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墙内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易南北今日夜里坐在了秋千上，低声的念着。易南北的声音低沉磁性，念起这诗带着一种绵长的韵味。他慢慢的摇着秋千，关于苏静五年来的种种情景浮现在眼前，刚开始憨纯到后来的娇媚最后的冷傲，让人心里缓缓的流露出了怅然。易南北微微的露出一个怀念的表情，坐在秋千上的他显得身体很庞大，两只脚踏在地上拿着酒继续狠狠的喝了，一坛酒又空了，他看着桌子上的众多坛子叹息了一声。易南北晃悠着身型走向桌子，把那坛子放了下来，又拿起了苏静送来的女儿红，细细的摸索起来，嘴角带着温柔的微笑。
“南北，如果李字一不来，你会不会带我走。”那一年苏静这么问他，他是怎么答得？易南北摇了摇头，眼前似乎有点模糊，真的喝的多了些，他踉跄的又回到了秋千上，一阵风吹过，那挂着的灯颤巍巍的灭了。周围一下子变得黑暗下来，易南北看着前面黑暗的一片，轻声的说：“唔，你来了？”
轻盈的脚步声踏过青石铺的路，一身白底绣着粉红色花瓣的衣服的女子慢慢的走了过来，带着一丝的冷漠和十分的温柔，手中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怀中还抱着一坛酒。她并不说话，背着光站在离易南北几步远的地方。即使看不清她的模样，易南北也已经知道来人是苏静了。
易南北又叹了一口气说：“你来了。”不过这句话的语气却变成了肯定，他想抬起手来却发现不能，是喝得有些多了吧，易南北想。
脚步声有规律的响起，回荡在这个寂寞的夜里，一步步的好像都一样距离一般，那么的匀称好看，苏静近了，亲昵的语调说：“是呢，我来了。你在等我？”
易南北笑着看着她，他手里依旧拿着苏静白日里送来的酒坛，易南北细细的摸着“春日宴”那三个字，溢出了一片温柔：“是，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柳绯，但是一定会见一见我的。”
“所以你等我？”苏静竟然带着一丝冷笑，走近了，把他手中的酒坛接了过来，轻声的说：“吃点点心。”
易南北捻起了一块，咬了一口，抬起头看着苏静问：“你亲手做的么？”
“自然是。”苏静站在易南北的侧面淡淡的说。
易南北低着头，眼睛中透露出了让人无法明白的感伤，把剩下的点心吃了，怅然的唤了一声：“苏静。”
“我在。
夜色很美，月色柔和的抚摸在两个人的脸上，带着朦胧的美感。
易南北认真的看着她，漾出了温柔的微笑：“我说过等字一来了之后我便把这里送给你们，完成你父亲的心愿，你看可好。”
苏静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继续端着点心说：“是，你说过。”
易南北不说话了，继续拿着点心慢慢的咀嚼，有时候是细细的品位，有时候是温柔的看看苏静，一盘的点心入了肚子之后，易南北伸手看着苏静，苏静虽然背着光，但是眼神中带着的滞待和一种弄弄的忧伤他却看的清清楚楚。苏静低头看了看伸到他面前的手，抿着唇幽幽的叹息了一口气，把自己带来的另一坛的酒递给了他。
易南北好像很高兴的笑了笑，打了开来，大口的喝了，畅然的说了：“真是好酒。”苏静没有接话，依旧淡淡的看着他点点头。不知这么沉默着过了多久，易南北忽然的说：“天要亮了，你该走了。”那声音是苏静从来没有听过的喑哑。
“为什么这么急着赶我走。”苏静虽然这么问了，却已经慢慢的向院外走去。
易南北没有拦也没有动地方，他只是轻声的嘱托了：“风大，天寒，小心了。”
但是，风只是幽幽的清风，天已经到了五月……这话，只怕只有他自己懂了，或者那停滞了一下的苏静也懂了。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棂播撒下来，宿醉的李字一终于是清醒了一些，但是还是有些头疼的他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说什么都不愿意起床。
门口传来敲门声和“字一少爷”的叫声。唔？不应该啊，紫衣应该直接去云姐这里的总站了啊。果真宿酒过后人的智力都会有一定程度的下降。再一次的“字一少爷”之后李字一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属于那个叫思思的姑娘的。他挣扎了一下爬了起来，但是一阵的头重脚轻。还不等他过去开门门已经被推开了。
“思思姑娘……”李字一略微有些尴尬的叫了一声，换来的却是一阵轻快的笑声，他抬起头认真地看了一眼进来的竟然是沈括，他狠狠地给了沈括一个白眼，没有好气的问，“怎么是你。”
沈括笑着把洗脸的水倒好，把端来的早点放下，坐在一旁看着又化身为被拨了爪子的猫的李字一，说：“我总不好让人家一个姑娘端着这么重的东西等着你起来开门。”
李字一闷闷的哼了一声却不得不感慨为什么沈括也喝了这么多酒今早却像没事人一样，自己却这么难受。李字一想着也不好继续躺下，只得站起身来草草的打理着一下自己。
沈括在一旁看着，忽然问道：“今天打算做什么呢。”
“不知道。”李字一擦了擦自己的脸走向沈括旁边的椅子坐定，随手拿了沈括带进来的点心当做早餐吃了。
沈括淡淡的看着他，终于问了出来：“不去见见苏静么。”
“我……”李字一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一声“啊”的尖叫吓得差点把刚刚端起来的茶杯打碎。
怎么了？两个人相视了一眼猛然的站了起来，跑向尖叫的地方，一直有些头晕的李字一跟在沈括后面动作稍显迟缓，没想到沈括也放慢的速度轻声的问：“你还好吧。”
“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多喝。”
“喂，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两个人一路快步的走着，一路好似吵架一般。直到到了最日喝酒的院中，本以为只是思思或者柳绯受到了什么惊吓，却不想却看到了让二人都不想看到的一幕——
易南北安静的坐在秋千中，好像睡着了一般，但是任二人可以看得出，易南北已经——死了。
是的，易南北已经死了。
而发现的易南北去世的柳绯更是恐惧的跌坐在了地上不住的颤抖。思思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摔碎了端着的碗碟。最先反应过来的沈括赶快先把跌坐在地上的柳绯扶了起来，毕竟这里还有孕妇。“思思，去报官。”沈括冷静的说。
“哦，哦。”被沈括点到名字的思思这才有了点反应赶快拎起了裙子跑向门外。
沈括轻轻的拍着柳绯的被替她放松心情，现在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的。却又有些担心李字一，毕竟李字一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如今易南北被害他会不会……想着沈括抬起头来看向李字一，李字一比他想象中要冷静一些，但是脸色也可以看得出有些苍白，他淡淡的唤了一声：“字一。”沈括见李字一看向自己继续说，“照顾好你嫂子。我看看南北。”
沈括这么说只是为了提醒李字一他还有自己作为男人作为朋友应该做的责任，他也懂得李字一是一个注重责任的人。果真看到李字一缓慢的走了过来，对着沈括点点头，扶着柳绯的肩示意他可以去了。沈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走到了易南北的身边，他皱着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了上来，易南北死的很安详，好像赴死之前还好好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就如同看到郭芸死之前一样，想到这沈括提鼻一嗅，脸色就是一变，低低的说了句：“果真如此。”说罢又细细的观察起易南北，往下看，看到易南北手中抱着昨日苏静送来的酒坛，不过……沈括又皱了一下眉，有一种违和的感觉，他伸手就打算把它拿出来仔细的看一看。
这时——
“别碰！”一声厉喝让沈括转过头去看了看声音的来源，看穿着来人应该是江宁的捕快，沈括默默的收回手来，淡淡的看着他，那捕快脸上长着些麻子更是带着鄙夷的目光瞟了一眼沈括说道，“别碰那尸体，下面是我们衙门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沈括看着他那模样就想笑，但是良好的修养的他只是微微的施了下礼退到了后面，李字一告知思思让她照顾柳绯后凑了过去，轻声的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沈括看着李字一轻声的叹了口气说：“那个酒瓶不是苏静最开始送来的酒瓶了。”
李字一听着点了点头，略带着疲倦的口吻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啊。”沈括对着李字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然后就是咱们最不想遇到的东西。”
沈括嗅到的便是梅夫人的味道，虽然气味极淡，想必是被酒香掩盖了下去，至于那坛子有什么不同沈括却无法说明，毕竟没有看到真的实物。
“梅夫人？”
“是啊，梅夫人。”
李字一的那声带着一些无奈，而沈括的那声则是感慨。二人却不由的感慨，果真是逃脱不了的命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