝囊！”
赵三就说：“十二少犯不着和蚂蚁刘这种小人置气。他眼里面除了钱什么也没有。这样的人迟早混不下去。今天我们不取他的命，明天自然有千千万万想要为你十二少效命的人取了他的命。”
卓暮飏微眯双眼，双眸像是千年寒冰一般释放着令人胆怯的寒意。几乎是一字一顿，他只说：“给我找，所有有联系的人，全都给我查清楚。”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赵三走过去打开门，一个菲佣打扮的人垂首说：“十二少，叶小姐醒了。”
卓暮飏脸色稍缓，他合上面前的文件夹，将手中的烟掐灭在烟灰缸中，头也不抬，淡淡地说：“我只给你一天。你们亲自去查，明天一定要给我找到他的藏身之处！”他一步一步往门外走着，脸上散发着冷酷无比的气息，又说：“要杀他，也得我亲自下手。”
*******************************************象牙色的洗浴池中，温热的泉水上浮着一层密密的花瓣。从浅粉一路到嫣红，这些香味恬淡却持久的花瓣在泉水中绽开，像是盛放的季节一般，毫不吝啬释放美丽。更有浅黄色的灯光顺着琉璃华瓦滑下来，整个浴室宛如散放着万千光辉的天堂，腾升的水雾将一切都包裹出一种朦胧的美感，哗啦啦的流水声音似潺潺溪流缓缓流淌。
叶夕媱摸索着拿起了一旁的浴巾，一抖缠在自己身上，她随意拢了拢头发，看着镜子里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响，更觉得头脑昏沉。
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早有菲佣趁着她泡澡的时候进来打扫了房间。此时沙发旁的那一架落地水晶花瓶中已经换上了新鲜的南天竹，枝头还冒着水滴，更衬得那绿色深沉艳丽。昨晚弥漫了整个房间的醉人花香都被清爽的暖风吹走，到处都是恬淡的气味。
叶夕媱坐在沙发上，拿起乳霜正要涂抹，就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甚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她也不说话，只是挤出乳霜自顾自地往自己的手臂上涂抹。
那脚步声虽轻，但是在这一个静谧的空间却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感觉一双手覆上自己的肩头，霎时间她的周遭都充满了男性气味。他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语：“昨晚睡得好不好？”那声音很轻，却极富有磁性。
这样耳鬓厮磨，这样低沉嗓音，更显得暧昧。
叶夕媱微微别过头，不去看他。
她刚刚泡过澡，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此时泛着一种浅浅的粉色光泽，浑身上下还有着恬淡的花香。她外露的肌肤上残留着点点的水珠，像是细碎的水晶沾满了她全身。雪白而浴巾包裹着她娇小的身躯，只在胸前打成一个结，只需轻轻一拉，便可尽数褪下。
叶夕媱突然觉得脖子痒痒的，似乎是被什么轻轻啃噬的感觉。她立马放下手中的乳霜，忙推开将头埋在自己脖颈间的卓暮飏，杏眼圆睁，说：“昨天还没闹够吗？不准碰我！”
卓暮飏也没有生气，只是一笑，一个翻身就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将企图离开的某人拉到怀中，低下头细细打量着。旋即又是一笑，用食指轻轻沿着她的锁骨下边摩挲着，就连眼中都是满满的笑意。
叶夕媱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一脸红晕，拍下他的手，说：“别碰！”
卓暮飏就问：“你昨天怎么不说？”
叶夕媱气得立马就说：“那你也得给我机会说。”
在黑道，卓暮飏要钳制住一个人，那只要动动小指头，那那个人就像是断了翅膀的苍蝇怎么也跑不了了。如果他动用了自己的腿，那那个人就必定会倒在他脚下一动也不能动。
如果手脚皆用，那……
叶夕媱真想用眼神传达自己的不满，但是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眼前这个人还是很安然地翘着二郎腿浅笑着看着她。她早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也从不妄想能像吕秀才那样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能使终极Boss举手投降，无奈之下，她索性转身，眼不见为净。
可身后的人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反而勾住了自己的肩膀，接着说：“你还没回答我。你如果睡得好，我就放心了，以后每天晚上我们都这样。如果不好，那我再改进改进。”
叶夕媱怎么说也是个刚刚成年的小女生，在此之前连男朋友都没有交一个，最青春的高中岁月都奉献给了堆积如山的习题集和用之不尽的教学资源。尽管这些日子跟着卓暮飏也耳濡目染，没有以前那么保守，连轻吻一下都要脸红半天。但是……
但是，她也不可能在几个月里突飞猛进，一下子就达到他的境界吧。
这一番露骨又极具挑逗意味的话说出来，如他意料那般，让她毫不做作地红了脸，起了身。
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他这时候再追上去不依不饶，那她被逼到了绝境，一定会奋起反击，搞不好真的是连着几天都不许他接近。
卓暮飏只笑着随着她的步伐起身，走到她身旁，说：“今天带你出去逛逛？”
当初迫于淫威舍弃舍友，陪他来到这有购物天堂美誉的大都市，叶夕媱却一直都没有走出过这个别墅。好像是那一趟小镇之行消耗了她全部的能量，现在这几天她整天都呆在卧房里头，上网、听歌，又或者是在院子里散散步。
叶夕媱摇摇头，说：“不去了，没力气。”
卓暮飏一笑，问：“难道我真用力太猛？”
叶夕媱随手扯过枕头狠狠砸向他，却被他一下子接住，还笑言：“自从我混黑道以来，有人想用砖头砸我，有人想用刀砍我或者枪毙了我。至于用枕头的，你还是第一个。”
叶夕媱不理他，直接走进衣帽间里换衣服。她锁好了门之后，讽刺道：“你这人就是霸道！自己忙得没时间旅游，还不让有时间的人去旅游，非要让我陪着你！毁了我一个暑假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还不放过这个可怜的十一国庆！”
“所以我现在来赔罪，专门抽出时间带你出去逛逛啊。”
“不要。这里我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语言不通，肯定被人欺负。”
卓暮飏只无奈一笑，说：“我都不忍心欺负的人，哪能让别人欺负。”
说话间叶夕媱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一身浅绿色的连衣短裙，束肩样式，露出她脖颈与肩部一片如白雪般的肌肤，腰部收紧，更有一番轻盈之态，再加上这清新脱俗的颜色，整个人看起来当真是清纯无比。
卓暮飏看了她一会儿，笑着说：“我突然也不想让你出去了。”
叶夕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不装傻，就挑衅说：“我们怎么这么不合拍？我突然又想出去了。”
卓暮飏唇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微微蹙眉，像是动怒的先兆。
叶夕媱笑着跑过去挽住他的手臂，小鸟依人般靠在他的身上，昂起头撒娇道：“暮飏，我第一次到这儿来，肯定要出去玩玩的嘛。听说半山腰那家咖啡厅很好，我们去试试好不好？而且，我也想买衣服了……”
她头发本就不长，而且也不多，此时已经是半干了，那头发贴在她的头上，只微微有些湿润，别有一番魅惑，像是刻意为之。然而那一双眸子却还是澄澈动人，像是一汪碧绿的寒潭清水，一眼就能望到底。她唇边还噙着一抹淡淡的挑衅的笑容，如她一贯的作风。
他知道，她到底还是不甘愿的。
即使这一刻她不得不陪在他身边，每一夜都在他身侧入睡，每一日都讨好他，那都不是她愿意的。
她想他动怒，却承受不了他的怒气。于是只好将怨恨与不甘藏在每一个笑容中，让他每一次沉沦的时候，每一次放松警惕的时候，尝到心如刀割的滋味。
可是为了留住她，他愿意心如刀割，尝试甘之如饴。
卓暮飏叹一口气，捏捏她的鼻尖，说：“算了。”
叶夕媱笑一笑，放开他的手臂，走到梳妆台旁开始打理自己。她从镜子中看着他，问道：“今天你没事情了吗？前两天好像很忙的样子。”
卓暮飏坐在沙发上，说：“没什么大事。”他随便翻了翻桌上的杂志，足足有几十本之多，他失笑道：“你买这么多杂志，真的是做好了宅的打算啊。”
叶夕媱正在涂唇彩，只轻轻“嗯”了一声以示赞同。
“前两天你不是还天天想着出去旅游么？我听说你还经常一个人沿着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逛？怎么到了这儿就喜欢闷在家了？”
叶夕媱淡淡地说：“那不一样。”
卓暮飏冷冷一笑，说：“一个小镇而已，你竟然那么喜欢。现在我给你一个大都市，你倒没了兴致。”
叶夕媱不敢看他，双手微微一颤，她放下手中的唇蜜，说：“我只能承受一个小镇。你给我一个大都市，我一个人会怕迷路，会怕人事纷杂一个人应付不了，我也不喜欢太多人跟我挤在一起，不喜欢灯红酒绿与豪奢淫靡。”
卓暮飏走到她身后，双手按在她裸露的双肩上。肌肤相亲间，他手掌的温度传到她的身上，让她一个激灵。他手掌很大很有力，让她半分也不能动弹。从镜子中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健壮的身体与线条冷毅的下颚，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她只能猜。
却不知道，他也一直在猜。
卓暮飏只说：“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