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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兵临城下

血色画卷 梅花戏子 2024-12-09 07:42
第十五章 兵临城下
  十月,杜珗麾下左右两军南渡九河进入关中,和仍处雍州的杜宛瀛成功合兵一处,兵力增至十七万之众。或许他会很高兴看到爱女已经为他在关中打下了一大片地盘,加上晋阳,三分天下已得其一,但此时眼前的当务之急并非为了眼前所得的小利而沾沾自喜,面前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地方需要攻克,方能成就霸业。那便是太昊,大卓的帝都。
  为了能尽快拿下太昊,杜珗可以说下足了血本,杜仁琰、杜玄焱、杜宛瀛三军将士几乎全部围困太昊,共同攻打,只是这三军的统帅并未在一起,仍是保持了传统各自为战,没军各攻太昊一门,只有杜宛瀛因为白霓衣的缘故经常到右军走上一走,但内部竞争仍是十分激烈,谁能率先攻克太昊,谁就是建立新朝的首功。
  白霓衣自然也十分清楚这个道理。倘若杜仁琰率先攻入太昊,加上又是嫡长子,新朝建立后太子之位非他莫属;若是那人杜宛瀛,那对杜仁琰是有力而无害,因为她一直是支持大哥,这一点白霓衣最适清楚。如果是杜玄焱,凭借军功,到可以与杜仁琰争上一争。为了私心,她真的想将来君临天下的人物是如今身旁的杜玄焱,而做到这一点的前提,就是让他得到储君之位,因此必须早做打算,虽然现在可以兄弟齐心,却不能再不管不顾。更何况杜宛瀛已经让食古不化的崔龚吉归顺,可以说是如虎添翼。据她所说是效法诸葛孔明七擒七纵孟获的典故,也不知真假。
  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如今距离当日离开太昊已是将近一年,白霓衣站在帐外遥望那似高耸入云的城墙,哪怕是黑夜,也看得清晰。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好像伸手就可触碰得到,可这最后一战却并不顺利。每日军中诸将都会率人去攻,尽管城下枯骨满地,血流成河,却难踏入城中半步。据她所知,另外两军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杜仁琰似乎还不着急,每天只是不紧不慢、不痛不痒的攻打一下,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其中用意。
  “霓衣。”身后有人轻声唤她,是杜玄焱。
  白霓衣转过身,带起遮面白纱:“焱弟,今日怕是仍无所获,不如进账下盘棋,如何?”
  杜玄焱蹙起眉头:“都此时了,你还有心情下棋?”
  白霓衣审视着他,眉眼间有淡淡的疑惑:“你是为了你自己心急,还是为了你杜家的大业心急?若是为了你自己,我也应该心急,因为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半个弟子,必须是人中龙凤。若是为了你杜家的大业,我反倒不会心急,因为那个与我与你,都没有直接的关系,我为何要心急?”
  他不解:“为何突然这么说?”
  她侧身,带着锋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因为我看得出来,你开始看重手足之情,开始不想同杜仁琰相争。焱弟,我说的,对也不对?”
  杜玄焱避开她灼灼的目光,眸中有些许痛色:“霓衣,其实我觉得,相争也并非是件好事。以前我同你一样,我想超过大哥,因为他处处都比我好,我的功绩,好像永远都没有办法超过他,无论我怎么做,世人都只记得琰玉公子,难有人知道我杜玄焱,所以我更加努力,只希望能够在他人心中博得一席之地。可自从父王起兵,我开始明白什么叫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或许不知道,这么长时间,我和大哥一同联兵打了仗,觉得似乎只要我二人联手,就没有谁能够阻挡,而这个过程,缺了哪个人都会出现问题。霍林之战,我便是有意想要同他挑衅,意见出现了分歧,故而始终难以攻克霍林,直到我想要同他再次联兵,轻而易举的将霍林拿下,才觉得以前的想法并没有错,兄弟便应该是兄弟。”他的唇贴到她耳畔,“别忘了,那还是你让我进军,还告诉我如今打天下的时候,大家可以在一条船上。如今,我想同他在一条船上。”
  这还是白霓衣认识杜玄焱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长一段话,可以说,比他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要轻松。她沉默的看着前方,呆愣半晌,才道:“至少等到新朝建立,我想让你做太子,无论什么方法,我希望容华谢后,君临天下的那个人,是你杜玄焱。你也别忘了,你我初见之时,你答应过我什么。”她沉沉的一笑,“所以,我挑明了问你,你想同他,做多久兄弟?”
  他的唇并未离开,吞吐的气息微热,语气已经不再似刚刚那般低沉,更像是对什么事情恍然大悟,又回到了他原来的模样:“是啊,我还想让你做我的皇后,如何能忘呢?如今你想要天下,那我就努力让你得到天下吧,和你相比,兄弟便不要了,如何?”
  她没想到,他会转变的这么快,说出的如同玩笑一样。难以置信的盯他良久后,没说什么,径直走入帐中。
  呆站许久,杜玄焱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直到白霓衣淡淡的嗓音从里面飘出来:“焱弟,进来下棋。”这才又努力不动声色的酝酿出一脸浅笑,缓缓掀开帐帘。
  烛火微暗,象棋棋盘之上,两军对垒,明显红子已占据了上风,那是白霓衣所执之子。对面的杜玄焱手中把玩着一枚被吃掉的棋子,面对颓势仍是从容,甚至还会调侃:“原以为你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中的棋字指的是弈棋,没想到象棋也是如此厉害。”
  “下棋最看重全神贯注,你如此分心,如何能反败为胜?”此时白霓衣仍不忘语重心长的教诲他,看来真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子了。
  杜玄焱马上反驳她:“你不是也说过,面对逆境要保持平静吗?我现在就很平静,所以你依旧需要小心。”而后伸手执起自己阵中的炮吃掉白霓衣一字车,嘴角含笑:“看,我还是能看出你破绽的。”
  白霓衣略有惊诧,俯身仔细观察起棋局。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掀帘而入,冲二人拱手道:“参见公主殿下,大都督。”
  白霓衣不为所动,仍是对着棋盘研究的乐呵。杜玄焱以手支腮搁在圆桌上,“什么事?”
  斥候呈上一封信,“这是卑职截获的从太昊城中发出的求救信,故而呈来给公主和大都督。”
  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杜玄焱立刻绷紧了身子接过信件,因为这可能是对方唯一的破绽,若能抓住就能一举攻破太昊。摊开信件,字迹龙飞凤舞,却不失大气,隐约能了解信的大概,就是太昊经过如此长时间的围困,加上白靖文的挥霍,如今已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望大卓各还未陷落的郡县调兵相救。
  许久,杜玄焱欣喜的喃喃道:“看来,这信该是从所有城门发出,只要能有一个人逃掉,太昊便有救,只是从我所攻之门出来的人被你擒获。所以这信上所说,该是真的。如此说,太昊已是撑不了多久……”他从信中抬头吩咐那人:“你立刻传我谕令,这几日全军要拼尽全力进攻太昊,务必克之!记住,是全军!”
  “是,卑职立刻去办。”
  杜玄焱点点头,示意他下去,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白霓衣叫住:“等等!”
  斥候忙转过身:“公主有何吩咐?”
  白霓衣的眼睛始终未离棋盘,只是随随便便的说:“传令下去,这几日,我军休战,众将士休养生息,切勿再妄动杀伐。另外再派人密切注意明日另外两军的进攻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这……”两个人,两项命令,对他来说都是顶头的上司,单听谁的也不太好,只能杵在原地,等待两人最终达成的一致结果。
  杜玄焱诧异的看她:“霓……公主这是何意?太昊如今缺粮少兵,已是强弩之末,决不能给其喘息之机,为何不加紧进攻反而要在此时休战?错过了战机,大哥长姐他们可要率先破城了!公主此举,臣下实难理解。”说到最后已经不像是商量,倒像是在发牢骚。
  白霓衣只是漫不经心的从棋盘中抬起头,眸中波光粼粼的看着他,眼神中似乎已经写了四个大字:“我意已决。”杜玄焱被这种柔软却不失坚定的目光看的发怵,转头不耐烦的对斥候道:“且按公主殿下所说的做!”
  “是,卑职遵命。”
  那人退后,杜玄焱仍是不依不饶的询问:“霓衣,你这是……”还未问完就被她打断:“焱弟,太昊是大卓的帝都,就算生活再腐化,平日所累积的粮食能够在一个多月内就将告罄吗?”
  “这个……”杜玄焱一时无言以对。不错,作为一个庞大帝国的帝都,太昊中所储备的粮食该是普通郡县的数倍之久,而且白靖文向来是爱惜粮食胜过爱惜子民,粮食绝难吃的如此之快,至少也该吃上一年半载,如此的确很反常。
  白霓衣接着道:“再想想这封信,如今太昊的城门都被我军围困的水泄不通,你不是常常以此炫耀说是连一只蚊子都难飞进去吗?如此明目张胆的送求救信,岂不是向我们疾呼:喂,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大卓的皇帝白靖文没粮食了,你们快来攻打我们吧……我想白靖文还没有昏庸到这个份上,至少当日启用了崔龚吉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不错……”按照这么个搞法,似乎实在是有点太缺心眼了。只怪他刚刚太过心急,竟没有细细考虑,如此破绽百出一封求救信就差点让他堕入彀中,真是不应该。
  “所以说,总结一下,白靖文的目的无非是引我们大军一齐攻打,他必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以借此给与我们重创,从而让他获得一点喘息的余地。我想,你大哥和长姐必定也得到了消息,因此我想看看明日他们的情形如何再作计较,这叫以静制动,还能休养生息,何乐而不为?”她轻笑上一声,将目光重新落于棋盘之上:“焱弟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杜玄焱终于展颜一笑:“就是因为我还年轻,才需要你来帮我。”
  “有时候,打仗和下棋是一模一样。其实相比弈棋,我还是更喜欢象棋,其中的排兵布阵之法,其实就是两军对垒、战场厮杀,一子错,步步错,一但轻狂自负太过,只能被人直捣黄龙,因此所走的每一步都要分外谨慎。若是这象棋能够学好,百战不殆,上场打仗也就无所畏惧、所向披靡了。喏,你看。”她气定神闲的将敌阵中的马向斜前方向推过一个日字。身子缓缓变得挺直,微挑的眼角带有莞尔笑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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