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青锋三尺

第五十七章青锋三尺
我心中自有青锋剑刃，当可慰此半生荒唐。
……
眼看着那道房门紧紧闭上，胜霜转向身旁的颂歌，犹豫了一下，仍是道：“离姑娘性情如此，其实并无恶意，颂歌姑娘莫要留心。”
颂歌摇了摇头，甜甜笑道：“我知道离姐姐就是这样的，她和我见到的很多人都不一样。”
胜霜心道：你长这么大总共才出门这一次，跟着我家公子那么寡淡的人能认识多少人？嘴上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了。”这样我们家公子也能少操心很多事。
“可是……”颂歌咬着下唇皱起了秀气的眉头，道：“离姐姐很不高兴呢。”
胜霜：“所以你才特意任由她……配合她跳舞？”
颂歌：“我想着，可以让姐姐笑一下也好。”
胜霜的目光闪了闪：“颂歌姑娘……”
颂歌：“嗯？”
胜霜：“你真是一个好姑娘。”若是公子喜欢的是你……那就太平多了，公子不会那么苦恼，也不会有很多麻烦的事。
但是离姑娘……除了她那个提起来就让人想叹气的身份，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
中陵洲人所求的究竟是什么？大多数人所求的又是什么？正因为心中没有一个答案，所以会觉得茫然。
墨夷把双手枕在脑袋下面，静静的看着上方繁复古典的图案，就像是在发呆一样。
直到响起轻缓的敲门声，她才稍稍移了移目光，预感到是少泽来看她，少泽果然就在下一刻推开了门。
少泽道：“为何不躺在床上？”
墨夷：“这样舒服。”
少泽便拉了条椅子坐在她旁边，自袖中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道：“饿了吗？”
“城主府又不是不管饭吃了，我能让自己饿着吗？”墨夷慢悠悠的从小榻上坐起身，理了理袖子，这才从少泽手中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盒果饯，色泽鲜嫩而饱满，她默默的舔了舔唇角，拿起一颗便开吃了……
少泽：“味道如何？”
墨夷：“太酸了。”
少泽便凝了神盯着盒中吃食，然后拿起一颗送到她唇边：“试试这个。”
墨夷不客气的吃进嘴里，嚼了嚼，道：“有些甜。”
少泽便又给她挑了一颗，这次墨夷却不接了，凝眉道：“虽然有些甜了，味道还是极好的，你干嘛这么殷勤？”
少泽公子活到快而立的年纪，遇到她之前不说对女人不屑一顾，那也绝对是敬而远之，就算是当朝公主也不能令他这么费心……有一种“作”叫做“身在福中不知福”，墨夷恰好就是这么个典型。
少泽公子大概是世间脾气最好的人了，不仅丝毫不生气，反而微笑道：“你觉得好就行。”
墨夷再挑不出人家的错处了，便闷声吃了半盒子果饯，见少泽一声安静的盯着她看，便又觉得有些不自在，遂扯了个话题道：“怎么不见薛湛？”她还以为那小子头一次面对这等糟心事会第一个跑到她这里来诉苦。
少泽：“他对城中事务一概不懂，我便安排了些功课给他。”那位娇弱少主是个麻烦，能不让他出现就不让他出现罢。
墨夷吃的心满意足，喝了杯茶，便又伸了伸懒腰躺下了，懒懒道：“你很有经验嘛！还别说，若是真让你做了薛湛的老师，冰雪城没准就能起死回生了。”但是所有盯着冰雪城的人都不会想让这种可能发生，而以薛湛那蠢笨的资质，估计给皇帝提过建议、陪皇子甚至教皇子读过书的少泽会很看不上。
少泽淡淡的笑了笑，没接这茬儿，而道：“听说今日颂歌来找过你？”
墨夷不乐意了：“你监视我？还要限制我的自由？”
少泽很无辜：“我只是好奇，你竟会唱歌？”
墨夷顿时得意起来：“我什么不会？羡慕吧？天生有一种人就是无所不能的，那就是我。”
少泽对她的时不时自恋已经习以为常，道：“我想说的是，看再多的猪跑，也不相当于吃了猪肉。”他把胜霜完全给卖了。
提她短处，墨夷瞬间转过脸不理他了，又来了……少泽拍了拍她的手，道：“生气了？”
墨夷闷着声道：“你的话太粗鲁了！”
那也是转载了你的话……少泽：“我以后会注意。”
墨夷：“总之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已经全毁了。”
难得她没有干脆的拒他于千里之外，少泽心里高兴，面上不动声色道：“我以前是什么形象？”
……
两人呆了好一会儿，临走之际，少泽当然还要再嘱咐她一遍要好生休息，墨夷听不听得进去很难说，她得知自己还要好几日才能恢复正常的体力便已经郁闷的不说话了。
而关于戎羌和冰雪城前线的事，墨夷不问，少泽也不曾提及。
……
虽然墨夷选定在城主府拔毒的时候没有给逍遥宫的任何人说明情况，但敏感如无刀还是很快就察觉了。
无刀趁夜前来的时候，墨夷正立在桌案前画一副画，画中并无别物，只有一把剑。
无刀在她面前落定，行了一个礼便没了别的动静。
墨夷手腕用力，提笔把剑锋画好，方道：“古人有‘十年磨一剑’的道理，可我的逍遥剑却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已铸就，虽是镜虚湖幻虚剑客的手笔，却终究觉得缺了些什么，你说这些年我是不是走的太快了？”才会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
无刀看到她画的那把剑，正是逍遥剑，遂道：“若它注定是一把利剑，又何必等上十年。”
墨夷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你是越来越会说好话了，没听见那些骂声都快把我淹死了吗？”
无刀：“主上曾经说过，一个人所处的位置足够高时，赞誉和诋毁往往会相携而至，人若不因赞誉而被迷昧了双眼，又怎么会因为诋毁而裹足不前、犹豫不定？主上，我们已经过来了。”那些本应纠结和迟疑的日子，我们已经走过来了。
于是墨夷的笑容更开了一些，把画笔一扔，画纸一掀，舒舒服服的坐在了桌子上，方道：“我在这里躺的骨头都要麻了，无聊的很，有什么事快点说吧！”
“主上，”无刀观察着她的血色，道：“你究竟怎么了？”
“逆天一派有了动作，让他们手下的暗诛团对我下了手，雪苇花的香气和雪焰草的毒混在一起成了一种奇毒，叫功离散，少泽刚好对这个毒略有研究，我便答应他的提议在此拔毒了。”墨夷干脆利落的把前因后果道出来，然后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不用担心，虽然那功离散号称能一点一点散去人的功力，可以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但是少泽长了一颗过目不忘的脑袋，依着古法已经为我拔过毒了，如今只是在休养而已。”
过程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但是她把话都说完了，作为下属无刀也不好再问什么了，只道：“外面的事情有属下在做，主上可放心，养好身体最重要。”
“对你，我自然是放心的，”墨夷舔了舔唇角，拿了剩下的果饯吃，一面道：“此后的事情我便不过问了，同时你要配合少泽，不要有什么顾虑，把他当成当年和我们合作的曲随心即可。”
无刀：“属下明白。”其实他心底的疑惑只会不减反增，记得刚从星域回来的时候，逍遥宫内部会议觉得应该小心防范天机阁，甚至应该派人深入到极北之北调查对冥宫怀有仇怨的北雪族，连四长老都表示支持，可主上却说不必去管，她甚至对天机阁的一切消息都表示漠视。
所有人都猜测她是因为天机公子少泽，而她也确实在再次见到少泽之后心神不定。
如今主上话里话外对天机公子都并无芥蒂，是真的看开了已经把少泽当成了普通朋友，还是同对待当年的白西澈一样，心里已经另有了打算？
墨夷又道：“不过有些事还是要记着，无刀，不要让天机阁的人有任何机会窥察逍遥宫，少泽那里就不说了，我可是在天机阁那些人里感受过敌意的。”少泽身边的那些人，除了若雪胜霜等人外，阴阳怪气的若露和身手莫测的胜寒胜冰却是极度仇恨逍遥宫的，以她敏锐的观察力自然瞧出了天机阁内部也存在着不和谐，别人的事她没有闲功夫操心，却绝不能让任何因素威胁到逍遥宫。
无刀称是，随后又道：“关于逆天一派，属下已经埋好了线，同时派探子到南川和璧国潜伏，未曾借助五冥使的原本的力量，极为隐秘，只待合适的时机，必能探寻到他们的藏身之地。”
墨夷：“说起中陵洲，我们都知道一点，知道那好像是南川之南的海域上的一座小岛，但具体在哪里却没人能说的出来，逆天一派不得不除，可逍遥宫也不必损敌一千自伤八百，”她冷笑了一声，道：“逆天之人看够了热闹，搅得天下不宁，逍遥宫却也不必牺牲太多，自让他们自食恶果！”
无刀：“所幸相比于极北，逍遥宫在南川的积蓄更为深厚，一旦找到中陵洲便可揭开许多隐秘，逆天一派无处遁形之时便只能直面逍遥宫的江湖，他们必输无疑。”
“别跟着斩都影学一身高深莫测的自负，四百年前武宗盛世，连势倾半壁江山的千、古二人联手都未能将他们消灭殆尽，没有那么好对付，”墨夷自己傲气起来无法无天，却不能看到别人自信的狠了些，又道：“联合南川异族的力量有你在倒也不难，只是不能忽略了神秘莫测的璧国，还有临近南川的钟州势力……当然这些事还须得日后再议，只说眼下便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无刀对她的反复无常早已习以为常，面不改色道：“除了暗诛杀手团，中陵洲人还做了很多布置，戎羌的出兵，冰雪城的内斗乃至薛氏内部的权力分化，或多或少都有他们的痕迹，属下正待查实后呈于主上。”
墨夷：“这些事当由你全权负责，由你手下那批人来做，我便不多问了。”
无刀：“主上所说莫非另有其事？”
墨夷闲闲的喝了杯茶，懒懒道：“这次逆天行动的最高统领是一个叫媚央的女人，她除了术法很高、心机诡测之外，还很有意思。”
无刀便明白对于布下这场局，主上有了新的想法……
见时候不早，无刀准备告辞离去，心中极是不放心道：“少公子既然愿意为主上分忧，属下便也不再多言，只请主上小心，且要遵守医嘱，好生休养。”
难得如此心平气和，墨夷微微一点头算是听进去了他的忠劝，想了想道：“你手下新练出来的那批人总要有个名字，我想好了，就叫‘青锋’罢。”
无刀闻言急忙谢恩，只听她道：“青锋利刃三尺，行出必见血，我要最好的结果。”
无刀神色一肃：“是！”
墨夷又笑道：“我看青殒那小子极有天赋，武功自有我来指导，日后在逍遥宫中你便多引导他一些。”
无刀微微一怔：冥宫数百年来自有规制，自来对宫主的势力培养很是谨慎，历代宫主为了不和两家族四长老闹的太绝对便不会收弟子，更不会让自己的子女参与到宫中事务中来，若然有想独立控制冥宫者结果都不太好，而主上不仅收了弟子还一力提携他上位，此举……看来对于冥宫和两家族，主上也有了新的想法。
只不知她选定的是羲玄还是青殒……无刀俯首道：“属下明白。”
墨夷揉了揉额角，道：“如此，你便利用‘青锋’去布那张网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