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轻轻摇头,凝视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低声呓语:“康复的可能……确有其事,康复的希望……”
李承恩磨墨抒写,开始勾勒药方的蓝图。
正当笔锋沉浸于纸面,李承恩抬眼望向那男子,不由得脱口而出:“您的尊姓大名是?”
男子回转视线,眼中带着些许好奇:“难道您未曾听皇上呼
唤我的名号?我名为白。”
“单单一个字作为名字?”李承恩微微扬起嘴角,“敢问先生尊姓为何?”
男子手托腮颊,嘴角轻扬:“称呼我为白,不也挺好?李大夫。”
“我向来不惯于如此亲近地称呼一位素昧平生之人,”李承恩坚持己见,“或者,先生您真的姓白?”
“哦,非也!”男子竖起食指,微笑着说道,“鉴于您为皇上治病的缘故,不妨,就称呼我为——柳白。”
李承恩握紧拳头:“柳白?尊称柳先生?”
男子又是一声轻柔的笑:“我并非姓柳,只是名为柳白。”
“那么,柳白先生,”李承恩松开拳头,递出手中的药方,“此为您的药方。”
男子接过药方,细细阅读了数遍,然后点头表示认可:“那么,李大夫,我们同去御医院配药如何?”
“塘边栽菜好,菜花开放时种茶;茶树结子时种柿子;”两个孩子在茶花丛下嬉戏,“哥哥采花,妹妹戴;红花采摘,绿芽掐断;新芽长出叶……”
洛安白突然睁开了眼睛。
晨曦照耀大地。
她缓缓坐起,伸手触摸自己的前额,却感觉额头沾满了冷汗。
洛安白放下手中的物件,目光恍惚,轻声自语:“芽生叶,妹妹倔,这难道是你吗……哥哥……”
她缓缓地从床上起身,拾起旁边的衣物披在身上。
窗外晨光初现,细雨纷飞,她在窗口静静地站立良久,直到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走近:“曦妃娘娘,早晨风凉,还是待在室内休息为妙。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您入宫。”
洛安白的眉头微皱:“经历了昨晚的一番波折,现在就已经安排好了?东寒城真是急迫,如此迫不及待地将我接入宫中。”
“若曦妃娘娘不在皇上身边,皇上自然是担心的。”黑衣人语气严肃。
“他算什么皇上?”洛安白嗤之以鼻。
黑衣人未再言语,只是伸手将窗户关紧。
洛安白再次撇了撇嘴。
早餐过后,洛安白仍在房间里发呆时,柳白走了进来。
“真是让人意外!”柳白一边说着,一边露出诧异的神色,“我还以为你会利用守卫不注意之机逃跑。”
“我也想过,但没有机会。”洛安白双手一摊,“我刚开窗透透气,就有人来叫我关窗了。”
“那大概也是为了照顾曦妃娘娘您的健康。”柳白笑嘻嘻地说,“曦妃娘娘,皇上正在宫中等候您,还请随我进宫。”
“为何非得进宫?”洛安白收回了双手,“我觉得在这里挺好。”
“那可不行,您毕竟是曦妃娘娘。”柳白向她走来。
洛安白眉头紧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曦妃娘娘难道不明白?”柳白微微歪着头,“无论东泱国的皇帝是谁,您都是东泱国的曦妃娘娘。”
“你竟然想让我重归东寒城的怀抱!”洛安白突然站起身,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柳白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大致上是这样的……”看到洛安白表情瞬间变化,他伸出手,“曦妃娘娘,请跟我一起去吧。”
洛安白的目光从柳白的手移至他的脸上,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怀疑:“柳白,你没变过容貌吧?”她语气平静,却透露出一种锐利的观察力。
柳白轻轻一挑眉,缓缓收回手:“这话怎讲?”
“没什么,”洛安白轻笑着,紧紧握住他想要收回的手,“那就走吧。”
感受到洛安白微凉的手指,柳白略显惊讶,但很快又露出了微笑:“曦妃娘娘的手冷冰冰的,看来身体还是有些虚弱。需要我为您看看吗?”
“不用了,我的身体很好。”洛安白看了他一眼,似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他们走到院子里,上了一辆朴素的马车。洛安白打开车窗望了望外面,发现几名穿黑衣的男子紧随其后,每个人都神色严肃,显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有他们的保护,曦妃娘娘可以放心了。”柳白靠在一旁,语气轻松,“他们虽不及渊夜大统领,但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远胜普通暗卫。”
洛安白嗤笑一声:“看起来更像是监视。为了我这个人物,真是不辞劳苦呢!”她撇撇嘴,将窗户关紧。
车内的寒风依旧透冷。
柳白又轻轻一笑:“曦妃娘娘果然如传言中一般,独立不羁。”
洛安白只是淡淡一撇嘴,没有说话。
马车缓缓启动,慢慢地向皇宫方向驶去。
“塘边种菜好,菜花开时种茶叶;茶树结果,好种柿子;哥哥摘花,妹妹戴;红花采,绿芽掐;芽生叶,”洛安白轻轻地吟唱,“妹妹倔强;曲未尽,花未落;洛水澄清,李树深情……”
“你在唱什么?”柳白听了片刻,好奇地问道,“这是儿歌么?前面的我曾听过小孩们唱,但后面这段我却是初次听见。‘曲未尽,花未落’是什么意思?”
“不太清楚,”洛安白靠着车厢壁,眼神迷离,“这是我小时候听过的。”
“但据说,曦妃娘娘您只有两位弟弟,没有提及哥哥,”柳白手撑着脸颊,“难道娘娘实际上还有一位哥哥?”
“我曾有一位哥哥,可惜在我幼年时他便离世了,”洛安白眼皮微垂,带着一丝忧伤,“那时我大约七岁。”
“哦!”柳白惊叹一声,语气带着歉意,“真是失礼了。”
“那白先生呢?您是否也有妹妹?”洛安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柳白摇头,面露悲伤:“我无妹妹。我是孤儿,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得而知,自然也就没有妹妹。”
“孤儿?”洛安白斜眼望向他,“那么,您对过往的记忆是……”
“小时候的事情,谁能记得清楚?”柳白耸肩表示无奈,“您呢?您还记得吗?”
“呵呵,”洛安白轻声笑起,“我自然记得。”
“我倒是忘记了,您曾独自照料两位弟弟至八岁,”柳白赞叹道,“在那样清苦的日子里,那段时光定然难忘。”
洛安白沉默地靠在马车的边上,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地毯上的花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柳白注意到她的沉默,没有再打扰她,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安静地坐在那里。
与此同时,李承恩坐在书桌前,面色忧郁。他的心情如同乱麻,无法理顺。
“柳白,柳白……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吗?怎可能……怎可能是他呢?难道是我错了,还是三哥错了,或者是五哥错了?”李承恩紧咬牙关,“陈大人,我要去官署一趟。”
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开时,陈书明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现在去官署做什么?那里现在处处是二殿下的人。”
“我必须去找……”李承恩咬紧嘴唇,“我要找我父亲,我的大哥和四哥!”
“就算你去了也见不到他们。”陈书明拿起医术轻轻敲了敲他的头,“官署现在被二殿下的人严密监视。你的家人现在肯定也在严格的看管之下。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东寒城虽然掌控了皇宫和军队,但他们缺乏处理国政的官员,所以你的父兄都还安全。”
“那我……”李承恩的声音带着无助,最终又沮丧地坐了下来,“那我想回家。”
“回不去的。”陈书明摇了摇头,“我们现在都被困在宫中。而且就算你回家,也无济于事。我估计离水城中的重要官员家属们都已受到控制,你们李家恐怕也是如此。”
李承恩焦虑地挠了挠头发,眼中闪烁着不安:“但是我……”他抬起头,声音低沉地对陈书明说,“陈大人,我可能掌握了有关那位‘李大人’的线索。”
“您指哪一位李大人?”陈书明漫不经心地问道,但随即身子一震,眼中闪过惊讶,“你刚才说什么?莫非是曦妃娘娘一直在寻找的那位‘李大人’?”
李承恩轻轻点头确认。
“究竟是谁?”陈书明迅速将手中的卷轴放下。
李承恩微微摇头:“我尚未确定,因此正想前去询问我父亲他们……”
“但眼下我们怎能轻易前往官署?”陈书明皱眉忧虑,“我们现在似乎陷入了困境。不仅难以接近官署,甚至连离开御医院都成了奢望。”
“实际上,我也无需直接去官署,”李承
恩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我只想确认一件事,那位医治二殿下的医师,他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陈书明蹙起眉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承恩摇头表示不便详说:“目前还不宜多言。我只需知道他的姓名便足……可是陈大人,那医师始终只称自己为柳白,并未透露全名。”
“既然他不肯透露,你不妨另辟蹊径,”陈书明思索一番后提议,“你提到二殿下患有肺阴亏耗,这病非短期可愈。日后你或许还需继续治疗。那时,你可以试着从二殿下那里探听真相。他年纪尚小,或许更容易从他口中套出信息。”
李承恩沉思一会儿,最终点头表示同意:“我会尽力……但即便我找到了那位‘李大人’,目前我也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一想到那位“李大人”可能与自己血脉相连,李承恩的心头不禁涌起了一丝迷茫和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