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乡里重逢陌路人,携手抗暴了残生,黄泉路上相为伴,恩怨情仇难再分」。
蒙古骑兵军容鼎盛,奋力向山上冲杀。当骑兵接近山腰时,突然在东边发现无数火球,竟冲向蒙古兵阵中。细看原来是数百头狂奔的牛牯,尾部拖著烘烘烈火,痛得发疯的直冲入蒙古兵阵中。蒙古兵将慌忙躲避,阵脚大乱。火牛不规则的乱窜,山路峡窄,蒙古兵互相踐踏,闪避不及的都跌到万丈深渊。搭尔木正奇怪火牛从何处来。却见西边麈头风涌,红巾军又掩杀而至。火牛不断在阵中崩跳,蒙古军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马匹已经不受控制,要想不被挤下万丈深渊,唯有向上冲,就如挤牙膏的原理,两边一挤,牙膏就只有向上,铁骑漫山片野,火牛在山下乱窜,山下到处著火。蒙古军士要不被火烧死,亦唯有死活向上冲。
群雄分成两部份,一部份滚石阻挡敌兵,其余弯弓撘箭,设法阻档敌兵接近,这时东边徐达的三百新兵亦已杀到,蒙古兵发觉已被包围,更加胆战心寒,四面均是敌人,难以找到缺口。树木遇火即燃烧,大火在山脚烧得旺盛。鞑子兵被山下的大火分隔。上了山的退不回去,留在外面的因大火又冲不进来。在山上群豪居高临下,又是武林高手,冲得近的军士均被射杀或被石头所伤。蒙古兵就如热煱中之蚂蚁,为求生存,只能到处乱窜。
战马排山倒海的向上冲,实在难以阻挡,小殷心生一计,他右手持刀,左手拿着从香港带来的胡椒喷雾。凭着超凡轻功,使用空明拳中的一心二用心法。冲入敌人阵中,施展出泥鳅功如鬼魅的身影,右手持刀击杀敌兵,左手却对着马眼喷胡椒喷雾,不一会已有不小马匹在乱跳乱窜,在满布石头及尸体的山路,马匹眼中剧痛,难以受控制。互相践踏,敌方又乱作一团。殷达豪在半山向下望,只见有四名老者,没有穿盔甲,戴着蒙古帽子,守在敌军后面,有敢彻退的蒙古兵,立刻被他们砍杀,一刀一个,毫不手软,蒙古兵当此形势,只可进,不敢退,全是把命豁了出去。小殷再留心看,四人武功高强,在火光照射下,眼中透着妖光,这眼神小殷也是似曾相识。
小殷拿起弓箭,对准其中一着便服的发箭,只见此人‘哎唷’一声,慌忙把头一偏,虽然狼狈,但危急中却闪开了。弓箭射在他身后的树上,插进了一大半,其中三名老者惊奇的"咦"了一声,小殷已无暇再理会他们,继续冲入敌兵阵中,专选择马眼喷射,马儿受痛,一如瞎了一般,乱崩乱跳的逃向山下。山下烈火烧得正盛,人马相继着火,蒙古军又死伤了数十人。蒙古军既不敢退后,聪明的纷纷下马,找大树为掩护,向山上发射弓箭,群雄死守防线,与鞑子兵互相对射,敌军慢慢又再逼近,群豪奋勇冲出,与他们埋身肉搏,双方均互有死伤。小殷在对敌中察见段瑛脚下已受伤,不良于行,忙抢前为她解围,这时段正清也捱了一刀,幸好有保护衣,只是一些皮外伤。小殷忙对他说:“瑛姐腿伤了,行动不得,段大哥,快背她下山,这里有我,快走!”
段正清背着段瑛向着绳索跑去,其馀各人守住阵地,不断向走近的蒙古兵射箭,蒙古军士害怕羽箭从高而下,被吓得慌了,不敢逼近。小殷命令受伤的快搀扶着撤退,少林及武当亦有伤员,小殷知道援军已到,他们的任务已完成,他拿着功箭向下射,口中却命令说:“请少林玄音大师及武当玄冲字快带弟子及伤员从速离去,我们已完成任务,让蒙古人全军烧死在山上吧,快撤,迟了恐怕误事。”两人再三推辞,说要帮助留守。小殷迫于无奈,大声命令说:“快走,thisisanorder!”
小殷发觉说溜了嘴,正想用中国话再重说一遍,怕他们不明白,但一回头,见他们已朝撤退方向走远了,小殷感到奇怪:‘难道元朝少林及武当派内外兼修,甚至英文也熟悉?真是悬疑!’或者是无论我说什么,他们也决定听我的命令而撤走。看来说起下命令,还是英文管用。蒙古兵又惭惭移近,山下火势急速向上蔓延。小殷迫于无奈高声说:“大伙快走,我来殿后,迟了恐怕更走不掉。火势迅速蔓延。山上的温度已是灼热异常。各人听罢纷纷离去,沿绳索下山。"殷达豪留意渺静及程氏姐妹仍然奋勇杀敌,没有下山的意思。忙紧张地道:“渺静师太,來不及了,请带她们快退,火势一发不可收拾,这里危险!快撤!。”程氏姐妹摇头说:“你们不走,我等也留下陪伴。”渺静师太微温道:“什么话!快走,我来殿后,妳们胆敢不听师父的话么?"程氏姐妹含泪的说:“不敢,您老也快来,我们在山下等您。”
两女与小殷对望了一眼,小殷知她们的心意,安慰她们:“放心吧!我轻功好,跑得快,定然没有危险,一会便来找妳们。”荣九在旁也插口道:“女娃娃这么年轻,快回去嫁人生仔,生两个胖宝宝,将来赶走鞑子,为汉人报仇。”各人听得出奇,他好像是劝程氏姐妹离去,但回去结婚生仔跟撤退没有必然关系,再说两个胖宝宝长大了,未必一定会对抗鞑子,或许成为汉奸也有可能。
程氏姐妹转身到崖边,算起来,现时山上只剩五人留守,分别是空空书生,罗汉手,荣九,渺静和小殷,他们要坚决守护着缚着绳索的几棵大树,让撤退的人有足够时间到达山下。小殷知道绳索只有四条,而且一次不能太多负荷,由顶峰爬到山下亦须一注香的时间。火势也越来越大,一会要是把树藤烧断,大家也走不了。小殷对渺静师太道:“师太,大火快烧上来,待他们走后您老也快撤,她两在等著,无谓令她们担心,我是盟主,理应我来殿后。”渺静却坚决说:“殷少侠智勇双全,赶走鞑子须要你来领导,你是汉人的希望,为了汉人的江山,你绝不能犯险。”峰上四人皆同意渺静的说法,无一人肯弃他而去。
小殷感激的道:“你们是我的好兄姐,不要再执拗,待会快走,我身为盟主,要尽可能照顾保护你们,我怎能贪生怕死,弃你们先逃命。”小殷记得在飞虎队时,从新闻报告得悉韩国游船”歳月号’沉没的新闻。当时愤怒的说:“这人身为船长,不负责任,有危难时不负起责任,竟然贪生怕死。自己先逃命,弃他人之性命于不顾。真是韩国人的耻辱!”在一旁的肥仔深却说:“船长又怎样,当然是自己性命要紧,别人的死活就顾不上了。总不能为一些工资便连命也丢了。”
小殷据理力争的说:“身为船长,贪生怕死,不负起应负的责任,所有乘客均是等他的指挥逃命的,他却自已带着船员先走,害死数百人,于心可忍,即使逃得性命,良心也会受遣责,此后何以面对社会,面对死去的人?,生存就如懦夫一样,永远受人唾骂!”肥仔深却再三争论,坚持己見。小殷心想:‘像这种见利忘义的人若在古代,肯定是做汉奸的潜质。’
但他却始料不及,兩年后肥仔深却当了香港立法局的议员。胡乱喷口水之馀还大赚美金英镑,捞得风山水起。大富大贵,这是题外话。话说殷达豪是绝对不会先走的,因为他最讨厌这种不负责任的卑鄙小人。这时,林中巳处处火头,烧得‘卜卜’有声。在山腰的蒙古兵已无藏身之所,只有集体再向上冲。小殷此时,再次看见蒙古兵后的四名老者。看他们的身法及气度,知道他们才是真正的劲敌。
群雄山上拉弓撘箭,鞑子兵又被射翻数人。空空书生向其中一便服老者射发箭,却被他轻松的接住。空空书生咦的一声:“啊!這不是漠北五狼的漠老三吗?”小殷兴奋的道:“难怪武功不弱,他几兄弟来得正好,我答应漠老五让他们在黄泉路上兄弟团聚。這下子,不用到处去找他们,省却不少功夫。"罗汉手也恨恨地道;"这四狼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今天峽路相逢,无论如何也要送他们上西天,免致老五在下面怕寂寞。也好让他们一家团聚。"小殷知道大敌当前,拔出短刀,快步迎上去,他大声骂道:"四只狗东西,天堂有路你等不去,地獄无门却不请自来。既然活得不耐烦,还不快拿命来,更待何时!"殷达豪见大火已逼近,不能再拖下去,必须速战速决。他也不理会谁是阿一,谁是老三,飞身一刀就向其中一人刺去,手掌向另一人急劈。小殷攻势来得迅速,两人虽然避过,但均失了平衡,跌下马来,其余两人也随即下马,把小殷围在中央,小殷知道他们下马是为了方便向他施展迷心术。这时蒙古兵也与群豪拼死搏斗,打得难分难解。这边四狼连手攻击,小殷左闪右避,等待机会还击,殷达豪最近连场大战,格斗机会多了,理论与实践结合,武学修为又跨进一大步。其中一老者眼神诡异,尖声道:“你便是杀老五的人,报上名来,好让老子送你上路,小殷望向说话的人,眼神一接触,心中又热一热,欲想再望多一眼,他急忙屏息静气,从怀中拿出喷雾,寻找机会向他们发射。
谁知他四人联手,互补長短,进攻连绵不绝,小殷腾不出手来,一个踉跄,竟把喷雾跌在地上,瓶是圆形,滚得远远。他急于去抢夺,被四狼合力迫回去,背上更中了一掌。还好有保护衣,减低创伤,但仍是刺心的疼得厉害,无意中再望四狼一眼,脑中感觉一阵晕眩,作战精神随即分散,更者神疲意惫,睡意甚浓。渺静刚在身侧,她曾看过小殷在山坡射马眼的情形,猜想到小殷的用意。再看小殷好像也着了道儿,情急之下,连忙拾起喷雾,对着四狼的眼晴乱喷,其中三狼正在施展妖法,尽量瞪眉突眼,冷不提防渺静在旁突然发难,眼中突觉痛楚异常,慌忙退后,渺静挺剑而上,正中其中一人小腹,但另一头恶狼却重重的打了她背心一掌,防护衣也打碎了。渺静吐出鲜血,面如金纸。显是受了内伤。
殷达豪一时失神,侥幸被胡椒喷雾的辛辣味唤醒,只见面前三头狼被渺静迫到自己身边,双眼紧闭,小殷心想机会难得,就连下杀手。只见三头狼还未来得及招架便死在当地,甚至给谁打死也不知道。最后一头狼,眼中只占有小许,眼晴尚可以张开,但只一瞬间,同来三兄弟已死于非命,自己要逃也是逃不掉了,正后悔为什么为了区区百両黃金,却答应搭尔木做这鬼将军。
其余蒙古兵被书生杀得四处躲藏,荣九追杀鞑子回来,见渺静受了内伤,急忙把她扶起。担忧得眼都红了,连连慰问,小殷道:“荣大哥,师太受伤不轻,快背她下山,程氏姐妹正在山下等著。”渺静勉强站起来,忍着痛苦说道:“不用背,我自己能走,一点轻伤不打紧。”一拐一拐的向后山而去。
小殷高声叱责道:"兄弟们快走,无须等我,我一会便来。我须先送漠家一家上路。"剩下的一头狼,其实就是老大,他后悔多管撘尓木的閒事,累至三兄弟惨死于此,他发疯的扑向小殷,使出浑身解数,希望替兄弟报仇。此时火势已蔓延至山顶,快烧到绳索上,小殷知道再没有时间,见老大势如疯虎,将牙舞爪的,对他连下杀手,立心要拖着小殷一起焼死,小殷忙摆脱他的纠缠,快步的向后山跑去,漠老大如疯犬般扑来,小殷急忙怀中取出手枪,一个打滚,漠老大已然扑到,正向躺在地上的他雷霆一击,声势吓人。眼看对方是难以抵挡,必死无疑,漠老人双掌齐出,拼命也要印在小殷胸膛。但突然“呯,呯”兩声过后,漠老大瞪大双眼,额头渗出血来。似乎死不眼闭,看来亦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死的。
小殷千钧一发中凭短枪解决了漠老大,惊见绳子已著火,飞奔走到后山,叫了一声苦。只见有两鞑子站在崖边,向着山下射箭,显然是在射沿著索下山的人。他发狠的冲前,不由分说的一手一个。把两蒙古兵推下山,随即往下一望。只见书生和罗汉手已差不多到达山下。因距离较远,弓箭射不著。但见渺静和荣九在同一条绳索上,渺静摇摇欲坠,颈上中了一箭,鲜血直流,荣九背上却中了三箭,也是奄奄一息,再看树上的绳索已着火,快将焼断,大家均难以逃生,葬生在这鹤山火海之中。山下程氏姐妹高声惊呼,声音也沙哑了。
小殷此时已无计可施,唯有冒险一试,他脱下腰带,把腰带重复绕着另一条没人在爬的索上。飞身而下,要是下坠太急,他便一掌打在山上,把坠力减轻,速度就如直跳下山相差无几,他刚着地。渺静与荣九已经支持不住,从空中掉下来,在这千钧一发之中,殷达豪已别无选择,只有硬接了,他看准来势,渺静先到,他接了渺静之后,忙冲前一步单手接着奄奄一息的荣九。刚把两人放低,双手已痛得抬不起来。正在强忍痛楚,罗汉手又如空中飞人般直缐坠下。原来火势凶猛,已把藤索烧断了。小殷忙抢佔有利位置,面向湖中,待他将到地的时候,双掌出力向湖中推去,化解下坠之力。罗汉手刚从湖中爬出来,书生又到。小殷把书生推向湖中后。筋骨已严重劳损,软软的垂下。痛得他眼旧鼻水也流了下未。
当时四人守住几棵大树,已不见有敌兵踪影。小殷大叫快跑,四人也知是最后关头,逃跑的时间无多。来到后山,见其它人已下了山,索上空无一人,罗汉手欲等待小殷,书生趋促的说:"莫要磨蹭,盟主已说清楚,他的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把握时机,再等大伙也跑不了。"当下各人要背师太下去,渺静坚持不允,自已拉住一边绳索先行下去。各人争她不过,见火势蔓延得快,再不走真的走不了,便各自拉着不同绳索滑下。荣九在崖上看住渺静,见她可以支持得住,便拿着另外一条绳索正要滑下,刚爬了少许。一听风声,知道有暗箭射来,忙侧身闪过,向上望,只见两鞑子兵,正向下放箭,他飞身上崖,把两鞑子兵打跑后,向下俯视,只见渺静颈中中箭,鲜血四溅,快要支持不往,他急忙沿索而下,欲救渺静。鞑子兵被打跑后,根本未有走远,躲在一角,见再没人看守住,又冲出来放箭,鞑子也想逃命,所以必须先射杀他们。
荣九起初还能打下几枝来箭,但一方面要照顾好渺静,防她再被羽箭射伤,另一方面,人在半空,无法灵活闪避,就好像箭靶一样,结果后背还是中了三箭,要不是小殷来早一步,把两蒙古兵打下山,相信两便会像箭猪一样,插滿羽箭,坠落山下,粉身碎骨了。
小殷双手剧痛,双脚受力太重,已举步艰难,但见荣九及渺静两人已奄奄一息,书生抱着荣九,荣九不停的咳嗽,强忍痛楚的道:“四十多年前她曾连续四天,每天送我三个馒头,活我性命,我已赚了。我为她只捱了三箭,尚欠她的,只有来生再还。”书生咄泣的道:"荣大哥,你这又何苦,人家施恩不望报,早把这事忘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荣九气若柔丝的道:"我最痛苦的时间,她帮助了我,在我的心中,她永远是最好最完美的人。请你们念在兄弟一埸,把我骨灰送回向阳村,那里有著我最珍贵的回忆……兄弟……先走了。"最后几个字已听不清楚了。小殷也流下英雄之泪来,荣九一生游戏人间,表面上开心,内心苦涩,但恩怨爱憎分明,且为民族出力,在大是大非上面,一点也不含糊,值得别人尊敬学习。程素这时哭着跑过来拉着小殷,说师父有事嘱咐他。
小殷忙一拐一跛的过去。此时渺静已面色苍白,出气多,入气小,小殷知道已经没救了,忙把耳朵凑近她咀边,只听到她声如蚊鸣说:"好孩子,汉人尊严以后全靠你。老尼姑累了,要去找我爹娘和妹妹,大家不用伤心,人间愁苦,我已受够,再没有可留恋的,这一天我已期待很久。好好照顾程双程素,她两也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帮助她们把我的骨灰带回峨嵋,做得到么?"小殷含泪点头答应,渺静再注视他一会,微笑地死去。
此时山上仍烧得火光烘烘,朝阳又如以往,静静的爬出来,日出日落,缘起缘灭,千百年连绵不绝,但人间悲伤愁苦,到几时才会有所终结。
第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