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定下婚期

第三十三章   定下婚期
　　短短几日，已足够让凌雪薇的心情发生巨大变化，她的神情有一丝轻松，有一丝急切，有一丝期待，也有一丝担忧。傅铭泽虽然大大咧咧，可心思倒还有几分细腻，凌雪薇的变化原因为何，他多多少少能猜到些。
　　想到这里，傅铭泽不免苦笑，他们傅家的人上辈子是得罪了什么大罗神仙不成，怎的他们兄妹两人情路都这般坎坷啊。欧楚卿对她有情，那几乎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可凌雪薇如今也明显不是对他无意。傅铭泽有些摸不清头脑，怎的几日不见，这两人突然间就两情相悦了。他自己倒也罢了，郎有情，妾无意，好在还不至于情根深种难以自拔，虽有些可惜，也不过如此，倒是茗湮，可真就有些难办了……
　　“他们的婚约……”
　　“雪薇，我并不打算瞒你，我希望你幸福，可茗湮是我妹妹，我也希望她幸福。她自小离家，又十分要强，学成下山后，在门里也从不让人近身伺候。她从小就恋慕楚卿，又与他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楚卿于她的生命中已经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人，没了他，她的生命好像也就不再完整。”傅铭泽瞧着凌雪薇面上神色有些黯然，知道她定是想多了，只得出言安慰道：“雪薇，我说这些，没有要你退让的意思，毕竟喜欢谁，要娶谁，也是楚卿说了算。不过我不妨告诉你，出发之前，我暗示过茗湮，要她去求我爹逼婚，如今武林情势十分紧张，没有我爹和整个广剑门做后盾，他很难保自己与你的平安，只有与广剑门联姻，他才能名正言顺以我爹的名义号召武林群雄。我承认这样做有些卑鄙，可为了茗湮的幸福，我也有我的无可奈何。”
　　“我知道，若他决意娶傅姑娘为妻，我一定留下喝杯喜酒。”
　　延子归在旁听了这番话却不作声，青铮是完全不在意，反正也与他无关，莫琦鸢心中有些惴惴，总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有些太快了。少主从未说过要取傅家小姐为妻，听傅铭泽的意思，只要傅景宏开了口，他俩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少主又岂会允许那个老匹夫对他指手画脚。之前总归还是要顾忌着一些，现在少主羽翼渐丰，势力也日渐壮大，就算没有傅景宏和广剑门，也有与沈千睿一拼的筹码。
　　何况，她也并不希望少主与傅家小姐在一起，于公于私，她都更喜欢这位凌姑娘。
　　这一次，他们虽然事先有所准备，可也耐不住敌多我寡的情势，延子归不敢堂而皇之地纠集星阁杀手，只得带了显身手还算不错的余光剑门人合谋，如此一来，虽是救了人出来，可也伤了不少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前后折腾了一个月才终于近了羲肃山地界，等到他们长途跋涉回到广剑门的时候，管家听闻是傅铭泽回来了，赶紧冲了出来。
　　广剑门的大管家是位和蔼的老人家，姓袁，无儿无女，看着傅家兄妹长大，关系也甚是亲厚。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否则袁管家怎会急成这般模样，傅铭泽赶忙上前扶住老管家，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凌雪薇追过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傅铭泽大喊一声：“什么！”便冲了进去。凌雪薇与延子归几人面面相觑，也只得跟进去，还未进厅当堂，就听见傅铭泽与傅景宏在大声争执。
　　“爹，您为什么把茗湮关起来，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您怎么能这么对她！”
　　“你这是什么态度，翅膀硬了是不是，我管教她，还用你来教训我！”
　　“爹！茗湮她……”
　　“你住嘴！她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真是丢尽我傅景宏的脸面，关她还算是便宜她了，如果她不是我女儿，我早一掌拍死这个不孝女。”
　　“爹！”
　　“闭嘴，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为她求情，你也给我回屋待着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去看她，听见没有！”
　　“是。”
　　“是。”
　　凌雪薇走进来，还欲欠身行礼，傅景宏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离开了。凌雪薇朝里看了看，傅铭泽还跪在地上，袁管家正扶他起来。傅铭泽却猛然想起什么，一把甩开袁管家就冲了出来，袁管家年纪大了，被他推得踉跄两步，凌雪薇张口要问的话，也被傅铭泽转身而走的背影逼得咽了回去。
　　看来广剑门真是出了什么大事，可会是什么事，让一直视傅茗湮为掌上明珠的傅景宏这一次如此气愤，甚至想杀了她。不管是什么事，总不会是她这个外人能插得上嘴的，听说她回来了，月儿早就急不可耐地迎了出来，原本因为傅景宏的怒气她还有些顾忌不敢随意说话，这会子，她可顾不上那么多，拉了凌雪薇就往兰苑去。
　　“欧楚卿！欧楚卿，你给我出来！”
　　欧楚卿正在屋里擦拭凄霜，一抬头就看到傅铭泽冲进来，傅铭泽瞧他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拽着欧楚卿的前襟将他拎起来。欧楚卿被人没头没脑拽起来，已是不太高兴，左甩右扯又摆脱不开，心里更是不爽快。“傅铭泽，你这是发的什么疯，还不赶快给我松开，你不是去救雪薇了吗，她人呢？”
　　“雪薇，雪薇，你还真是张口闭口都是她！事到如今，你这脑袋里，难道旁人一概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吗！欧楚卿，我问你，茗湮是怎么回事，我爹为何要将她关起来，你知道什么对不对，又是跟你有关对不对！”
　　“茗湮被关起来？”
　　“欧楚卿你不要跟我装，你肯定知道，茗湮出事，多半与你有关，跟我说实话！”
　　“茗湮出事，你凭何一口咬定就与我有关，你先给我放开。”欧楚卿将自己的衣襟扯出来，又把凄霜剑插回剑鞘放好，“铭泽，我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几日，你爹突然大发雷霆，下令将茗湮连同她几个婢女软禁在房间里。我旁敲侧击打探过，只听说那天茗湮好像不太舒服，请了大夫来看，后来惊动了你爹，他过去瞧了瞧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茗湮不舒服？她怎么了？”
　　欧楚卿摇摇头，“我没见到她，不太清楚。”
　　“那个大夫呢？”
　　“死了，我让子归去找他，才知道事发当天下过雨，山上路滑，他下山的路上没走稳，从山上滚了下去，摔死了。”
　　“这……”傅铭泽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不行，我今夜一定要潜进去看看。”
　　“也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铭泽，你太紧张了。”
　　“我怎么能不紧张！茗湮是谁，那是我的亲妹妹！你不懂，楚卿，”直到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傅铭泽颓然地在椅子上坐下，“我爹一直很疼茗湮，就因为将她送到九阳道人那里去，爹总觉得对不起她。从小到大，爹从来舍不得对她说重话，更别说将她关起来。这次的事一定不简单，你不知道，爹竟然骂她‘不知廉耻’，这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来说是多重的字眼，你究竟明不明白！”吼完这一嗓子，傅铭泽眼里满是苦涩，还有想到傅茗湮时满满的疼惜，“呵，你说是我太紧张，若今天被人关起来的是凌雪薇，只怕你不会比我现在好过，说来说去，还是你对她太不上心了。”
　　欧楚卿知道傅茗湮在广剑门倍受宠爱，她的父兄皆将她放在手心里疼宠，也造就了她只要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想法，对人对物都是如此，对他也一样。所以，恐怕真如傅铭泽所猜想的，茗湮是出了什么事，或者说是做了什么错事，才让傅景宏如此盛怒。欧楚卿走到傅铭泽身边，将手放到他的肩上，轻拍两下，“你爹为防你偷偷去看茗湮，今夜定会有人监视你，我轻功比你好，不容易被人发现，还是我去吧。”
　　傅铭泽想了想，却是也在理，茗湮这会想必也更想见到欧楚卿才是。“凌姑娘回来了，你去见见她吧。”
　　欧楚卿这才想起来凌雪薇的事，头也不回地走了，傅铭泽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叹息。看爹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婚事，茗湮果真去求了爹吗？可现下楚卿与凌姑娘明显是两情相悦……茗湮，也许，我们都没机会了。
　　凌雪薇才在院子里坐了没多久，欧楚卿就冲了进来，月儿本来叽叽喳喳的，这时也蓦地住了嘴，识趣地退去一旁。欧楚卿将凌雪薇拉入怀中，他的力道过大，凌雪薇不免磕绊一下摔入他怀里，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欧楚卿的手臂越收越紧，勒得凌雪薇有些疼，可她却不想推开，一点也不想，她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抚上欧楚卿的背脊，满足异常。
　　半晌之后，欧楚卿闷闷地问出声：“你还好吗？没有受……什么伤吧……沈天遥……”
　　“我没事，我很好，真的很好。”
　　左右又瞧了凌雪薇几眼，欧楚卿这下才真的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不让你发生任何事。”
　　凌雪薇点点头，淡淡一笑，“我知道。”
　　欧楚卿突然想起一事，他摸了摸怀中的那颗琥珀石，想要问出口的话，终究是咽下了肚子。有些事情，似乎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夜晚的风，冷得让人发颤，欧楚卿跃上房檐，潜入傅茗湮住的锦苑。果然不出所料，院里院外围了十个人，这阵仗，摆明不想有人接近。难道真的像铭泽说的，茗湮出了什么大事，可前段时间明明还好好的，傅景宏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想借着软禁茗湮暗地里进行。若真是这样……欧楚卿嘴角向上挑了挑，傅景宏，那还真是天助我也啊。
　　他放低身形，悄悄接近院落，院门口三人，月亮门处两人，另三人守着房门，还有两人四处巡逻。欧楚卿踩着小步，沿院墙一路来到房檐下，他瞅准时机，一跃而下，那守门的二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打昏在地。欧楚卿潜进房间，环视了一下，屋里很是昏暗，却还算暖和。床上躺着一人，里屋还有两个婢女一左一右守着，那人睡得香甜，听见动静，却立时坐起身看过来。
　　看清来人是谁，傅茗湮几乎喜极而泣，她扑进欧楚卿怀中，哽咽不止，“楚卿……楚卿……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
　　长夜漫漫，夜里又下起大雪来，这一夜大概注定所有人都睡不安稳。欧楚卿、凌雪薇、傅茗湮、傅铭泽，他们四个人自这一晚起，真正开始走向一条他们谁都没有预料到的路，所有人的命运，注定从这一晚开始，有所不同，或者说是，背道而驰。
　　夜里凌雪薇睡得十分不安稳，她索性披了大氅推开窗户看雪，看着看着便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她轻轻推开房门走出去，将大氅解下放置一旁，在这冰天雪地的庭院里跳起舞来。算起来，除了月儿，从未有人真正看过她的舞蹈，江湖盛传傅茗湮的舞可以乱世，那是一种妖娆到极致的美，可若是有人看过凌雪薇的舞便不会再有那样的想法。她舞得尽兴，舞得淋漓痛快，尽管身上冻得瑟缩，衣衫也被打湿，她仍是舍不得停下来。
　　第二日一早，月儿起身时发现凌雪薇坐在窗边，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儿上前走了两步，这才发现凌雪薇的面色有些不好，伸手去碰，才察觉凌雪薇身上凉的很，可凌雪薇却只摇摇头说没事。这时傅景宏派人将她请到大堂，凌雪薇要月儿为她洗漱更衣，便跟着那人去了大堂。待她走进来才发现，傅景宏坐在上座，傅铭泽、欧楚卿，还有听说被软禁好几日的傅茗湮都已在场，傅茗湮面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好像很开心。傅铭泽见她进来也只是点点头示意，傅茗湮看了她一眼将欧楚卿的胳膊抱在怀里，欧楚卿低垂着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大堂里很是安静，凌雪薇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要出现在此，会比较好。傅景宏的脸色可以说是很难看，却只是淡淡说出了一个让凌雪薇吃惊不已的消息。
　　欧楚卿与傅茗湮定于正月初六完婚。
　　“恭喜欧大哥和傅姐姐喜结连理。”
　　听到凌雪薇说恭喜，傅铭泽和欧楚卿神色都有些复杂，只有傅茗湮满面荣光，依旧是那个美丽大方的女子。她走上来，握住凌雪薇的双手，“谢谢妹妹了，妹妹不妨留下来喝杯喜酒。听楚卿说妹妹很是能干，我娘去得早，家里只有爹和哥哥，有很多事，我还想有个可心的人帮我拿拿主意呢。”
　　“傅姐姐客气了，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姐姐尽管吩咐就是。”
　　“那就有劳妹妹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傅铭泽和凌雪薇陪着傅茗湮东买西逛，几个手下全都抱了满怀。傅茗湮在前，身旁破天荒得还跟了个小丫头，傅铭泽瞧着凌雪薇好像全然没有关系的样子，也有点摸不清头绪。凌雪薇真的是说到做到，陪着傅茗湮一路看一路选，大到新房摆设，小到胭脂水粉，她挑得仔细，傅茗湮笑得欣喜。
　　“雪薇，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
　　“茗湮与楚卿突然说要成婚，你还说你没事？昨日不是病了吗，怎么不好好歇歇。”
　　“我没事，大概夜里有些着凉而已。至于欧大哥……他做了这样的决定，就一定是觉得这样最好，既然他觉得好，那就这样吧。”
　　“雪薇……”
　　“傅姐姐人很好，又那么爱他，他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说是不是？”凌雪薇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淡淡的，好像所有的一切她真的没有那么在意。也许，是他突然发现傅茗湮更适合他，更适合站在他身边，同他一起睥睨天下。
　　“恭喜欧大哥和傅姐姐喜结连理。”
　　“傅姐姐客气了，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姐姐尽管吩咐就是。”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就只有这两句话，他欠雪薇一个解释，可这个解释如今也已无足轻重。为何他们总要擦肩而过，他甚至还记得将她拥入怀中是什么感觉，可他却永远失去了那个资格。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现在都必须娶茗湮为妻，即使他不爱，即使他不愿，有些事发生了，有人为他牺牲了，那他也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一杯一杯的竹叶青灌下肚里去，他依然觉得苦闷，依然觉得清醒。
　　“楚卿，对你，我早已是无可奈何，我放不掉，忘不掉，只能非如此不可。”
　　“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我答应你，我们大婚那日，我一定让你如愿。即使我会变成最可笑的新娘，最不孝的女儿，只要能嫁给你，我也别无怨言。”
　　“楚卿，我不求你爱我，只求让我永远留在你身边，即使……即使你想娶凌雪薇，我也答应。”
　　傅茗湮的话一遍一遍在耳边缠绕，欧楚卿一杯一杯喝下的酒，仿佛只能让他更加清醒。其实如果雪薇真的能嫁给明泽，他倒是可以放心，只是若雪薇成了铭泽的妻子，成了她的“大嫂”，日后朝夕相处，实在是……欧楚卿猛地摇了摇头，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扫落在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娶她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
　　傅茗湮站在门外看着他，泪眼婆娑，嘴角的笑容苦涩至极。还好……还好……是“为什么娶她的人不是我”，而不是“为什么我娶的人不是她”，这样就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