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南顿了一顿,还是说道:“叶小姐,别来无恙。”
叶夕媱心中一怔,又多打量了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男子几眼,绞尽脑汁却仍然记不起自己以前竟然认得这样一个帅哥,只好尴尬笑笑。
看出了她眼神里的茫然,陆正南只淡淡一笑,说:“去年TowerCasino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他话也只说一半,只留给她记忆的空间。
这样一提醒叶夕媱也就有些印象了,这人仿佛是那一天赌桌上的一位。能去那个赌场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富豪,而能和卓暮飏一桌并且未被他占去半分便宜的人就更加不可小觑。如此一来,这陆正南可不是等闲之辈。
沈娅冰微微有些惊讶,精致的柳叶眉一挑,就问陆正南:“你认识她?”
陆正南一思忖,点点头,只说:“只偶然见过一次。”
叶夕媱时时都牢记着卓暮飏的叮嘱,只要他不在,就不要和认识他的人打交道。叶夕媱很快就觉得手心里直冒冷汗,却还是故作镇定地走到自己的购物车那里,笑笑说:“不早了,我妈还在家里等我开饭呢,我就先走了。”
沈娅冰忙说:“现在付款那里太拥挤了,你一时半会儿出不去的。”她转念一想,又对陆正南说:“这样吧,你带她去贵宾通道吧。”
陆正南一颔首,也不等叶夕媱拒绝,就说:“叶小姐可一定要答应,不然我母亲又要骂我不孝了。”
沈娅冰笑着作势要打他,口中骂道:“真是多嘴!”
如此一来,叶夕媱也不好拒绝,就只好随着陆正南的脚步朝贵宾通道那儿走去。超市里的灯光明晃晃的,如同是水银泛出的光芒那般洒满了偌大的空间,宛如白昼。人潮涌动,嬉笑声不绝于耳,就连悬在空中的一列又一列的红色广告旗帜都被这声浪冲击得飞舞了起来,所有角落无一不散发着喜庆的氛围。
陆正南很有绅士风度,早就帮叶夕媱推过了购物车,而且考虑到她穿的是高跟鞋,人流纷杂,他走得也不快。
身旁的人流都是吵嚷着,可是与他并肩而行的那一个人却是沉默不语。陆正南禁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叶夕媱,就见雪白的皮肤在这廉价的灯光下仍然是宛若霜雪般洁净,双眉显然是精心勾描过的,原本清秀的眉眼也因那乌黑流畅的弧线多了一分妖娆。这妖娆很淡,与她纯美的气质浑然天成,就像是白雪茫茫的山野中竟有一株红梅初绽。
心中暗想,卓暮飏选女人的目光一向都不差。
陆正南眼眸中闪过一道复杂光芒,终于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问道:“今天是小年夜,卓暮飏竟也不陪着你?”
果然与众不同。叶夕媱心中不禁抽了一口冷气。道上的人都会尊称卓暮飏为十二少,从没有人敢直呼其姓名。而陆正南不仅直呼性命,而且口气中还带有一丝莫名的讽刺。
叶夕媱头皮发麻,顿时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然而面上却极力掩饰着,仍然笑着说:“他昨天就去泰国陪他父亲过年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夕媱也用略微讽刺的口吻反问道:“你不也到这个城市里来陪你母亲了嘛。”
陆正南看着她淡淡的笑容,像是碧波里偶尔的涟漪那样转瞬即逝,不禁失笑,也反问:“那么,昨晚我在澳门的Casino里面看到的那个人是谁?左手拥着大明星宋艾青,右手搂着当红嫩模Jessica,还有长青在一旁痴心跟着,当真是风流倜傥。”
那冷白的灯光照在身上也让人觉得心里发寒,纵然空调开得很足,背上却还是沁出了一层冷汗,再过不久就会让人觉得有股寒意穿梭在全身上下,避无可避。
叶夕媱笑容已经僵在了脸上,可终究还是笑着的。她只是说道:“宋艾青和Jessica老是闹出不和的传闻,他竟也有本事让她们两个同时作陪。”
陆正南是什么人物,自然能够感觉到她心里的难过,面上不禁显出几分讥笑,只说:“当心,不要对他动感情。他玩得起,你却玩不起。”
叶夕媱把头一偏,与他四目相对,眼中闪着清凉的光芒,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玩不起?”
正好从一片红色灯笼下走过,那嫣红的糊纸在她脸上打下模糊的光圈,而她琥珀色的双眸则在红白光线的交错间显得格外清明,真像是凝结了数千年的琥珀那般唯美闪耀。
“他玩感情,玩的是我的年轻和天真,等他玩腻了,我也就成熟了稳重了。我玩感情,即使玩不到他的真心,至少现在也能够玩到他的钱,等我玩腻了,说不定我就成了最年轻的亿万富翁啦!无论怎么说,我都是稳赚不赔,稳赢不输!”
原本应当是一番哭诉与悲痛,然而她却以这样俏皮的口吻说出来,让他不禁哑然失笑。
叶夕媱又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小声地说道:“即使一败涂地又怎么样呢,我就是愿意趁着年轻赌一把。”
**********************和暖的阳光照着金色沙滩,海水一波又一波地打过来,湿润了大片的沙,仿佛是企图吞没这一整片的广阔海岸。硕大的椰子树像是岗哨一般林立着,鲜绿色叶子打下大片的阴影,随着微风摇摇晃晃。无限绵延的海岸线,一望无垠的蔚蓝色深海,漫天迸射的金色阳光,大团大团的绿色植物,一切都是那么赏心悦目。
“暮飏。暮飏?”
卓暮飏这才回过神来,原本涣散的视线也霎时变得清明。他抬起头,朝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位老者投去疑问的视线,应了一声:“嗯?”
那微风很暖,吹在身上就让人觉得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格外舒爽。卓远嵩一笑,就说:“陪我吃这一顿饭,你一共走神了三次。”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又说:“昨天你能把自己怀里的两个女人让给你两位叔伯,我还以为你已经把男女私情都放下了。”
卓暮飏淡笑着摇摇头,说:“克叔和盖叔先后丧命,帮里难免人心惶惶,都以为是我下的毒手。这时候我更要作出尊敬他们的样子来。”风吹过,细沙飞扬,他眯了眯双眼。“果然是越老越离不开女人,说起来还是个在道上混了一辈子的人,老来却被一个不上档次的女人整得服服帖帖。”
卓远嵩叹一口气,颇有些感慨地说:“以前跟我闯了半辈子的人,就数老克、老盖跟我关系最紧密。现在倒好,一个个都率先站起来反我,一个个也都死无葬身之地。”
“自作孽,不可活。”
卓远嵩悠悠地说:“还好你有远见,一早就在他们两个身边安插了女人,所以才能知道他们有异心。说到底,他们也是败在了女人手上。”
这个热带海岛城市刚刚进入凉季,没了夏日艳阳的曝晒,冬日里的阳光灿烂炫目。万物的影子都被打在沙滩上,光影交织,如梦似幻。
像是在走在高空中悬着的绳索上,每一步都是虚无,随时都有坠入万丈深渊的危险。卓暮飏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或许已经习惯了掌控一切,一旦自己有什么被别人掌控着,就让他觉得坐立不安。
就像感情这一方面,叶夕媱总能让他心神不定。
卓暮飏心中涌现一股股的不安,他却还是故作镇定,只说:“分明是败在了我的手上,与别人无关。说穿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这就好。只要没人能掌控你,这就好了。”
海浪声一阵一阵传来,夹杂着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音,像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
如果没有沙滩,那海浪即使涤荡了万里都是千篇一律的景色,也只是一张染了色的硬纸。
如果没有绿树,那微风即使吹拂了千年都是始终如一的温度,也只是一双粗糙了的双手。
幸好有她,好让他在睥睨天下的时候,不至于太过孤单。
沉默了好一会儿,卓暮飏终于开口,问道:“爸,冰姨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位置?”
卓远嵩一愣,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却只是淡淡笑着,说:“你从来不与我谈论感情这回事,现在竟然提起了,可见你心里当真是放着一个女人。”
卓暮飏也只是笑笑,说:“刻意回避去谈论一个人,可能她不值一提,也可能她太过刻骨铭心。”
“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你的前程重要,也没有任何人能比你更加重要。坦白讲,无论谁,只要挡了你的路,我都会毫不留情地除去。老克、老盖暂且不论,沈娅冰也是一样。无论谁,只要对你有任何方面的威胁,我也不会姑息。”卓远嵩顿一顿,慢条斯理地说:“比如叶夕媱,我不管你是不是爱她,也不管你会不会娶她,只要她对你有二心,我就不会放过她。”
卓暮飏心中咯噔一下,他立马就道:“不会。她如果对我有二心,我第一个不放过她。”
斩钉截铁,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