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遥熟悉地说起庆国的律法。
“按我朝律例,这些嫁妆应是儿媳的财产,他人未经同意不得使用、转赠、变卖,否则要视情况处刑。若接收转赠之人事先知情而不报,视为同罪。以一万两银子来计算,儿媳的继母宋氏与秦王妃,理当寄予廷杖五十,按嫁妆原数的两倍赔偿臣女。”
皇帝沉默着听完,从太监手里拿过嫁妆单子,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
这单子上清清楚楚地记录了嫁妆里应有的每一件物品,并且该有的证明人、签押手印一个不少,完全符合朝廷的规定。
这就说明,这份嫁妆单子是真的,并且确实属于宋青遥。
宋青遥站在下首,打量皇帝那若有所思的神色和眸中逐渐升起的怒气,便知道自己的话他已经信了大半。
此时宋妙妙已经完全慌了。
她预想到了宋青遥可能会拿嫁妆单子来找她的麻烦,所以昨日一回府,便命人去将宋青遥嫁妆里的东西全部清点起来,准备给宋氏送回庆国公府。
但是宋妙妙没有想到,宋青遥居然敢率先就发难,还是在皇帝面前!
宋妙妙当即起身跪下对皇帝哭诉道:“父皇,母亲并未私自挪用姐姐的嫁妆,只是当时儿媳与秦王殿下成亲时,母亲所赐多为田产铺子的契约,倒是实用,却撑不起场面。爹爹发觉后,言母亲考虑不周,害怕如此几台嫁妆搬出去,丢了皇室的颜面。”
“可当时距离大婚已经没几天了,母亲无计可施,只好先将姐姐的嫁妆装起来,一起抬到秦王府来。但儿媳与母亲绝无侵占姐姐嫁妆的意思,原是打算成亲以后便将嫁妆送回庆王府的,只是后来……”
宋妙妙瑟缩地看了眼晏殊。
“后来姐姐说嫌弃……嫌弃容王面貌丑陋,声名不堪。故而不愿将这丰厚的嫁妆带到容王府里,想让母亲先替她存着。母亲怕走漏风声,故而才嘱咐我,先将那些物件放在秦王府不要挪动。”
虽然容王的面貌现在已经恢复,可大家都知道他以前可是人人谈之色变的煞神。
这下皇帝看宋青遥的眼神瞬间开始多了几丝不满。
“容王妃,秦王妃说的可是真的?”
宋妙妙暗中勾了勾唇角。
真想知道容王晏殊若他听到自己百般维护的女人,暗地里竟是这样嫌弃于他,会不会后悔地将牙咬碎!
然而,宋妙妙预想中的情况并没出现。
宋青遥尚未开口,晏殊却连看都没有看宋妙妙一眼,直接道:“假的。”
宋青遥冲晏殊眨眨眼。
咦?
其他人都被晏殊骤然出声的反驳弄得懵了一下。
一向清心寡欲不愿掺和是非的容王,居然为自家王妃出头了!
宋妙妙更是一时尬在原地,下不来台。
皇帝有些稀奇地看向晏殊:“你怎知是假的?证据呢?”
晏殊不耐烦地皱起眉。
“儿臣脸上的伤疤和腿伤都是阿遥治好的,她有这般本事,又怎会嫌弃本王?”
皇帝眸色锐利地看向宋青遥:“竟是如此?”
这样看来,宋青遥非但无过,反倒有大功!
宋妙妙显然也不知情,如此一来,她那番话便很有挑拨离间之嫌了。
宋青遥被晏殊维护,倍感开心,说话也轻快了许多。
“父皇,先不论儿臣对容王殿下之心。针对秦王妃方才的话,儿臣有两点要驳。”
“一,嫁妆单子上所列之物虽多,但最多能有五百担。据儿臣所知,秦王当初的聘礼有三百担,秦王妃大婚那日所带嫁妆足有千担以上,也就是说,庆国公府所出嫁妆,除了儿臣的那一部分嫁妆之外,已有三百担。既然如此,又何来‘撑不起面子’一说?”
那么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宋妙妙打定主意想要私吞
这些嫁妆,其他的都是借口。
宋妙妙也没有想到,宋青遥会将她的嫁妆抬数记得那么清楚,心里一沉。
“再者,既然我只是将嫁妆暂存于宋夫人那里,我想问问秦王妃,这嫁妆单子上,最珍贵的两件宝贝——前代大书法家林青邴所书的《惠鸿塔碑》和南海所出千年难遇的鲛人泪,为何却被庆国公夫人送与他人?”
宋妙妙当即变了脸色:“你……你怎么知道的?”
前两年,老祖宗过六十大寿。庆国公的一个姨娘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串东海夜明珠,送给老太太做寿礼。作为国公府主母,宋氏哪里好意思被一个姨娘的寿礼越了过去,想起宋青遥的嫁妆里有一颗极其罕见的鲛人泪,便忍痛给老太太送了过去。
至于那副《惠鸿塔碑》,则是宋妙妙和秦王暗中苟且婚事未定时,宋氏为了求娘家兄长帮忙进宫运作此事,送出去的谢礼。
说完以后,她立即反应过来不对,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但见此情形,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真相就是宋妙妙在说谎,她侵占了宋青遥的嫁妆!
宋青遥得意地看着宋妙妙,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对皇帝道:“鲛人泪极其稀有,整个京城恐怕都难以找到第二颗,《惠鸿塔碑》亦是一样。儿臣所言是真是假,父皇派人去庆国公府和宋府一查便知。”
查了宋府,便不难查到宴洛与宋妙妙婚前的奸情!
皇帝听完,脸色已然不是很好。他对身边的太监总管道:“周福全,你去一趟镇抚司,让锦衣卫走一趟庆国公府和宋府,务必将此事原原本本地给朕查清楚!”
事关皇室名誉和皇子,皇帝不可能不重视。
晏洛心里焦急,还想说什么,皇帝却沉声道:“好了,此时朕已经知晓了,待锦衣卫探查出结果,再做处置。”
皇帝一副疲惫的模样,仿佛不想再说这件事。他对晏殊道:“容王妃和秦王妃先去给皇后请安吧,容王随朕去书房议事。”
说完以后,又冷冷看了一眼晏洛,道:“秦王也来。”
这是已经迁怒晏洛的意思了。
晏洛脸色苍白地起身,跟着皇帝往书房去。宋妙妙含泪抓住晏洛的衣摆叫道:“王爷。”
晏洛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用力地将衣摆从她手中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