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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静水流深碎柔肠(下)

尘落雪影 寒雪 2024-12-12 15:33
第五十六章 静水流深碎柔肠(下)
  第一次,这么近地挨着逸尘,感受他的呼吸由沉稳变得紊乱,她知道,要是没有她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逸尘会像方才那样保持住,并找到破绽,一举反击!。
  原来,这么靠着他,就很容易做一个梦,美好得让人不愿意醒来。受到惊扰的逸尘呕出一口血,这回,他的表情再也做不到云淡风清,取而代之的是痛苦与狰狞,接下来他可以任由玉蝴蝶宰割。
  白絮烟的身体被人往后一吸,退了二丈开去,之间白景瑶挥着黛云缎将逸尘牢牢束住,另一手里还拿着点梅簪。絮烟大骇,飞身上去挡在逸尘身前,一把从白景瑶微微停止的手里夺过点梅簪,大声说:“娘!住手!不能这么轻易让他死!”
  白景瑶一脸怒容,直接绕开白絮烟,予以一掌结果了逸尘。絮烟身形再移,迅速用自己的身体去挡白景瑶的掌风。
  白景瑶眼看掌风要直劈絮烟,放猛地放下三分内力,那出去的七分难以控制,还是打中了絮烟。她捂着右肩,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烟儿!你干什么?!”
  腥甜的血从嘴角渗出,白絮烟凝眉解释道:“娘,您好生糊涂,为何见到他如此冲动,他一死,我们寻找飞雪心经的线索不又断了吗?”
  “反正我们也知道那臭丫头的下落,留他何用!早在你还在画屏轩的时候,我就要你伺机下手,可你不知为何迟迟不动手,那我只好亲自动手了!”
  “您真的以为,我们能硬逼陆雪楹说出飞雪心经所在么?”
  白景瑶迟疑了一会儿,没取得陆雪楹的信任,从她那里套出飞雪心经的确不易。不过,当她眼神扫到逸尘,看着他的脸,过往种种再度浮现在她脑海里,那分恨意让她对逸尘的杀心又坚定了几分。
  “烟儿!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让开!”
  “娘!”白絮烟不依不挠,眼里冒着森森寒意,“作为掌门的您,难道也要将门规抛置于脑后吗?”
  白景瑶不明就里,掌心汇聚的十成功力消减八分,“你什么意思?”
  “”娘,玉蝴蝶的门规之一,‘非亲方可杀’,您应该记得吧?!”
  白景瑶哪里料到白絮烟有此一说,周围还有众弟子在,她一时不知如何下台,大吼道:“烟儿!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与我派非亲非故,要杀他,理所应当!”
  白絮烟命玉蝴蝶的其他人都退下,袖子一挥,轩门紧掩。她斜着发疼的肩,缓缓走到白景瑶眼前,耳语道:“他,他是芝姨之子,你不可以杀他!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破坏门规!”
  “什么?!”白景瑶一时惊慌,难道她那日在祖师灵位前说的那番话,都被这女儿听去了?
  絮烟微微一笑,“看您的反应,那都是真的咯?当时碰巧听到您说的那些话,我还以为又是娘故意说给我听,好让我更坚定杀他的心呢。”
  “你翅膀硬了啊,竟敢威胁我!你既然把她们都叫出去了,那这里也没有人可以作证,我照杀他不误!你让开!”白景瑶说完。将白絮烟推到一边,可手腕却被絮烟抓住,扭转对准她的咽喉。
  “烟儿!你反了!你也想死啊?!”
  “娘,我也是玉蝴蝶的人,我就可以作证!把我杀了,你才好办事,不是吗?”
  “胡闹!”
  “娘,您太冲动,其实留着他,大有用处,我们不能因为私心坏了大事啊!”
  白景瑶咬着牙,手指几乎掐进自己肉里,她盯着逸尘的脸,那张脸与她又怨又恨的白水芝重叠,但絮烟的话此时也起了作用,白景瑶决定暂且留逸尘一命,但对付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人,总得有所防备,以便日后安排。她平静下语气,对白絮烟说:“你说得没有错,因为一点私心坏了大事确实不值得!不过,我可以确定我的私心对玉蝴蝶来说也是忠心,就不知乖女儿你的私心是向着哪一边呢?”
  句句温柔,却句句暗藏利刃。未等絮烟表明态度,白景瑶拿出一颗朱红色丹药,掷给白絮烟,她接过,眼里闪过一丝担忧,“绝情还魄丹?!”
  “没错!它本不属于我们玉蝴蝶,但能炼制它的人已经失踪多年,”
  白景瑶脸上一时黯然,但又立刻被阴狠所替代,“让这臭小子服下!一来,表表你的私心所向;二来,他若不受我们控制,帮我们拿到飞雪心经,每当月圆之时,他便会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爱与恨慢慢从身体里抽离,想抓也抓不住。
  美好的回忆像流沙,渐渐散去,毒发会一次比一次严重,直至他变成魂魄空虚的行尸走肉。毒发之时,他可以任由你折磨,绝无招架之力!”
  像是根植于心的习惯,白絮烟尽管内心抵触,但仍旧像完成任务一样照白景瑶的话做了。
  逸尘被蝶翼振所伤,功力大减,又被黛云缎缚住,纵使他万般不愿,也由不得他。这也是他第一次尝到被人控制得滋味,不过,既然不久就能知道雪楹的下落,可以见到她,也不枉此行了。
  其实,当他在画屏轩里等来一个又一个令人失望的消息之后,就猜到雪楹大概是被哪些人带走了。只是,他们的势力一时间武林无人能撼动,要查出雪楹具体所在几乎是不可能的。
  既然,白絮烟的现身给他带了了一条线索,哪怕是假的,哪怕知道对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能浪费这个机会。这时,护雪楹周全似乎不仅仅是他对幽素的承诺,而是对自己的。
  白絮烟看着逸尘吞下绝情还魄丹,心里一沉,而后恢复神色对白景瑶自告奋勇地说:“娘!女儿愿一直看着他为我们办事,直至事成才赐他解药!”
  白景瑶眉尖微扬,喃喃道:“烟儿,你哪儿也不用去,就在玉蝴蝶;我心中已有别的人选!何况,这毒根本无药可解!”说完,她眼里那股恨意又涌现出来。
  絮烟强迫自己变得慌乱的心沉静下来,逼着自己找出对策,她只知道,绝情还魄丹世间仅存一颗,但不知道,这竟然无药可救。
  “如此一来,那更非女儿不可了。”
  白景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将信将疑地说:“理由?”
  “此丹只有在月圆之夜才可发挥最大功效,遍观玉蝴蝶,除了娘和女儿之外,还有谁的武功能在他之上,能制住他?即便方才我们成功削去他五成功力,以女儿平素对其的观察,要想把他控制住也绝非易事!”
  见白景瑶仍然面存疑色,絮烟又说:“您怀疑我背叛您么?真想不到,我为玉蝴蝶出生入死那么多次,连亲娘都不相信我。罢了,从今往后,我便在这里,哪也不去就是了。”
  “你别胡闹!我辛辛苦苦把你培养大,不是养你在这当废物的!我且问你,今天为何不带点梅簪和黛云缎?”
  白絮烟低头看了逸尘一眼,道:“他见识过我的那些功夫,若我都带上,机警如他,即便随我来了玉蝴蝶,也不会泰然与我跋涉到此山巅的!”
  白景瑶踱了又踱,思忖着,絮烟说得没错,若让杜弦担此一任,他的功力想控制逸尘,也绝对不保险。
  白絮烟和逸尘踏出玉蝴蝶的门界,走在去往赤岩山庄的捷径上,竟然是逸尘率先打破了平静。
  “要知道,你这么做,我是不会感激你的,”他嗤笑一声,“我中的这毒不就是让人绝情绝义的么。”
  絮烟回敬他淡淡一笑,梨涡里第一次盛入满足,“无妨。我总算能让阁主你乖乖跟我走,你若不听话,我随时杀了你!还有,”白絮烟停了下来,逸尘并没等她,径自前去,她说,“你对我有过情义么?这绝情绝义的感受我早领教过了,现在你也有机会尝尝。”
  逸尘大笑,“抛却爱恨情仇的滋味,我倒真想尝它一尝。”
  絮烟看着他的背影,在那条孤径上。两边树木葱茏,鸟雀欢鸣,阳光温暖柔和,但怎么也惹弄不了他的心。孤独,幽深,像脚下这条路,九曲回肠,望不到尽头。
  付出的感情如石沉大海,水滴戈壁,这种感受,她尝过,并甘愿为他尝透。这么跟在他身边,只不过为了在他毒发之时能护他安危。
  第一次毒发之时,逸尘狂抓自己的脑袋,似乎再竭力挽回那些不想放开的回忆,爱恨交织的画面在他眼前重现,打乱,扭曲,又被狠狠抽出,一个长年隐忍并敏感地人,是最难以忍受把自己内心剖开来看的痛楚的。
  白絮烟尽全力掰开他死缠自己的手,任由他死死抠住她的手腕,骨骼发出即将崩裂的响声。白絮烟咬牙忍着,一遍又一遍听他喊着别人的名字。
  “楹儿,楹儿……”
  声如重锤,把把砸在絮烟心上。
  为了冲破挡在冰窟洞口的寒煞晶石,逸尘竟然朝白絮烟跪下,求她助自己一臂之力,救出雪楹。絮烟心如刀绞,看着这个人在雪楹面前把自己隐藏得近乎完美,让她看不出一丝一毫他的内伤有多重。
  对陆雪楹的杀心,顿时达到顶峰,那次,白絮烟出手招招夺命,要是逸尘的功力是平常那样,早就出手阻止了,陆众也不用死。看着陆雪楹的心神一瞬间幻灭的模样,白絮烟心里因为情根深种而烂下的洞似乎没那么疼。
  因为凌羽煊在婚宴最后的搅局,逸尘和雪楹都被救走,她本要追去,岂料,白景瑶急令召她回玉蝴蝶,说情况有变。玉蝴蝶的令仍旧是不可抗拒的。
  而在玉华殿,她又看见了韩墨,这个带着那枚玉佩,她深深记住的玉佩,在武林中仗势欺人的赤岩山庄少庄主。要不是母亲一再阻止她,她早就要杀之而后快!看到他的背影就如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身体早就冻麻木了,把她捞上去再放下的动作,她也数不清到了第几轮。只觉得下腹一股针扎一般的剧痛,这痛,带走了她唇上最后一丝血色。
  好像下身栓了一个重物,要把她活活撕裂开。她疼得想哭,脸上却做不出任何表情。也许,晕厥在这时,是一种解脱。冻碎了身心,幻灭了希望。
  就是躺在雪地上,她也觉得温暖。睁开眼,白景瑶捉摸不透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想要和原来一样将她看穿。不过,这次,白景瑶心里咯噔一下,心头一丝异样。白絮烟看见白景瑶身后,站着韩墨,他也俯下身,以一种貌似关切的眼神往下看着。
  “烟儿,觉得怎样?”
  白絮烟面无表情,脸和雪地近乎一色,木然地说:“听从母亲安排。”
  再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绒丝软榻上了。白景瑶端着一碗参汤,坐在一旁,韩墨则站在离榻沿二尺处。
  “烟儿,起来喝点。”
  白絮烟挣扎着坐起,脊背和腰部像压了千斤重担,下腹里面犹如放了一块巨冰,哪里坐得起来,她浑身疼得想痛哭,眼角有水珠划过,流到嘴里,是汗不是泪。
  “好了好了,别起来了。晚一点再喝。”
  白景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疼惜,抚着絮烟的额头:“真不知你怎么熬过来的。难为你了。”
  “烟儿妹妹,”韩墨这时也靠近了来,“哪里痛都要说,别强忍着,想哭就哭吧。”
  有人说,泪水的流出可以带走身体上一部分疼痛,可白絮烟眼里的水凝固了般,疼痛一丝一毫也散不出去。
  “呃……还有个事,想趁妹妹还醒着,索性问个清楚,你墨哥哥我今日便得回赤岩了,”韩墨脸上挤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白景瑶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确是要回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催促道:“快问罢,没见你妹妹虚弱着么。”
  “是。敢问妹妹可知我手下钟岷是怎么死的么?”
  白絮烟还没说话,韩墨紧接着描述道:“我昨儿下午出去转了一圈,竟在贵派死亡之谷东口见到他的尸体。百思不得其解呢。他死便死了,既已无用,我拿他老父老母该如何处置呢?要不要也杀了算了。”
  “随你的便,”白絮烟闭上眼,缓缓转个身背对韩墨,今日,她不想理任何人。
  韩墨只身一人回到赤岩山庄,二话不说,将钟岷的爹娘打死,而后带着怒气回房。红珂战战兢兢看着他踢门而入,摔了几个凳子,打碎几只精致的花瓶。碧浪躲在红珂身后,睁着大眼看着韩墨发泄自己的愤怒。
  当看到韩墨红着眼走向自己,红珂绕到门边,把碧浪往门外猛力一推,而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扣住,一记响亮的耳光,和女人的痛苦声传了出来。碧浪又一次听到自己的亲姐姐被人当做发泄的工具。心里第一次骂出一句话,“这姐夫禽兽不如!”
  等韩墨衣衫不整地出来,看见碧浪呆子一样蹲坐在门外,像踢狗一样,把他踢开,甩袖子走了。他整理了一番得其父所召,来到赤岩山庄撩云殿。韩封高坐在殿内,俯视着他,道:“准备准备,我们启程去紫陌山庄!叶宇信,出关了!老子有很多事情要请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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