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风平浪静,在与秦月勾心斗角后,也显得暗流汹涌。
林君在这种处境中,意志又一次得到锻炼,他渐渐有了修行者的归属感。
这个异世界,不像前世的安宁,更不如云梦泽的静谧,有的只是争斗,充满血和泪的争斗。
重新整理了一遍心思,林君也开始如秦月一样盘坐,修行自己的手段。
他默默地在心里参悟道书,修炼破军拳,同时锻炼自己的识念和夜幕观星大法。
师叔的法门不简单,即使在识念被封锁的情况下,仍然能够感知到对方,林君已经将这手段当成自己的秘技,断断不会随便使用和道出。
哪怕是在面对二师姐,林君倾诉了心中所有的事情,仍然保留了师叔的禁地。
而眉心处那个圆点,也不知会在何时大放光明,机会很大,人也要有所准备。
见林君如此,秦月沉默了,重新回到车厢内。
牛车在前头走,马车在后面追。
到了有人气的乡镇,马车添了一匹马,牛车也换了个好看舒适的车厢。
秦月有钱,林君也有钱。
对于三餐伙食,秦月比较顾忌,都是让朱二宝在镇里酒楼置办的,林君要护送她入京,也不离开牛车。
而一行人,还是在偏僻的小道上行驶,哪怕不是官道。
因为后面红花楼还在追杀,事情很棘手,一千两也不容易赚。
林君隐隐觉得,事情还会发生。
这一天,当牛车和马车开过一条石桥时,桥口处,一个道士静静等着。
这个道士不像林君是冒牌的,是真正的道士。
道服是好像代表天道一样的天蓝色,头上还戴着巾帽,背负一柄钢剑。
这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目光如矩,他静静的站在桥头,有一夫当关的威势。
道士看到了林君,微微诧异,但他的目光还是放在后面的马车上。
牛车和马车过了石桥,道士笑道:“秦月小姐别来无恙,三清观关哲修在此恭候。”
声音富有磁性,很好听。
林君示意朱二宝勒停牛车,静静等着。
马车上的秦月掀廉而出,笑语逢迎道:“劳关师兄等候,小女如何好意思!”
秦月说着话,走出马车,到了道士前面二米。
林君注意到,她的手上提着那柄把玩许久的小剑。
关哲修眼神掠过小剑,但没有在乎,拱手道:“听闻秦月小姐数日前,击杀红花楼的费常通,想必修为又有进展。”
秦月警惕地握着小剑,突然转过头瞥向林君道:“幸好有这位道长拔刀相助,听说他也是道士,可是与你们三清观同一家的?”
关哲修皱起眉头,看向林君,似乎很不愿意与他相提并论,道:“自然不是。”
秦月又问:“那敢问关师兄,在此处等我,到底有何贵干?”
秦月问得很认真,也很警惕,关哲修笑道:“自然也是来襄助秦月小姐的。”
秦月疑惑问:“为什么?”
关哲修道:“红花楼的纯阳丹,还不放在我们三清观的眼里,但令堂是朝廷命官,三清观却不能不管。”
他证据很高傲,也很有逻辑,因为秦月父亲是朝廷命官,所以他才来相助秦月。
秦月一喜,收起了小剑,恭敬地施了一礼。
马车继续前进,但车夫位置的旁边,多了一个道士。
这件事情看在林君的眼里,却有些不平衡了,这个关哲修是来帮秦月的,那他们两人,自己才一人,天秤已经往一边倒了。
而且这个关哲修,身上气息跟那个费常通不相上下,还明显是个剑师,更不得了。
林君自信可以用破军拳杀死费常通,但面对同样实力的剑师,却忐忑了起来,或者他有预感,这个剑师的一剑,可以穿透自己看似强悍的身体。
从关哲修对他不屑的态度也可以看出来,对方除了看他一眼外,没有打听他的任何事情,更没有问他的名字,仿佛把他当成空气。
不屑,有时候是一种侮辱。
林君腹诽了几句,不敢招惹对方。
在他心情的影响下,朱二宝驾驶的牛车越行越慢,落到了马车的后面,很后面。
车厢内的秦月,又翘起了月牙儿般的可爱嘴角。
秦家的一千两,又岂是那么好赚的!
事情还在发生。
不一会,马车率先碰见一群红衣武者,停下来。
马车一停,牛车也停。
“我们是红花楼的庆县分部,请贵马车接受检查,我们在追捕一名女逃犯!”
为首的红衣武者忌惮地说道,他们共有十二人,个个持刀剑戒备着。
林君远远地注意到,对方没有修行者。
如果这样的话,庆县分部也没什么好怕的,至少比康阳城的费常通一伙好应付。
马车上的人没有回应,只是冷冷看着他们,这十二个红衣武者更加忌惮,有的开始后退几步。
为首鼓起勇气,又得复道:“请贵马车接受检查。”
这时,关哲修微微笑了,刷一声,他背上的那柄钢剑出了鞘。
钢剑一出鞘,便化作一点流星,流星飞快地穿过红衣武者的胸膛,然后像毛笔一样在地上随便画了一笔。
十二个红衣武者几乎同声惨叫一声,仰倒在地。
流星回鞘,干净的滴血不沾。
林君看得呆了,这样的本事,已经有大师兄一点流星的些许风采,他自问抵挡不住。
秦月的护卫怔怔不动,但眼中流露出对强者的敬色。
看着满地的尸体,关哲修道:“三清观不怕红花楼,我给过他们机会了!”
原来,修行者的沉默,是给对方机会。
林君明白了,额头上的汗渗得更快了。
天秤完全往一边倒,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但林君很不甘心,不知为何,关哲修的出现,让他感到某种危机。
或者说,关哲修的不屑和骄傲,刺激到他那颗敏感的心。
离开云梦泽前,师父叮嘱过他,不要让云宗丢脸,可是现在林君觉得,自己已然丢脸,而且是大大地丢脸。
他很不甘心,所以没有离开,而是跟在马车后面。
突然,秦月掀开马车窗口的廉布,冷淡道:“林道长,现在你还想跟着我么?”她眼神很冷很高傲。
林君的心再次被刺激到了,他冷笑着应道:“我还未取到一千两银子,为什么离开?”
秦月笑了,这次笑得很开心,好像听到一个笑话一样。
她放下窗廉,没有理他,林君紧紧地握紧了手心,又出了很多汗。
两车路过一个人气十足的乡镇,镇口悬着牌坊,写着‘庆县’二字。
庆县,红花楼分部,经过刚刚的一役,应该已经阵完了。
不过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身着红衣,老得只剩一身骨架的老人当街坐在一把板凳上。
这个红衣老人出现得很突兀,与街上的风景完全不搭边,但街上的人却没有当回事。
而且,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在向他点头致意,表示自己的尊敬。
这个老人笑着回应,侃侃而谈。
不过,他拦在了马车之前,车头的关哲修眼中激射而出,就连后面牛车的林君,也敏锐地捕捉到一点不对劲。
老人平静地道:“我庆县的县长。”
关哲修出奇的没有沉默,而是略略点头。
老人又道:“但我也是红花楼庆县分部的前任主事。”
关哲修淡淡道:“现任主事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可惜太过激进,被我杀了。”
老人叹息一声,道:“虽然我退役很久,可是事关红花的尊严,不得不拼出这身老骨头。”
关哲修点头道:“晚辈恭候。”
就在这时,老人的眼中光芒大盛,林君感觉到了比费常通更强的气息,心中震惊。
灵师。
老人是个灵师,而且比费常通更强,虽然都是引气入体后期的修为,但修行日久,积累了很强的识念。
林君暗叫一声好,修行高手对决,他又能再旁观。
出奇的是,这次关哲修没有驭剑,而是回看老人,同样绽放出异样的光芒。
林君在马车后面,看不仔细,但也知道两人在关键时刻,他忍不住好奇心,闭上了眼睛。
夜幕降临,他开始观星。
老人不是剑师,但他的识念如同一柄剑,狠狠刺向关哲修。
不过关哲修的识念,也是一柄厉害的剑,紧紧护在了自己身前。
两把识念虚化的剑,僵持着,好像天地元气被切割凹陷,形成奇妙的螺旋流。
林君的夜幕观星,观察到这奇妙的螺旋流,但只是一会,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因为无上真魔身的境界还很低,所以夜幕观星不能支持多久,他甚至发现,夜幕观星一天最多能用两次左右,这是他练习以来得出的结论。
今天他用了一次,所以只剩下一次了,每一次都能保命,他断不会用尽。
所以他睁开眼睛,看到老人喷出鲜血,僵在了板凳上,好像僵尸一样直直坐着。
有行人看到老人如此,惊叫出声,不一会便有人将他抱走,直奔医馆。
街上的路通了,马车继续前进。
关哲修沉默着,但车厢内的秦月却震惊地道:“没想到关师兄还是一位灵师,难道?”
关哲修笑应道:“不错,在下剑灵双修。”
剑灵双修,既是剑师又是灵师,但他却只用灵师的手段来杀死一位灵师,可见灵师上的修行何其骇人。
林君心中的天秤打破了,因为实力不对等,所以没有天秤能够衡量。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对方对自己不屑和骄傲,那是因为自己不值得对方的尊重。
试问,一只蚂蚁会得到一头大象的尊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