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新娘青梅藏,等待咿呀竹马乱新郎……
郑辰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的唱的远处的秦淮灯火都慢慢的变暗了下来,歌舞升平停息了,只能听到面前这谈不上有调子的儿歌回响在这个夜色中。郑辰的嗓子唱的有些哑了,沈括只能默默的看着他,却没有办法替他分担,就涌上来一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难受。
“沈括。”忽然郑辰出声。
沈括认真的看向他说:“我在。”
郑辰又没有来由的笑了,又没有来由的哭了,他喃喃的说:“我第一次看到思思的时候就在这。她那个时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轻盈。”郑辰眯起了眼睛,手伸了出来,好像是可以触摸到那个时侯的那个走进自己心里的女子。但是只是徒劳无功,那还湿漉漉的白色衣服现在也看起来没有了原来的颜色。
那年郑辰刚刚到了江宁县,而思思多大郑辰不敢问最后也没有问出口。
那年的夏天,这个码头还没有完全的废弃,郑辰乘船到了江宁县已经是接近半夜了,他远远的看见一个穿着单薄的女子坐在河边上乘凉,光着脚丫淌着水,那双亮亮的瞳眸看着天上的月亮,那月色很好,抚摸在她的脸上,就是思思。思思悠闲地哼着一首童谣,来来回回的唱着,当然那声音要比今日郑辰唱的灵动多了,初次见面的郑辰就那么的沉了进去,呆呆的在码头就看着她。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思思看到有人看着自己脸微微一红,连忙的穿上了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关切而温柔的问。
“我……”郑辰现在想想那个时侯的自己还真是笨啊,当时几乎什么都说不出来啊。
讲这个的时候郑辰笑了,很向往的眼神,很低沉的声调叙说着曾经的流年。曾经的路上巡街的时候她在买东西,相互的对视一眼又很快的分离开了,可能是低低的一声“郑捕头”,或者是微笑的回复着“思思姑娘”,谁也不多跨越一步。
“为什么不告诉她。”沈括忽然出声问,“很在意她出自红船?”
郑辰还是躺在地上摆过头去,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像么?”他把胳膊枕在脑后,看着天空说,“我是什么性格我知道,肯定会得罪不少人,我又怎么可以连累她呢?”
连累么?沈括在心中说了一声。
“可能她想要的就是你的连累吧。”他低声地说,却不想让郑辰听到,可能只是想为思思争辩一句。
郑辰茫然的眯上了眼睛,又开始来回的哼着那两句童谣。但是显得那么的颓废,沈括没有来的就有一种泪水涌上眼眶的感觉,不知道是为了那个一直温柔的女子还是为了眼前这个颓废的人,或者是为了所有还在局中的人们。沈括有些烦躁的从边上拎起酒坛对着郑辰说:“来,咱们喝酒。”有时候他们之间不需要劝解,在酒里就成了。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单纯的虫鸣和酒坛相撞的声音,或者还有着两个酒鬼偶尔传出的“敬思思”“敬老狐狸”“敬你”等等的没有意义却出自内心的话。茫然的慌乱的和着寂、寂、寂……的声音沉浸在夜幕。觥筹交错只是给自己一个喘息放纵的时间罢了。
天空泛起了一阵白,看着就要冲破了黑暗。秦淮河上起了晨雾,远处的船只都看的不真切了。清晨早起的鸟儿喳喳的叫了几声雀跃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还在有些黑的远处走过一个人,动作缓慢,好似试探一样,他走到他们的面前,就是李字一。
“真是的,就喝成了这样。”李字一有些苦恼的看着这两个叠在码头地上的草地上的人,看着周围的散落了很多的酒坛不由的感慨。
“你怎么来了?”忽然地上挺尸的两个人传出了声音吓了李字一一跳。
李字一低下头看着发出声音的人,嘴角有点抽搐的说:“你醒了。”但是看到那带着红色血丝的眼睛证明了他一夜的未眠,于是李字一又很快的改变了说法,“你没睡?”
“睡不着。”沈括躺在地上没有动,但是依旧答应了李字一的话。
李字一低了身子说:“喝了这么多酒都睡不着?”忽的李字一很想开一个玩笑,这样的压抑气氛让他不太习惯,“这里的空气不错,而且温度适宜。”
沈括却好像没有什么心情开玩笑一般的正经的说:“在想事情。很多很多事情,茫然交错的挤压着。”说着露出一个苦笑,没有动地方的看着李字一。
李字一张了张嘴,有些颓废的看着他:“沈括,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沈括低声的笑了,眯了眯有些酸疼的眼睛,他知道李字一觉得对不起是因为把自己带入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本来思远县的案子结束了,自己应该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的,只是,这是自己选择的与他人无关,沈括为了转移话题,说,“你还生着病呢,怎么来了。”
李字一很快接了下去:“你们一夜没有回来我有点担心,就四处找找。”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这时李字一带着的笑意一僵,他眼神略带落寞的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李字一抿了抿唇说:“这是柳绯从自己房间的桌子上发现的几封信。是,思思写的。”有些哽咽的声音继续说道,“她里面写了和郑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在这里,还说,如果有来生但愿可以先遇到他,然后就是缠着也让郑辰娶了她,如果不行,那么就让她成为郑辰的女儿吧,享他的宠爱一生也爱他一世。”
沈括接过书信,听着李字一叙述迅速的看了那封信,最后听到李字一有些颤抖的声调,他不自觉的又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李字一颤抖的眼皮。沈括怅然的叹了口气:“烧了吧。”他轻声的说。
“什么?”李字一不明白的看着他问,不解的皱着眉说,“郑辰还没有看过。”
沈括低声的笑了说:“思思这封信是写给咱们的,她通篇都用‘他’来说郑辰,又怎么是写给郑辰的呢。她只是想告诉咱们,她爱过郑辰,但是并不想他更难过。”如果是我死了,我宁愿什么都不带着走,爱、恨,都是活着的人的事情,和死人无关,沈括这么想着感觉很疲倦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李字一咬着唇,他明白沈括说的意思,但是真的破坏了这封信他又有些于心不忍,原本蹲着的李字一忽然站了起来,提了一个不大的酒坛,把信折了折塞了进去,一用力,那酒瓶就迎着晨雾消失在了秦淮河中,他转过头去看沈括说:“我宁愿相信,思思只是去了远方。”
沈括看着他,好想读懂了什么,了然的说:“是,只是去了远方。”
李字一又走了回来,对着沈括说:“沈括你为什么不带着他回去?这么一夜了。”
沈括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说:“因为我搬不动他。”
李字一打看到二人这幅模样已经设想了很多为什么沈括没有带着郑辰回去,却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弱智的原因,果真有的时候不必想这么多么?但是他还是认命的与沈括一起扶起了还在沉睡的郑辰,但是还是看到沈括一个踉跄,李字一不无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我也是喝了很多酒的,头疼很正常,没事。”说着搀着郑辰和李字一向县衙走去。二人迎着就要升起的阳光慢慢的走着,不发一言。
没有一个人知道当时的郑辰是醒的,他听到了那封信的故事,也听到了那声随水而去的酒坛落下的声音,他有些累了,醉了。听到那句“她只是去了远方”郑辰好似在茫然中抓住了什么一般,那么思思,我等你。
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为什么多年之后的郑辰总是抱着自己的女儿到这里,让女儿坐在自己的腿上静静的为她哼着“小小新娘青梅藏,等待咿呀竹马乱新郎……”,他宠了爱了那女儿一辈子,为她找了一个好人家,那人正直温和,很宠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叫郑思。而郑辰也很尊重他的妻,那个叫做思思的女人。多年之后知道这件事情的沈括和李字一无法去揣摩这件事情,到底郑辰是把他的妻当成了那个女子还是将他的女儿。但是那个时候老狐狸只是摇摇头告诉他们,郑辰只是把爱交给了两个人,代替那个女子活了一生。泻一世苍凉带着温柔的怀念,静静的在未来流淌。
当然,那只是以后的故事。
而现在三人回到了县衙,把郑辰弄醒,让三人都清洗了一下自己,郑辰去找现在代替县官的王牧,而要回房间的沈括却被李字一叫住在院子中。
“怎么?”
“你看。”李字一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东西,是一本《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