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慢慢汇拢之后,苏月白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痛苦地蜷缩起身子,不断的痉挛。
许哲突然反应过来,那是身体虚弱的苏月白长时间未进食进水而导致的突发状况,若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会诱发休克的危险。
从蒸馏水饮水机中兑了一杯温热的水,许哲强势的扶住苏月白颤抖的后背,想让她喝下,却被状态不佳的苏月白一碰,泼湿了被单床单。
这样下去,不行!
许哲摁响了救护铃。
“给她注射微量的镇定剂,看好。我去配营养液和流质食物。”许哲对进门的值班护士刚说完,就匆匆跑去了准备室。
片刻后。
正处于安放平躺状态的苏月白,腕间打着营养吊针,口中插着食管,许哲混合好的流质食物正缓慢的流进胃部,虽是温热的,却引起苏月白一阵阵反胃的感觉,从而让食管把自己弄更痛苦,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难受得眼角都沁出了雾珠。
“昨天晚上,我就不该放任你胡闹!”从来都是对苏月白温文尔雅的许哲,板起了强硬态度,痛心的说道。
苏月白一如既往的望着天花板,目光空洞,仿佛周围的都是空气。
小护士看院长帅哥的脸色不对,简单收拾下东西,瞟了眼离开了。
“你恨我。你现在这个样子作践自己,是在报复我,对不对?”许哲拧着眉说。
许哲说完便后悔了,因为现在的苏月白根本就不好开口说话。
其实许哲预感的是,就算现在苏月白可以说话,也不会给自己任何回应。
漫长的等待后,营养液和流质食物终于都补给完毕。
许哲很迅速的撤去一切苏月白身上的“累赘”。
看着恢复了些许气色的苏月白,许哲的声音放柔了许多:“要好好爱惜自己。看到你难受的样子,我的心很痛,小白。”
苏月白淡淡而没有表情的样子看在许哲眼中多了份乖巧恬静,许哲终于将憋在心底多年的心事全部吐露出来:“小白,你一定觉得我坏透了,对不对?其实,当初我刚到美国的时候,何尝不是跟你一样伤心难过?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你的身份、地位,但是我的家里介意。本来,我怕伤害你,所以一直都没舍得去告诉你家里的事。可是,那时终究是我太天真了,被强行遣送出国留学的滋味并不好受,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念着你的模样、声音,但是没有用!我回不去!我恨我出生在上流社会,明明可以为你挡风遮雨,却被自己的家庭变成了伤害你的利器。”
苏月白的眼神似乎有了丝神彩,被许哲看在眼中。
许哲不着痕迹的靠过来,慢慢的牵起了苏月白的手,继续说着心底话:“小白,我没有忘记……我一刻一秒都没有忘记过,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想你,在数次反抗都没有效果的情况下,我开始拼命的学习,我发现只有在脑子里塞满书本的时候,我才不会偶尔的想起你。这些……你一定都不会知道的。终于,我有了能力去继承家里的一切,不用再看父母的脸色,我知道我离找回你的时间不远了,于是我开始偷偷用网络去寻找你的下落。在知道你是酒托女的一瞬间,我是自责的,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才会做这样的工作。但是转而一想,我又是开心的,我终于找到可以联系你的渠道而不会被你发现,那天相约法国餐厅见面,我本来……”
许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满怀憧憬的伸手摸进白大褂的口袋。
再探出口袋时,因激动而颤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黑色皮质的小盒子。
打开盒子,一枚钻戒被许哲捏在指尖,缓缓放在苏月白眼前。
颗颗切工精细的裸钻,被排列成近似雪花的形状,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像是一朵真的雪花在发光,亮得那样的晃人眼,美得那样的不真实。
这枚价值不菲的钻戒,正是从前苏月白幻想中的样子。
换做是八年前,许哲并没有不辞而别,别说是这样一枚钻戒,就算只是这样的一张图片送给自己,苏月白都会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死掉。
可是现在,居然面对这样的一枚钻戒,曾经自己喜欢的男人,索然无味。
许哲,我恨你么?我还是没有放下么?苏月白恍惚的在心中自问,结果是,她就是一个白痴,她不清楚。
她只觉得,逝去的爱,失去了原来的滋味,再也……讨不回。
忽然,透过钻戒中间空洞的圆圈,苏月白似乎看到一张英俊绝伦的面容,慢慢的,面容被自己的思绪拉扯着,变得越来越大,那个幻影分明就是林言晞的模样,居然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那是……自己哥哥的笑容啊,多么讽刺、多么可笑、多么令自己酸涩疼痛……
当无名指传来冰冷的触感,苏月白凭空想出的土豪面容如气泡般幻灭。
苏月白反射性的缩起了手,拒绝了许哲主动套上钻戒的举动。
许哲苦涩而尴尬的笑着,他掏心掏肺的说出了所有的心事,差点被苏月白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弄的奔溃。
看着窗外新生的熹微晨光,许哲再次鼓起了勇气,从屋角的柜子里拿出一张折叠轮椅,装好放在苏月白的床边,温柔的说道:“今天天气不错,看你很久没有散步了,带你出去晒晒阳光,呼吸下新鲜空气。”
还不等苏月白表态,许哲就从病床上抱起苏月白,放在轮椅上,盖上薄毯。
苏月白毫不遮掩的表露了自己的反感,说出口的话带着冰冷的嘶哑:“不要抱我!忘了我……”
许哲身体微晃,再次被苏月白的抗拒而感到心痛。
忘了?怎么忘得掉!
许哲依旧笑得很温暖阳光,就像没有听到苏月白刚才所说的,推着轮椅朝门外走去,一边关心备至的说着:“小白,你的底子还是不错的,相信多活动活动,做做复健,很快就可以出院,象正常人一样了。记得一定要听从我的叮嘱,现在我可是你的主治医师,不听话可是会影响康复速度的。”
“许哲,不用对我这么好。我说了,忘了我……”苏月白再次重申。
许哲的笑容已经快挂不住了:“小白,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看见我痛苦的样子,你才开心、才爽快对不对?那么你做到了。我只想告诉你,我不会放手的,现在我是你的医生,你只需要记住这一个身份。我想过了,终究是我太心急了,你还没有做好万全接受我的准备。等你出院了,我再慢慢追求你。”
苏月白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在对牛弹琴,索性不再开口。
私立医院的小花园设施齐全,绿树成荫,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正带着副老花镜,津津有味的看着一份杂志。
苏月白只觉得那杂志封面的人好熟悉,等许哲推着轮椅距离越来越近时,苏月白整个人都狠狠震住了。
那正是刚才自己幻想出的林言晞的样子!
土豪不是即使出席聚会都戴着半幅面具保持神秘的样子么?
苏月白突然想起林言晞的母亲!难道一夜之间,土豪的身份就被曝光了?
不安的情绪涌动,急得苏月白狠狠咳了两声,许哲停下了步子。
“小白,你没事吧?”许哲蹲下声,担忧的问道。
看着苏月白还未被打理过的头发被风吹的更乱了,许哲从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包装的无菌口罩,帮苏月白戴上。
许哲轻轻叹了口气:“怎么还是象小孩一样,总是要人照顾着。看来你身体刚恢复,呼吸道还是很娇弱。你先休息会儿,我去上楼拿个东西。”
说完,许哲就离开了小花园去拿梳子。
许哲一离开,苏月白就双手撑着扶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谁知道脚底发软,苏月白一个没站稳,跪着跌落在地,吓坏了正在看杂志的老人。
“姑娘,没事吧?”老人摘下眼镜,刚准备扶起苏月白,也不知道苏月白哪儿来的劲,猛的把老人手中的杂志夺过来,更把老人吓坏了。
老人收回想要扶起苏月白的手,看着苏月白略显病态的身躯,乱糟糟的头发,带着口罩和疯狂的眼神,直接像看神经病似的瞟了两眼,起身就走,避得远远的。
合起那本杂志,苏月白颤抖的手抚上了封面上林言晞的俊容。
那是一本经济类杂志,却因为有林言晞的西装半身照而显得更像是一本娱乐杂志。
而封面上的大字,刺痛了苏月白干涩的双眼:林言晞,LIN集团神秘总裁身份揭晓,同梁氏千金订婚在即。
林言晞明明说过,不到三十岁不会考虑和那个恶毒的女人联姻!
就算对象永远也不可能是自己,也不会是梁喻欣!
林言晞,你一定被胁迫了,对不对?你一定过的比我还不好,对不对!
苏月白慌乱地扯着自己身上的病号服,手心全是冷汗。
突然,苏月白感觉到上衣的口袋里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苏月白伸进去一摸,那熟悉的材质和轮廓,苏月白再清楚不过,愣住了。
林言晞的贴身怀表,为什么阴差阳错的跑进了自己的口袋,而自己竟然现在才发现它的存在,这个让自己重生的神秘而古旧的怀表。
“小白!你怎么自己跌倒了?”苏月白突然听到隔了很远的许哲的叫唤声,立马将这本杂志反过来,顺着地面一滑,藏匿在了石凳的下方。
许哲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扶起苏月白,上上下下的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只有裤子被蹭脏了才放下心,力道轻柔的为苏月白梳通发丝。
苏月白放在膝盖上双手,攥紧又松开,再攥紧又松开,终于闭上眼用请求的软姿态对许哲道:“许哲,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