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还没黑,奶奶带着全家去收拾柳四太爷的牌位。家里的每个人都沉默着,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远处牛群回圈的低吼。奶奶的动作格外小心,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轻轻地把碎掉的牌位拾起来,用老旧的黄纸重新包裹,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庄重和敬畏。
此时,墨成功正带着那群小将沿着村子南边的小路往下队走去。他的心情极为复杂,既愤怒又困惑。他不理解,为何他能轻易地将林兽医关进牛棚,却在对付一个老妇人时屡屡失败。墨成功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找到机会,好好地让王大仙知道,谁才是这村子的真正主宰。
走在村路上,墨成功回想起那白亮亮的大镰刀,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那种冷森森的感觉,直到现在他的脊背仍旧感到一阵寒意。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突然感到后腰一凉。他下意识地回头,就见刘革命眼神呆滞,表情狰狞,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手中的半截火药枪正对着他。
同行的其他小将也都震惊了,其中一个名叫大红的小将大声喊道,“刘革命,你这是干啥?小心枪走了火伤了人!”但刘革命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的眼神空洞,嘴角泛着白沫。
墨成功尽管心中惊恐,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刘革命,你这是要造反?”他心想,刚才他自己扣动扳机都没事,这枪应该不会走火。于是,他慢慢地向刘革命伸出手,想要夺回枪支。
墨成功用力拽了几下,但那枪却像是长在刘革命手中一样,纹丝不动。刘革命依旧抽搐着,口中吐着白沫,眼神冷冷地盯着墨成功。这一幕让周围的小将们都感到一丝恐惧,他们本来就是跟着墨成功混日子的,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
墨成功气急败坏,双手紧握住枪筒用力往自己怀里一拽,就听到“嘭”一声巨响,枪口里喷射出一股黑红色的火光。火光中夹杂着钢珠,像一群怒蜂般喷射出去,直击他的面门。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墨成功的惨叫声划破了村子的宁静。他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鲜血从他脸上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将地面染成了惨烈的红。
刘革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震得坐倒在地上,枪仍旧躺在他的身边。他脸色苍白,全身不停地颤抖着,好似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愣了几秒钟后,人们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了上来。他们看到墨成功的上身已经血肉模糊,钢珠和火药残渣嵌进了他的肉里。左半边脸被撕裂出几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
此时的墨成功,面目全非,他的一只眼睛已经被钢珠击中,只剩下空洞的眼眶。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无力的呜咽声。
刘革命此刻也已缓过神来,他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的手指仍然不自觉地抖动着,脸上的表情恍惚,好像被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控制了一般。
人们大声呼喊着、七手八脚扶起墨成功,向上队二组的村部隔壁的卫生所跑去。
也有几人拽起被吓傻的刘革命,连拖带拽的向村部跑去。
“刘革命杀人啦!”这句尖叫在村子里回荡,村民们纷纷从家里跑出来,惊慌失措地围向了事发地点。这个平静的村子突然陷入了一片混乱。
我家门口刚好有几个村妇经过,她们看着这一切,脸色苍白,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刘革命杀人了。”但奶奶却异常平静,她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饭,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只是转过头,透过窗户向大门口张望了一下。
“柳四太爷显灵了,墨成功遭报应了。”奶奶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几分肯定,仿佛早已预见了这一切。
第二天一早,整个村子都在传播昨晚的事情。刘革命在慌乱中不小心开枪,枪弹击中了墨成功的脸部。由于那把自制的洋炮做工简陋,火药塞得不紧密,墨成功的伤口并不深,虽然流了不少血,却没有危及生命。
村卫生所的刘金泉和护士刘花花忙活了一整夜,终于把墨成功的伤口处理干净。墨成功虽然昏迷不醒,但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刘革命因为这起意外,被村治安所拘留。刘翠花宁愿妇女主任不当,也要想方设法救儿子出来。到处疏通关系,还差点被村治安所的所长刘大勋借机占了便宜,给刘革命定了个“走火误伤”的罪过,被关了两个月放了出来。
而墨成功昏迷了整整七天,当他终于苏醒过来时,左眼已经失去了视力。他的左脸和脖子的皮肤紧紧缠结在一起,形成了一大片疤痕,就像被火焰烧过的痕迹。更为可怕的是,他的左耳几乎完全烂掉了。
但更让人惊恐的变化发生在他的左脸上。伤口之处,慢慢地长出了白色的、椭圆形、指甲盖大小的一片片硬皮,像是鱼鳞一样一层层堆叠。每当下午时分,从这些鳞片的缝隙中会渗出脓水,带着剧烈的疼痛和瘙痒。
这些鳞片深深嵌入肉里,只要轻微一碰,墨成功就会痛得如同被野猪撞击一般,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刘金泉面对这样奇怪的病症束手无策。他折腾了墨成功整整两个多月,但伤口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这让刘金泉非常头疼,也让他的干爹林兽医非常心疼。
刘金泉无奈地对村里人说:“我看成功这伤,只有上队的王六奶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