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小丫鬟轻步离去准备早膳。易晓初在铜镜前沉思,终是不自觉地伸手拉开了抽屉。
那抽屉内,安置着北辰星昨夜悄然交予她的小布包。
她在昨夜的暗影中曾轻轻触摸过它,轻而易举地辨认出内中藏着的,是她极为熟悉的物件。
那是渊夜赠予的苍阑花簪。
正是这支簪子令她犹豫,最终选择未曾拆开,而是将其藏匿于抽屉深处。
轻叹一声,她终究未能鼓起勇气打开它。
小丫鬟轻轻推门而入:“国师大人,早膳备好矣。”
“知晓了。”她轻声答应,缓缓闭上抽屉,从座位上站起。
西墨月已于清晨前往朝堂,虽然小丫鬟曾言他昨晚宿于国师殿,但易晓初并未得见他。
餐时,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四周,便察觉国师殿内的侍从众人比往日更多。
“国师大人,今日是否愿意外出走走?”小丫鬟在一旁询问,“或是继续于书房抄录经文?”
易晓初转头望向窗外铅灰的天幕,略作沉思后,轻摇头道:“今日便不出门了,天色不佳,恐有雨。将书房之火盆添炭吧。”
身旁的太监立即领命去办。
她随意品尝了几口早餐,随后前往卧室取出那个小布包,然后方才步入书房。
尽管心中并不愿意去探究,但她知道,布包内必定不仅仅藏着渊夜的苍阑花簪。
她将书房内的宫女太监统统赶出,连那小丫鬟也不例外,这才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层层包裹的布包。
果不其然,除了那只熠熠生辉的苍阑花簪外,里面还有一封密封的书信。
易晓初读着那封信,苦笑不已。
东炽阳的执着与固执在这简短的话语中展露无疑。
东炽阳显然并未放弃,不打算就此让她离开。
然而,她现在是西凉国的国师大人,再也无法回到东炽阳的身边,成为他的曦妃娘娘。
即使她成功逃脱,也决不可能重返东炽阳的怀抱。
她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不知道东炽阳对于东寒城的事件处理得怎样了。我已经告诉他皇陵的秘密,东寒城尚未死亡,且仍潜藏在幽州城……他应当采取有效的措施了吧。”
她将信件小心地封好,连同苍阑花簪子一并放回布包中。作为国师大人,她不再适合佩戴这样的女性饰品。
敲门声从书房外传来。
“请进。”她轻声应答。
小丫鬟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盅藕粉进来:“国师大人,奴婢给您准备了些藕粉。”
“好,放这里吧。”易晓初托着下巴,扫了一眼小丫鬟,语气略显沉思,“星儿,你在国师殿待了这么久,有感到厌烦吗?”
小丫鬟刚将小盅子放下,听到这话,惊讶地抬起头:“国师大人,奴婢怎会感到厌烦……”
“真的吗?”易晓初耸了耸肩,“现在还好,但以前的我,不是埋头抄书,就是默默推演。与你交流甚少,整个国师殿冷清得就像冷宫……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忍耐的。”
小丫鬟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与忠诚:“能够侍奉国师大人,对奴婢而言,是莫大的荣幸。”
“星儿,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东泱国后,又选择离开这里吗?”易晓初轻叹一声,“原因就是国师殿太过压抑……”
“国师大人,现在的国师殿其实已经变得热闹许多了,”小丫鬟轻声说着,细心地翻动着炭盆中的木炭,“而且国师大人现在也能自由行动啊!”
“但这无非是个更大的牢笼罢了,”易晓初看着小丫鬟的动作,叹息道,“我可不想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而死。说起来,这里没有暖炉之类的设施吗?”
“国师大人是想要香炉吗?”小丫鬟抬头,眼中满是疑惑。
“不是香炉,我是说暖炉。”易晓初做了一个手势,随后快速在纸上画出一个大致的轮廓,“就像这样的。”
小丫鬟凝视着画纸,困惑不解:“这是什么?既不像香炉,也不似鼎炉……”
易晓初勉强笑了笑:“看来我画技还真不怎么样……算了,待会我再详细画一下样式和内部结构图,你让张玄真找人打造并安装。一直用炭盆取暖,在密闭空间里确实危险。”
小丫鬟依旧一脸茫然,但还是点点头表示理解。
易晓初从木炭袋中拿出一块木炭,细心地削尖,又在纸上认真勾勒,绘制出详细的设计图和比例尺寸。
“这份图纸交给张玄真吧。”易晓初抬头,打量着书房的结构,“得找个合适的位置开孔安装烟囱。”
小丫鬟拿着纸张反复看了许久,依然一头雾水,但最终还是拿着图纸去找张玄真。
这时,西墨月刚结束朝会,在御书房中查阅着奏章。顺德进来汇报,告知张玄真求见。
“张玄真?”西墨月的声音中带着些微惊讶,“请他进来。”
张玄真步入殿中,身姿庄重,“臣给皇上请安。”他的鞠躬带着恭敬之意。
“国师大人有何指示?”西墨月询问。
张玄真递上一张精致的纸张:“刚才尚宫大人将此图交于臣手,说是国师大人欲造一物,名为‘炉子’。”
西墨月接过纸张,目光凝聚在图纸上:“这是何物?形态古怪至极。”
图纸上,易晓初以精细的笔触描绘了一座铁皮炉子,从炉体到炉腔,甚至连炉子旁的铁皮烟囱都绘制得一丝不苟。
张玄真摇头表示无知:“臣也不甚明了,只听尚宫大人提及,国师大人曾言,房内炭盆过多,恐引祸端……”
西墨月眉头微蹙,思索片刻,随即对顺德下达命令,“顺德,整理好奏折,送往国师殿。”
“臣遵旨。”
西墨月站起身,“朕亲自去见国师大人。”
此时,易晓初正遍察国师殿内每一处角落,寻找适宜安装烟囱之地。小太监匆匆来报,皇上驾到。
易晓初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调侃。
西墨月步入殿中,面带和煦的笑容,“国师大人,何事如此操心?”
易晓初目光掠过紧随其后,手捧奏折堆积如山的顺德和张玄真,唇角不由得抽动一下:“本在考虑烟囱安装之事……张玄真,你已将此事告诉皇上了?”
张玄真目光游移,不敢直视。
西墨月笑意加深,“朕曾有旨,国师大人之事,务必先禀告于朕。”他面色渐渐严肃,对顺德吩咐道,“将奏折搬至书房,众人退下。”
待所有宫女太监退出殿外,空无一人,西墨月方步向前,轻握易晓初冰凉的双手,“初星,你究竟打算何事?”
易晓初有些无奈,发现她的手被西墨月紧握着抽不开,便只好任由他握着,“我是觉得房间里放太多炭盆确实容易发生意外,所以才想到安装炉子的。”
“初星,不用过于忧虑,失火的可能性很小……”西墨月轻声安慰。
“我担心的不是失火。”易晓初翻了个白眼,“我担心的是一氧化碳中毒。”
“一氧化碳?那是何物?”西墨月眉头微挑。
“不是毒物。”易晓初思索片刻,“简单来说,像木炭这样的东西,长时间燃烧会产生一氧化碳。你们通常用水浇灭火,这样做产生的一氧化碳量很大!”
“灭火自然要用水。”西墨月不以为意。
“但这样就容易产生一氧化碳!冬天大家都闭窗紧门,房间不通风,一氧化碳中毒的风险大增。”
“那一氧化碳究竟是什么?”西墨月好奇地问。
易晓初无奈地回答:“算了,你就当是一种毒气好了。”
“毒气?”西墨月沉思,“能够收集起来使用吗?”
易晓初脸色一变:“等等,你怎么想的?你打算研制毒气弹?”
“毒气弹是什么?”西墨月惊讶地看着她,“初星,你越说越让我听不懂了。”
易晓初深吸一口气:“算了,不论你如何理解,这个炉子必须要安装。我不想有一天突然在房间里中毒身亡,也不想因为开窗而冻死。”
西墨月沉默了片刻,终于低声问道:“若是在东炽阳,你要做这些,她会允许你这样做吗?”
易晓初沉默片刻,然后淡淡地说道:“在东泱国,我所做的一切无需东炽阳批准。我拥有六部的完全调遣权,尤其是工部和户部,由于养殖场项目,我几乎拥有绝对的决策权。要做什么,只需一声令下。”
“他竟然对你有如此信任?”西墨月显得有些惊讶。
“因为他和你不同,曦妃娘娘和国师大人的地位也截然不同,”易晓初耸了耸肩,“作为东皇陛下的妃子,无论如何曦妃娘娘只是妃子。而国师大人的身份则完全不同。”
这话似乎触及了西墨月的某些敏感点,他轻轻叹息:“初星……那以后这些琐事,你无需再征求我的意见,随你处理。既然你说烧炭盆有风险……对了,不如跟我一起处理奏折如何?”
“不要!”易晓初坚决拒绝,“我还得规划这些房屋安装炉子的最佳位置,毕竟烟囱需要引至室外。而且你也真是好大的能耐,把自己的工作都推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