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推理
古代言情
现代言情
玄幻奇幻
武侠仙侠
都市娱乐
纯爱百合
脑洞爽文
首页
>
古代言情
>
繁花似火浪淘尽
第二十三章 君诺
繁花似火浪淘尽
青烟花蕾
2024-12-14 08:45
第二十三章 君诺
不过半刻钟,高阕才渐渐止了哭腔,眼中忽然清明急急向元玉仪望去,只见她安静得躺着,身体大概已渐冷,高阕回头抬首望去,果然是长恭。明明留下了许多泪痕的脸突然泛起了笑意,“是梦对不对?只要我睡醒了,玉仪姨娘依旧好好得躺着,长恭你依旧没有出现在我眼前过,是不是?是不是?”
只见长恭咽了咽哽在喉中的酸涩,才缓缓开口道:“这不是梦,阕儿。”
高阕心中纷纭,望着眼前簪着弱冠,有着些许青胡渣,浑身蜀锦盔甲的长恭,眼神中的不止有惊讶,还有怀疑,“你……你你……”
还未等高阕再说些甚么,便听得一声悲泣之音,“娘娘”,回首望去,雨烟垂着头正向着元玉仪哭喊。
高阕视着元玉仪再无血色的惨白容颜许久,又望向半抱自己的长恭,心中复杂难言,脸上的笑再也勉强不下去,只有晶莹的泪再次滚落。
冷酷的现实无情地打断了高阕的自欺欺人。
再时,雨烟为元玉仪擦洗身子,高阕与长恭坐于苑中。
高阕垂眼回忆着所有有着元玉仪的画面,待一只有些粗糙的手将她的小手包了进去,她才回神,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手掌心也是有记忆的,记忆中长恭的手并未如此粗糙。
长恭的手停在半空,不知该是再握,还是收回。
突然高阕抬首望着长恭的眼道:“长恭,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长恭点了点首。
高阕怔怔道:“总觉得现在只是是一场梦”,突然又望向长恭,“你可知三年之间如此的梦我梦过几回?”眼帘又沉了下去,“只是不知你归来之时便是玉姨姨娘殁逝之时,玉姨姨娘她在三年中也是极思念你的,可终究看不到你最后一眼……”
长恭一直静静地听她诉说,知她此刻虽面未泪下,心已被泪水淹没。正要言语慰她,雨烟抑了哭腔走了出来,向门口步去,高阕长恭的目光也随之而去,是了,内务府的人来了。
只见十来位宫婢井然有序地向雨烟一礼便散开各行其是,其中一长女官向高阕长恭步来,恭谨一礼。只见她眉头些许上扬,两眼低垂,脸却并未低下,因是有阶级的女官,面色有些傲气,“兰陵王,昌黎公主,元先妃后事须理,二位在此有恐不便,还请先回府尚好。”
长恭与高阕各自微微点了点首,而那女官有礼地一弯身再是步入了披香宫寝殿。
两人并走,身后是倾镜与墨淮,此刻唯这四人走在宫路上。
“阕儿,皇上下令留我在邺城”,长恭一语破了周围的鸦雀无声。
高阕眼神微动,一股暗流涌入眼睛深处又消失于无形,她的步履也相应停顿了一步,不过须臾,又向前步去,追上长恭并未停止的步伐,许久才轻道:“不走了么?”
长恭唇边一笑,有着不同于从前的潇洒英气,“不走了,好么?”
高阕笑意微显,却又努力忍住了,“你在何处又干我何事?”
出乎意料地,长恭竟将薄唇凑近她的耳畔,“不知是谁方才道着思念我,还说是梦呢”,呼出的热气在这尚存些许冷意的初春更觉炽热,高阕的心像是漏了一拍,更觉羞涩,又因着元玉仪的逝去,这些甜言失了几分蜜意。
再然后,长恭送高阕回府,一路无话。
高湛只是下令以正妃之礼行后事,携着宫中女眷初日前来吊唁,尔后几日便如平素一般。高阕隔着两三日便来看元玉仪,总是要待上半日方才离去,长恭却几近每日皆在元玉仪棺前守灵,夜时才回兰陵王府,二人在此期间问候不过寥寥数语。
是了,高湛喜得捷报时便已有意留长恭在邺,命人盖筑了兰陵王府,而回邺当天便赐予他此府邸。
宫中自是有人会把元玉仪的殁讯告知仍在那XX寺的元仲华的,只听说她轻叹了一声便又继续念着佛号,仍是无意回宫,而高阕偶时会幻想元仲华如今的模样。她为母后再不回宫的做法反倒心觉好之。她并不希望母后再入这如同宏伟染坊的宫中被染红染绿。而终归两人有着母女亲情,思念未能停止。
头七过后,再日便是元玉仪下葬之日了。
这日天还未大亮,高阕便披了缟素入宫。
不过才步至披香宫正殿门口,便见雨烟执着一张帕子,一边拭泪,一边指挥着四名宦人将棺盖移上,高阕急急步了进去,不过才见了元玉仪一眼便合上了棺盖,她虽芳容已逝,覆上浓妆后风华犹显,只是无了那分生气。
长恭亦身披缟素,在一旁沉着脸色见四名白衣侍卫将元玉仪的棺椁抬起,晃晃悠悠地架出披香宫,长恭与高阕互相接了彼此的目光便跟了上去。
皇兵扛着一具金漆棺椁自皇宫一路向邺城郊外的山脚大冢走去,那是峻成陵,即高澄之墓,周围有着重兵把守,长恭眼帘下垂与掩面而泣的高阕和雨烟跟在棺椁之后,长恭怀中捧着元玉仪的木牌灵位,只有三人送葬元玉仪。
走了十余里,终于至邺山之中,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山清水秀,葱葱茏茏。
偌大的土坑早已在来前便已挖好,在高澄墓的边翼上,皇兵们将元玉仪的棺椁放于其中,然后缓缓填上土,三人跪在棺材旁,长恭沉着神色,双手将一抔一抔的泥土撒进土坑中,高阕、雨烟泣不成声。
渐渐地,形成土堆。三人与随行的宦人与宫婢绕着土堆走三圈,便被倾镜扶到碑前,等长恭叩首完后再上前跪下重重叩首再起身。
再是一连串的后事礼仪便接近尾声。
雨烟终是将眼泪流尽了,向长恭与高阕道:“四殿下,阕公主,娘娘已下土安歇,天色也是不早了,便先回宫罢。”
高阕垂下眼,拭了拭泪水,念道:“玉仪姨娘,你便在土下好好安息罢,再也无病也无痛了”,便由倾镜扶着离去了。
此后一月无话,直到二月中旬时,高阕与义宁以及高瑄聚了聚再回府时,倾镜从袖中摸出一张蜡黄信笺,“公主,兰陵王府上遣人送来的。”
高阕淡淡莞尔,便至了翌日。
马车颠簸地行驶在邺郊,煞费心思妆扮的高阕正坐其中,两手的食指纠缠在一起紧紧相握,甚至手掌心都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而最终在高阕的惴惴不安下至了。
高阕被扶下马车,目光辗转间寻到了桃林深处隐隐约约的一个人影,才终于安下心来,拿过倾镜手中的蝴蝶纸鸢,挥手命退了所有随行的人。
高阕腆着笑意,凭风拂起她翩跹而舞的绿丝与衣衫,那缃中透绿的衣色倒更让周围缀在枝头的桃骨苞衬得满面春意,她徐徐向桃林深处的人影步去。
愈步愈近,经那纵横交织的花木扶疏,高阕伸手移开掩了目光的桃枝,终于初见那背对自己负手踱步的长恭。
高阕正要启唇喊他,长恭似闻见了那细碎的三寸莲音转身回眸,轻唤:“阕儿。”
高阕此刻才确信长恭回来了,那个魂牵梦萦的人呵。
那不过一个转身,却好似用尽了十年的时间才换得这回眸,这一回眸,便可抵她十年秋暑的苦苦相待。
高阕走近,便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高阕贴着这坚实的胸膛静静聆听着那心脏有条不紊地跳动,此时无声胜极有声,而高阕眼中有微许的氤氲,但却不想流泪,只是想笑着,向那住进心底的长恭。
高阕的头抵着长恭的下颌,不知怎的,想去看长恭的面容,那自己寤寐思服的面容,想去深记,想去描摹,却迎来长恭那成功偷袭的吻。
桃林间一风拂来,引得桃瓣颤颤似在为这双妙人拍手叫好。
吻得深沉,唇舌相缠。
待得风过,二人的唇皆离开了彼此,长恭的呼吸打在耳畔,“你果真还在等我?”
高阕的心雀跃难抑,“阕儿心中只念‘长恭’二字,只盼君归。”
长恭莞尔。
高阕脸上如火灼烧,将一旁带来的蝴蝶纸鸢羞羞涩涩地取来,“长恭,今日我们放纸鸢可好?”
此时不过二月。
“此时放纸鸢未免太早,何不待三月?”长恭问道。
高阕似是不悦,垂眸道:“阕儿怕长恭再次离阕儿远去,便想依着民俗,长恭为纸鸢,我为银线,阕儿……”语中一顿,“阕儿贪心,想牵绊着长恭。”
长恭只觉说着这话的高阕世间再无第二,上前拦住高阕的瘦肩,“若得阕儿为妻,夫复何求?”
高阕将头垂得更低了,深入长恭的脖颈间,不再言语。
长恭懂她的无言以对,懂她的忧心重重,懂他们的血缘之亲,懂他们的难成连理,只是不试又怎知结局?
长恭一扫她的阴霾,指了指纸鸢笑道:“我们来放纸鸢罢。”
高阕这才扬唇一笑,“好,长恭去放,阕儿要牵着线。”
长恭思及她方才那一席话,欣然应下,拿过高阕递来的纸蝴蝶,便提着它奔跑起来,高阕亦跟随着长恭在桃林间奔跑,长恭放了手,那纸鸢却直直坠落在地。
高阕直道:“再来再来。”
长恭应着,将纸鸢捡起再次奔跑起来,跑了一会便放手,只见纸鸢不解风情地直接坠在长恭身上,不肯振翅飞翔。
高阕已微微有些累了,捋了鬓间的碎发。
长恭陪笑道:“再来一次,我这可第一次放纸鸢,总要原谅我一次的。”
高阕诧异这“第一次”,刚想问长恭难道小时不曾玩过么,但思及玉关关,长恭幼时的确不如其他孩子来得只懂玩耍,而却是深切体会了“骨肉分离”这个词。思到此处,高阕将话语哽在喉中。
“好,我可只原谅你了这一次,若在放不上天,我可是会生气的”,高阕假嗔。
说罢,二人又跑了起来,而长恭似是不自意踩到了什么,脚一滑跌地了,高阕撞到长恭也跌坐在地,二人身上沾了土。
高阕皱眉着将裙子撩起来,“都脏了。”
长恭直接躺在了那,故作无赖状不可起身,“脏便脏了罢。”
高阕不依,“若一次都未放到天上去,此次出行有何意思?”想将长恭拉起来,却被长恭一用力差点倒下去,幸好高阕脚在急况中踩稳不再栽下去,二人目光交接凝视,目中情感之物在互相交换中明白。
久之,高阕害羞一笑便要起来站好,却被长恭一拽入怀,与他同躺在桃林土间,身上早已染了泥土。
高阕回头一脸惊异,却望见长恭并未勾引,自然魅惑的双眸,简直连魂儿也要被他吸进去,一下子笑了出来。
长恭笑问:“笑什么?”
“笑你已不是十年前的样子”,高阕应道。
长恭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染了泥土在脸上,还问道:“有何不同?”
高阕笑着脏了脸的长恭,以自己的衣袖为他细细擦拂,“竟说不出有何不同,只是——”
长恭见高阕不再说,问道:“只是甚么?”
高阕脸红得如同火球,咬了咬唇才轻轻道着“只是……只是阕儿更喜欢长恭了……”
长恭逗她,“你说了甚么?声音好小,我听不见呢!”
高阕轻推开他的手,起身向长恭道:“没说甚么。”
长恭笑,“我可听见了。”
高阕应,“我甚么都不曾说”,便跑了开去。
长恭追她。
二人在桃林中相逐,春色拂面时,伴着高阕腰间的金铃脆响,笑意阑珊。
枝头春意闹,纸鸢与线恋。
将近申时,高阕依着长恭二人携手归去,二人笑语连连。
稀疏的人流步在这条巷道上,“那是兰陵王吗?”旁人道。
高阕惊住,瞬时将手滑出了长恭的手心,步履亦落下几步。
长恭笑意凝住,望了脸色有变的高阕一眼,又望向方才道出那话的青年男子,对他付之一笑,直将高阕的小手再一次紧牵,向公主府走去。
长恭不过才走了一步,高阕却仍停在原地,不肯跟去,相应地,手也再次瑟缩,却挣不开长恭的微微有了武茧的手。
高阕抬首,“长恭,我们,是兄妹”,这一语似是提醒。
高阕的目光似裹了一层冰般的清冷。
长恭见了高阕的目光心中寒了几分,只轻道:“我知”,便使了些力气将高阕拉近身旁。
高阕顿时心中一暖、冰释。
终至公主府旁,路上行人也逐渐多了。
长恭回首,温柔地道:“五日后,引鹤楼一见可好?”
“引鹤楼?”高阕惊道,“是邺城最高之楼,引鹤楼?”
“我竟不知邺城中还有第二座‘引鹤楼’”,长恭应道。
高阕犹犹豫豫,轻道:“那引鹤楼周围之处行人甚多……”
长恭却不待高阕道完,只淡淡然地插了一句,“你可来?”
高阕便住了口,凝视着长恭深邃的眸子,轻轻点了点首。
长恭莞尔,留下一句“阕儿,谢谢你”,便挥袖离去。
高阕想着那渐行渐往却频频回首的背影扬起笑意,如同二月中第一朵绽放的桃花。
五日后。
长恭先至了引鹤楼,只觉寒风吹东西,手可摘日月,此楼乃邺城第一高,正取引得仙鹤缭绕之意,称“引鹤楼”,是谁所建,倒不得而知,只知有些年月了。
长恭望着下方一片安居乐业、勤勤恳恳的北齐百姓,笑意拂上唇角。
悠悠的清风温柔地带起长恭的青丝如许,正如情丝万千,倒叫迟来的高阕看得有些痴了,须臾便回了神来,“为何约得此地,倒叫我解不开此意。”
长恭转首,向高阕伸去平摊的手掌心,高阕将手轻轻滑入,长恭将其拉至身边。
高阕笑,“不至此楼不知大齐百姓如此安居乐业。”
长恭却不再望着脚下的邺城如何,而是眺向北周所在,眼神是高阕读不懂的忧国忧民,“大齐百姓却不全然皆如此,那些边境小村久经战乱,又瘟疫横行,时时刻刻会有人丧生,我高长恭定要叫北周臣服于我大齐,定要让大齐统一北方!”
高阕望着长恭的侧颊,终于明白长恭与十年前的不同之处。经了晋阳那次战乱的长恭并不是只了解了文书中的多国之争,而是切身体会了只有以杀尽敌人才能巩固江山,有了那忧国之心。而自己所能做的便是默默相陪,便将长恭的手握得更紧了。
长恭侧首望着高阕,目光中有着坚定不移,那是就算海枯石烂也未可改变的话语,“我高长恭亦定要娶高阕为妻。”
高阕心里不尽开心,脸上却强笑,虽是强笑,却异常美丽,“阕儿等着那一日,与长恭携手同老,到时亦站在此处,一齐看那统一北方的大齐土地”,心下却问着自己,那一日果真会到来吗?
高阕选择等待,哪怕“兰陵王妃”距之“昌黎公主”的称谓如此可望不可即。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