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孔柏麒的沉默与脆弱

第十九章  孔柏麒的沉默与脆弱
　　孔柏麒站在路边，穿着蓝色的羽绒服，牛仔裤，烈烈的北风吹得发丝纷乱。然而那样略显苍白的一张脸，清晰的眉眼，不大安定的眼神，还是帅气得叫人一见惊心。
　　这是荀九九第一次见到孔柏麒，当面，近距离。
　　九九得说，在孔柏麒的形象方面，一向不谦虚的洛洛还是谦虚了些。
　　简单来说就是，孔柏麒真的是个好看的男人，比洛洛描述的要好看，比洛洛手机里的那张照片要好看。
　　九九和孔柏麒握手时，只是微笑着说：“你好，孔柏麒，我是荀九九。”说完了，依旧微笑得看着他。
　　九九直接叫了孔柏麒的名字，言外之意，你不用自我介绍了。九九就是想看孔柏麒要说什么。
　　孔柏麒怔了一瞬，微笑起来唇角上扬，正是最迷人的弧度：“谢谢你，陪洛洛去听演唱会。”
　　这话，不动声色地申明了他男朋友的立场，毫不含糊。
　　九九悬着的心略略回落。看来这男人和洛洛说的一样，很聪明，知道用最简短的话表达最明确的意思：作为洛洛的男朋友，最应该陪伴洛洛的人，我对你表示感谢。
　　九九说：“你应该谢谢我只是个女人。”
　　孔柏麒又笑了，唇角微微上扬：“谢谢。我知道你是洛洛最好的朋友。”那眼神，有微微的不安定，或者说，那是来自内心的不安。
　　九九只是心惊，她第一次在男人眼中看到这种不安。
　　九九回身拍拍洛洛说：“我走了。”转身上车，对司机师傅说：“抱歉，久等了，可以走了。”
　　车子流畅上路，汇入车流。九九这才收回视线，转向孔柏麒说：“短信，你收到了？”
　　孔柏麒点点头：“对不起。”
　　“整整两个星期，你去了哪里？”
　　“风大，我们回去吧。”
　　“孔柏麒！”洛洛大叫，然而那样愤怒的声音，也只是瞬间被风吹散。
　　孔柏麒的眼神黯了一黯，说：“洛洛。”
　　洛洛的泪水流下来，她别过脸去：“柏麒，我受够了。你只是随心所欲。我是什么？”
　　孔柏麒沉默地去握洛洛戴着手套的手，隔着手套，洛洛也能感觉到孔柏麒的手冰凉。她心里一痛，低声说：“柏麒，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去哪里了，你到底怎么了？”那声音，似是低喃，又像是自言自语。
　　孔柏麒说：“我回家了。”
　　“回家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
　　“回家为什么要不接电话，不回短信？”
　　“……”
　　“家里出什么事了？”
　　“……”
　　像往常一样，孔柏麒只是沉默，不论洛洛说什么，他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风吹在脸上，似刀子般凌厉。洛洛再次感到深深的无力。她说：“柏麒，你放开我。”
　　她说：“柏麒，我累了。你想过我的感受吗？这次你回家了，那上次呢？上上次呢？也都回家了么？前两次你不说，我也没坚持要问。但我不问，不代表我不在意。在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悬着，上不去，下不来。你回来了，可你什么都不说，我的心还是落不回实处。你想过那是什么感觉么？你知道，我有时候会情绪化，会无缘无故发火，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疯的，总有一天我会崩溃的。既然这样，既然这样……”
　　最后的那句话，洛洛到底没说出来。
　　而孔柏麒，却是听懂了。他在心里说：“我懂的，这种感觉，我懂的，我的心从小就被悬着，从小悬到大，以致于现在，它早已找不到它原本该在的位置。”
　　可是他说不出来，他是个男人，一米八的身高，六十五公斤，二十六岁，博士，他说不出来。他看着洛洛，什么也说不出来。良久，他转身，走开。
　　洛洛还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走了么？这是真的要走么？永远，不回来了么？以后，再不用悬着一颗心等他的消息了么？
　　可是，他的笑容，他的柔软的唇，他的沉默的温柔，关于他的一切，都刻在心里，那么深。
　　不，不，洛洛摇头。她追过去，从后面抱住孔柏麒，泪水簌簌滚落。
　　孔柏麒的身体僵了一僵。洛洛哭着说：“柏麒，我们爱过么？”
　　孔柏麒掰开洛洛的手，洛洛感到冰冷，绝望，然而他转身，猛地又抱紧洛洛，柔软冰冷的唇压上洛洛的唇，亲吻，那么深刻地亲吻着洛洛。
　　温暖又回来了，不，是火热，冰冷与火热交织在一起，汇成深刻的痛。
　　洛洛几乎要窒息了。而孔柏麒，终于结束了这个吻。他喘着气，紧紧抱着洛洛，好听的声音在洛洛耳边，低沉而脆弱：“我妈妈自杀了，差一点，差一点救不回来。”
　　洛洛吃了一惊，本能地也抱紧孔柏麒，喃喃说：“为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洛洛，不要再问，不问好吗？”
　　于是寒风中，洛洛紧紧抱着孔柏麒，像每次一样，她依然会这样心疼他。即便他什么也不说，她也却会莫名地感到心疼。
　　原来，即便是这样疲累，她依然舍不得放他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