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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2)

离歌岁月 他乡的霓虹 2024-12-25 10:32
第十四章(2)
  长乐宫周回二十里,南宫门与覆盎门遥遥相对,西隔安门大街与未央宫相望,又称东宫,内有十四座坐北朝南的宫阁,有长信宫、长秋殿、大夏殿、宣德殿、广阳殿、神仙殿、椒房殿和长亭殿等,另有温室殿、钟室、月室以及高达四十丈的鸿台,群殿错落如众星拱月,规模雄浑。
  最初高祖便在此处临朝理政,及至惠帝时期,方才确立“人主皆居未央,而长乐常奉母后”的规制,但经历吕后数年专政,此处依然是能左右朝政的一支极强的外戚势力,甚至已成为汉廷内的一项传统,刘彻也曾想尽快冲破这一层朝政决于妇人之手的桎梏,但终究无奈败北。
  近午的阳光稍稍暖和了些,金灿灿的晃着人的眼,驱散了连日的阴霾,一股寒冷的燥意在殿阁间流转,古兽喷香,重重帘幕后沙漏窸窣作响,许是因为老人,这里的时光也是悠然而迟钝的,苑内的冬青树挺拔肃立,落下一地斑驳碎影。
  弗澜正是十三四岁豆蔻年华,两弯纤细的睫毛弧度优美,落在漆黑的瞳仁里宛如倒影深深,梳着双鬟的乌发还透着一股稚气,但鹅蛋脸上常现的是单纯快乐的神采,她八岁时和阿姊弗镜一同入宫,就是因为笑起来时那一对浅浅的、极美的梨涡被窦氏一眼看中,从此便留在身边做近身侍女。
  她正在洒扫庭院住处,再借着暖阳将被褥晒一晒,不一时便弹起满苑灰尘,呛得屋内正坐在雕花窗边的弗镜直咳嗽,弗镜站起身,单手插着纤腰佯怒道:“这么瞎折腾,苑里岂不是又脏了?你就不能长长心眼,凡事多想想?”
  弗澜知道阿姊性子刚烈急躁,素来是面狠心慈,她又生来温顺体贴,从不擅长与人争辩,闻言只腼腆的笑了一笑,撒娇似的道:“大不了待会我再做一遍也就是了,阿姊可别气坏了身子。”
  话音未落,只听旁边屋内吱嘎一声响,两人一惊,见那房门从内缓缓的开了,走出个灰头土脸的男子来,弗澜唬了一跳,往后一缩,仔细看了看却忍不住笑起来,这人不是韩嫣是谁?
  “老远的就听见你在欺负阿澜,可见不是个好阿姊。”
  韩嫣身上虽脏,但神色依旧不紧不慢,从从容容。弗镜扫了他一眼,嗤笑不语,弗澜却侧头极天真烂漫的笑道:“你又在躲谁呢?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还敢跑到长乐宫里来,也不怕太皇太后把你给拿住了,交给掖庭狱议罪?”
  韩嫣慢慢将身上的灰尘拍尽,侧头笑道:“我犯的罪只怕掖庭狱也治不了呢。”只见弗镜已拿了铜盆打了清水走出来,递到韩嫣身侧,仍然神色清冷不发一言,韩嫣瞅了她一眼,笑道多谢,便掬起一捧水洗净了脸,顿觉清爽洒落了许多。
  弗镜靠得近,嗅到他身上沾染的胭脂味,鄙夷的横了他一眼,轻声嘟囔道:“登徒子。”
  韩嫣斜睨了她一眼,未恼先笑起来,与朝中的风霜刀剑相比,这般直爽的爱恨倒显得更可爱些,起码不必他再费心思的猜度,便侧头看了弗澜一眼,笑道:“瞧在阿澜的份上,今日不与你计较。”
  弗澜面上一红,抿嘴笑了起来,他们自来是这样斗嘴惯了,她一时想起从前来......从前却还要热闹些,那时平阳南宫隆虑三位公主都还未出嫁,陛下与陈皇后也还未至今日的僵局,隆虑与韩嫣也还未两地分离,她不通政事,只是忽然生出了人世沉浮不定之感,又天生多愁多思,恍惚里竟落下泪来。
  韩嫣叹道:“好好的,哭什么,本就难得见一次。”说着便伸手欲要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却被弗镜‘啪’的一下将手打开,她冷冷的道:“祸害别人也就够了,咱们姊妹可高攀不起。”韩嫣只觉哭笑不得,弗澜倒破涕为笑,撒娇似的拉了拉阿姊的衣袖,低声道:“什么高攀不高攀,我只拿他当哥哥,阿姊别多心了,凭白惹人耻笑呢。”
  “是么?”
  弗镜面色转柔,拿了铜盆转身走进屋内,她一走,韩嫣便压低了声音,颇有几分讨好似的笑道:“好阿澜,我可要求你一件事呢。”
  弗澜瞧着他刻意的模样,歪着头笑道:“你这么大的本事,还有事要求我一个小小的宫女?快别折杀我了,我可受不起。”
  韩嫣定定的看着她,正色道:“此事非同小可,陛下新封的那一位卫夫人,你们可知道?”
  “宫里还有谁不知道呢,光是陛下的盛宠也就够了。”
  韩嫣淡声道:“只怕还是不够,还请你们多多照拂,日常多看顾一分,嫣在此先谢过了!”他一揖到底,竟对着她行了个礼,弗澜慌忙侧身避开,拉着他的衣袖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就是,可别这么见外了。”
  弗镜在屋内一个字不落的听了,隔着窗忽然笑道:“我听闻隆虑公主回长安了,大人可曾见过了?不知大人作何打算?”韩嫣不防她提及隆虑,朝她看了一眼,目光似有深意,淡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见与不见也什么不同。”
  弗镜冷笑了一下,背对着他,轻嘲道:“也不是完全没法子,你们大可效仿馆陶长公主,做一对野鸳鸯,也没什么不好。”
  弗澜一双杏眸圆睁,听得阿姊说的这般露骨而伤人的话,只觉既羞涩又难过,她阻拦不及,只怯怯的看着身边的韩嫣,不知该说些什么缓和这僵冷的气氛,韩嫣呆立半晌,却向她笑着点点头,便转身走出这小小的庭院,弗澜瞧着他孤寂的背影,心内气愤难平,对弗镜大声道:“你做什么这么待他?他是怎样的人,或许旁人不清楚,难道阿姊也糊涂了?他决然不会做......”
  “我知道他不会,不过是提醒提醒他,咱们也不是一点算计也没有、任人摆弄的泥人。”弗镜打断她,神色微恼,“你就不能长长心眼,凡事多想想?他帮着卫夫人,就是要跟陈后为敌,咱们是什么人?咱们可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近身侍女,也算是半个窦家的人,你若是帮着卫夫人,那咱们岂不成了吃里扒外的人了?”
  弗澜被她一通抢白,脸上涨得通红,却依然坚定的道:“你不帮他我帮!一直以来他是怎么待咱们的,难道阿姊都忘了?”
  弗镜怒道:“你要帮就帮,我也不拦着,只是到时候别要后悔!”
  弗澜眼圈红红,负气的转身离开,弗镜话已出口,再要软和下来又拉不下身段颜面,只得哼了一声,暗暗骂道,这混小子,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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