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谁的心里更脆弱

第四十九章  谁的心里更脆弱
　　洛洛回到学校时，发现孔柏麒就站在她的楼下。那么冷的天，那么大的风，他就那样站在楼下。风吹着他的发凌乱飞舞，仿佛他是没生命的，又仿佛他是超越生命的，人间冷暖风雨，对他根本毫无影响。
　　可是洛洛，洛洛突然发现，她一直比他更脆弱，怕冷，怕风，怕他不高兴，怕他不理他，怕他不爱她。
　　洛洛的泪水簌簌滚落。
　　“洛洛。”他的声音飘在冷风里，又被冷风吹散。
　　洛洛闭了闭眼睛，更多的泪水滚落下来，她什么都不想说，她绕过他，径直向宿舍楼的大门走去。
　　到了半夜，洛洛的电话一直响一直响，黑暗里，孔柏麒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跃。她想要狠心不接，想要关机。这么久以来，就只准他不接她的电话，为什么她就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对他。他也该知道，怎么也找不到她会是什么感觉。
　　可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最后，她还是接了。
　　然而电话里，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你是叫祝洛洛吗？柏麒在医院，你要不要来看看他？”
　　真的是流感多发季节，大半夜的，输液大厅里有那么多人，每人坐一张座椅，旁边竖一个铁架，吊着输液瓶。
　　好像很多人聚众扎堆地来输液。
　　穿过大厅，洛洛来到走廊尽头一间狭仄的病房，病房里有些沉闷，孔柏麒烧得脸颊潮红，紧阖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就像个孩子一样，显得那么脆弱和孤单。
　　也不知过了多久，孔柏麒的睫毛颤了颤，眉心微微蹙起，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柏麒。”洛洛俯下身，轻轻唤他的名字。
　　“别喊了，他昏迷着呢，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冷静的，仿佛没什么感情的，正是打电话给洛洛的那个声音。
　　“啪嗒”，一颗泪水自洛洛的眼角滚落。洛洛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爱哭的人，或许曾经爱哭过，可是泪水，在年幼时已经流完了。从十二岁之后，父母再怎么争吵，她就再也不会流泪了，她只会冷眼旁观，甚至连冷眼旁观都懒得观。
　　大学的时候，她曾经很看不惯九九，有时候九九会莫名其妙就流泪，也不说是为什么，她可真不喜欢九九那愁苦的样子。九九和桓恕恋爱后，也哭过很多次，她也骂九九：“你要真难过，你去跟他说啊，你去骂他啊，你在他面前不说，又一个人默默伤心，默默流泪，你不觉得自己很讨厌吗？”
　　可是和孔柏麒在一起之后，她也流了这么多泪。当初知道卓安另有女友的时候，她也哭过，却不像现在这样，会这么痛，好像泪水不是从眼睛里流出来，而是从心里流出来。她也变成了这个讨厌的样子。和几年前的九九一个样子，会一个人默默伤心，默默流泪。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是这样苦呀。
　　洛洛用手抹去眼角的泪痕，转身，看到身后的男子。他有一张轮廓清晰的脸，肤色略黑，眼神里有一丝玩世不恭。他和孔柏麒很不一样，孔柏麒不羁的表象下是脆弱，而他，神情间有种不动声色的强势。对于女人来说，那种气息是危险的。
　　“你好，我叫秦西朗。”他伸出手。
　　洛洛也伸出手去。
　　他握住洛洛的手，很快又松开。他的手温暖，有力。
　　“怎么会烧成这样的？”洛洛说，像是在问秦西朗，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怎么知道？”秦西朗一双乌黑的眸子睇着洛洛，轻笑：“瞧你，他不过是发烧，又死不了。”
　　洛洛微微皱了下眉，眼底里是无法掩饰的担忧。
　　秦西朗又笑了下：“我是真的不知道。嗯，好像白天就在发烧，刚开始，他问我有没有退烧药。我说没有，他就在宿舍睡觉。傍晚的时候，他烧得厉害，我硬拉了他去校医院输液，我得出去办事，叫他输完后自己回宿舍，我就走了。等我十点钟回来，才发现他还没回来，我想输液不应该输这么久啊，刚要打他电话，他摇摇晃晃回来了。我忙到半夜，嗯，我不是心好吗？不大放心，去看他时，才发现他不但没退烧，反而烧得人事都不知了。只好送他来这里。”
　　洛洛眼睛一酸，又要落下泪来。那么冷的天，他发着烧，在宿舍楼下站了多久？她为什么要去吃饭，为什么要看电影，让他在楼下等。她回来时，在楼下看到他，她为什么不理她。她真的很后悔。
　　“要不，你在这儿看着他吧，我明天一早还有事。”秦西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递给洛洛。
　　洛洛愣了一下。
　　秦西朗说：“柏麒的手机。你拿着吧。”
　　洛洛这才接了。
　　“你别这样，他生病又不是你的责任。你不是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发了好几条短信吗？那时候他也没烧糊涂，他也没搭理你呀。”
　　像被窥见了隐私一般，洛洛尴尬地说不出话，突然反应过来，她看向秦西朗：“你怎么看他手机？”
　　“不看他手机，我怎么知道通知你。我又不认识你。”秦西朗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
　　洛洛看着他，终于，还是说了声“谢谢”。
　　秦西朗一笑。转身离开了。
　　洛洛坐在床边，握住孔柏麒的手，喃喃：“柏麒。”
　　孔柏麒的眼睫又动了动。面对这样的孔柏麒，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爱他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含混不清地，他叫了声“洛洛”。
　　洛洛的泪水又滚落下来，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他是爱她的，她是在他心里的，她怎么能怀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