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为见君颜始坚强，爱敏湖畔诉衷肠

第372章为见君颜始坚强，爱敏湖畔诉衷肠
　　阿史那云陌送颖回长安，假皇后花影被揭穿，花影离宫，邕颖和好。
　　突厥王宫笼罩在一片浓重的悲伤气息里，燕都站在锦瑟殿中的院子里忏悔，寒风飒飒，吹打在他的身上，貂皮大衣上结了一层霜，眉毛发须上也结了霜花。
　　锦瑟殿的门被从内打开，阿史那云陌夫妇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愁容。
　　燕都急忙上前询问：“怎么样了？她还是不肯吃药？”
　　云陌摇了摇头：“叔叔，小妹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一旦倔起来，谁也劝不住。无论她此番来突厥是何目的，可她毕竟已经是大周的皇后，您这样再把她留在突厥，于理不合，况且，小妹性子倔强，要是强留她在突厥，只是会害了她。”
　　“反正本汗不准她再回去！”燕都虽然后悔，可还是没有动摇将她留在突厥的心。
　　见燕都还是不肯放松，阿史那云陌谈了口气，表示无奈。但想起阿史那颖竟然刺了燕都的胸口一刀，燕都如今还站在这里受冷，劝道：“叔叔还是先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小妹想来也是被您逼急了才会这样。”
　　燕都不理睬此时，只道：“本汗让你好生处理那个孩子的后事，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一切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以王子之礼厚葬。”云陌顿了顿，又问：“叔叔，那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不仅仅只是一个中原的孤儿吧？”
　　“不要多管闲事，只管按照本汗说的去办就好了！”
　　对于那个孩子的事，燕都并未公诸于世，知道那个孩子身份的人，已经被他妥善处决，他不想任何人再提起那件事，那是他的恶行，也是他的罪孽。
　　云陌虽有疑虑，但还是没有继续追问。
　　阿史那颖很倔，燕都同样也很倔，可当阿史那颖病危，再不服药就回天乏术的消息传来，燕都还是心软了，答应送阿史那颖回长安，派云陌去执行，他并没有去送行。
　　漫漫黄沙千里，犹如金黄的缎子，在寒风肃杀里，一辆宽敞的马车由四匹马拉着前行。马车速度很慢，是为了照顾马车里的病人。
　　颖儿面色苍白，唇干口裂，了无生机。
　　云陌在其身侧，满面焦容：“阿颖，坚持下去，他在长安等你，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颖儿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看到了云陌，还有马车顶，问：“我们……到哪里了？”
　　“还有不久就到了，你要坚持住啊！不要放弃！”
　　颖儿缓缓摇了头，目光凄迷：“如果我没能坚持到长安，求你……代我向他说一声对不起！”
　　“你不会死的，我不准你死！他也不准你死！”
　　颖儿笑了：“他不知道我来了突厥……”
　　“不，你相信我，他已经在来突厥的路上了，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你要坚持住，不可以说放弃的！”
　　阿史那颖闭了眼，没有答复，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如果，她不来突厥，也不会那般绝望。
　　长安皇宫里，许久未曾有过紫燕的鸣叫，所以这叫声一响起，顿时引来宇文邕的警觉，他立马出了趾麟殿，那在半空盘旋的紫燕落到他的掌心之上。
　　他急忙取出紫燕爪子旁边竹筒里的信条，一览，表情全变。
　　“何泉，快做安排，朕现在就要出宫，这期间要是回不来，就说朕病了，朝政不可荒废，叫……大皇子监国！”
　　“是！”
　　一个时辰后，一辆简朴的马车从长安城北门飞速行驶，往突厥的方向而去，一路顺利通关，没有任何阻拦。
　　马车因行驶得太快，坐在马车里的人来回颠簸，磕磕碰碰。
　　“慢点！慢点！皇上，您的身子还未恢复，不能颠簸！”陈文一大把年纪了，晕得比宇文邕还要厉害，却还是为了他的安慰不停的劝阻。
　　“不行！再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马车里的人有争执，然而马车并未停顿分毫，继续前行。
　　数日之后，两辆来自相反方向的马车在爱敏湖畔相遇，停息。
　　那是幽州境外与突厥领土交界处的一个季节性湖泊，湖面宽阔，但湖水浅薄，过了雨季就没有了。
　　宇文邕从自己的马车里迫不及待地进入另外一辆马车里，容色苍白的女子躺在柔软的榻上，气息微弱。同样精疲力尽地他跪坐在软榻旁边，剑眉紧拧。
　　陈文小心翼翼地为女子把脉，施针，动作娴熟，观察着女子的细微反应，不敢大意半分。
　　身体的刺痛，拥堵血脉被打通，女子的气色渐好，可没能苏醒，喂药是个难题，但这个难题自由人包揽下来，云陌和陈文只管在爱敏湖畔周围的绿洲寻找枯草枯木，架火熬药。
　　喝在嘴里的药苦涩，可心爱的人还有生机，他的心是甘甜的。时隔四年，唇与唇的对接，虽只是喂药，但那抹留恋还是难以抹去。四年，自她离去，他从未再吻过任何女人，从未再临幸过任何妃嫔，后宫更没有再纳新人，除了花影，只是替她稳住后宫，稳住突厥。
　　喝药后不久，她睁开了眼，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容颜，欣喜过后，愁容满面。
　　眼神对视间，她的躲闪让他莫名心慌：“你去突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突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受伤？”
　　看到他的担心，她不想把忧伤带给他，只带给他欢喜：“从今以后，我不再做燕都的女儿，他们没有任何把柄威胁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了。”
　　“他们威胁你做什么，你告诉我就是了，我会解决，我不允许你再这么擅作主张，害自己受伤！”
　　她甜甜的笑了：“好，从今以后，我会躲在你的背后，不再逞强了，让你为我担心，为我受伤。”
　　“好！”
　　马车在爱敏湖畔停歇了好一段时间，从湖水上涨，到湖水渐渐干涸，马车上的二人能携手下车，共游爱敏湖畔，共话美好青春年华。
　　坐在火堆旁边烤秃鹫肉的云陌看着远方携手慢行的一对璧人，背影很好看，但看到宇文邕长长的胡须时，皱眉，问旁边的陈文：“老头，那个人真的是祢罗突？怎么那么显老？我没记错的话他才三十一岁，比我还小！”
　　陈文道：“殿下您有所不知，陛下对权臣隐忍多年，又为朝政干心竭虑，日日忧心，没时间刮胡子，自然是显老了些。”
　　“你们中原的皇帝还真是难做，还是我们草原逍遥，可汗也没你们中原的皇帝那么忙！”
　　陈文理了理自己的胡须，道：“也不尽然如此，中原的皇帝也有过得逍遥的，可皇帝若是逍遥了，受苦的就是百姓了。”
　　云陌没有再问，只是感慨：天下不是靠打出来的，而是靠努力治理得来的，虽说如今突厥的领土已经很大了，但是富裕的城市能有几个？肥沃的农田又能有几块？只能靠着掠夺来维计生活，靠贪婪来获取利益。
　　爱敏湖畔，携手相将的两人面目平和，就像多年的老夫妻一样相互搀扶着，他们走得不快，每走一段路程就要停下来歇息。
　　颖儿看着平静地湖面，深呼吸着这里清心的空气：“这里很美，从前我怎么都没有发现？”
　　“那是因为总是坐在马车里，被车帘遮挡着，错过了路上的风景，况且，这爱敏湖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有机会见着的，只有在这个季节才会有水，平时后即使马车路过这里，也只能看到一片荒漠罢了。”
　　“咦？这里就是爱敏湖？”
　　“是啊，三百多年前，汉朝的有位名叫昭君的公主和亲匈奴，曾从此地经过。据说，那呼韩邪单于曾在此地修建汉式行宫迎接昭君公主。昭君公主和亲匈奴，维系了汉朝与匈奴四十多年的和平，功劳巨大。”
　　“匈奴是我们突厥的祖先，据我所知，昭君公主嫁过两个单于，两个单于都对她很好，她去世后，心中还放不下匈奴，便向汉朝请旨将她埋葬在黄河北岸的源头，北接匈奴，南接汉朝。”
　　颖儿看着湖的对岸，似乎还能看到一些残木，那，或许便是当年呼汗邪单于所修建的行宫遗迹，经过三百多年的风蚀，已经看不到宫殿的原形。但仿佛有一副清晰的画面在眼前：长相憨厚忠实的中年男子站在湖畔的一面，满目柔情地遥望着湖畔另一面着装精致，长相倾城无双的昭君公主。又仿佛看到昭君公主穿上了匈奴的服饰，与年轻的英武的复株累单于共乘一骑，欢畅地奔跑在爱敏湖畔……
　　场景越来越清晰，身体和掌心传来的暖意让她意识到，她被他拥在怀里。
　　熟悉的话声在耳边响起：“阿颖，我真幸运。呼韩邪单于娶到了我中原和亲漠北的第一位公主，而我有幸娶到了漠北嫁到中原的第一位公主，我会更加珍惜你。”
　　有一瞬间的恍惚，颖儿觉得她和他就像是呼韩邪和昭君，因为，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过长久。如果……他真的如呼韩邪单于先昭君而去那般先她而去，她的命运又当如何？
　　如昭君那般再嫁吗？
　　她，接受不了。
　　宇文邕似乎能感受得到她的担忧，更拥紧了她：“曾经有一个老人告诉过我，人应该活在当下，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每一天，不要想到以后会如何。只有一心向好的方向看，未来才会有奇迹发生。”
　　颖儿的眼泪终又忍不住掉了下来：“祢罗，徐之才死了，老胡医也死了，他留下的医书也被火给烧了，我找不到任何解开千机毒的方法，我害怕，有一天你会……”
　　他的唇堵住了她的口，丝丝缠绵，却又带着略微的惩罚。
　　“答应我，珍惜剩下的每一天，不要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