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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各人所图

美若天仙 梦千里 2024-12-25 14:58
第六十三章各人所图
我每每装作看透了天下人,却总是连自己都看不懂。
……
“皇帝的这些儿子都在和自己的老子打着太极,说句阳奉阴违都是轻的,与太子和燕王相比,楼胤这个睿王实在是不算什么,”墨夷浅笑道:“各州的驻军中多多少少都有太子和燕王的人,他们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能够实际依靠的也都是开国时的股肱武将,甚至还不止,太子暗中拉拢凉州西王,燕王也已经与钟州平王结盟,不然你以为皇帝为什么突然想要除去平王?这当然都是睿王一力推动的手笔,与他的兄弟相比,他除了心机城府占了优势其他的可都是弱项。”
跟着墨夷的这些年,无刀艰难的熟悉了江湖的规则并开始迎刃有余的做一个江湖人,但对于那些朝堂风云波诡之事却实在有些摸不清头脑。
墨夷也没指望他能接上自己的话,自顾自道:“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安插着太子势力的北部军立下大功,所以邀请我来破这个局,为他掌控冰雪城的操纵权,尽量不要让北部军出头,然后他才方便安插和巩固自己的势力。”
“可是……”无刀犹豫了一下,道:“主上只在冰雪城布局,并未提及过北部军。”
墨夷:“本来是在计划之内的,不是后来有了少泽了吗?”
无刀:“少公子派使者前往大穆北部军,莫非不是为了请北部军出动对付戎羌?”
墨夷嗤笑道:“他若还是大穆帝师或者只是一个江湖散人必然会这样做的,北部军虽然遵从皇令不会轻易动手,可少泽也有本事让皇帝让步、让北部军出头……可惜他还是极北之北的北雪之人,如此一来事情就不简单了。”
“大穆和北雪说来是相隔数千里,谁也碍不着谁,北雪族低调的甚至有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批人,可实际上中间就隔着不足五十万人的极北各异族,一旦戎羌势大或者大穆完全控制了极北,难保他们不把视角转向北雪族,北雪族就有危险了。”墨夷道:“他再怎么不问世事也不会把自己的属族陷入危险的境地,所以冰雪城不可不救,戎羌的国力必须削弱,但是又不能让大穆完全得力。”
无刀:“如此说来,少公子向两方军队派遣使者原来是大有深意的,他想要创造出一个平衡的局面。”
墨夷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恐怕子归城事变的时候他就已经这么打算了。”
无刀:“我们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多做,既是合作就按约定的来,让猎艳使和血杀使做好份内之事,不必去插手少泽的计划,”想来她也很少这样老老实实的遵守约定,自己都有点不习惯,“因为有他出手北部军必会受制,楼胤的要求也达到了……我只需要在这里静静养伤等待结果就可以了。”
虽然过程不会这么轻描淡写,事情也未必就按预测的方向发展,但她以为,对于睿王殿下的委托她只需要做到这一步便已足够,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去吧。
得到合情合理的推测又汇报了近况,无刀便不好多留了,遂道:“主上应该好生休息,属下告退。”
墨夷坐起身,又伸了一次懒腰,道:“难为你特地来为我解闷了,不过眼下情势难料、山雨将来,没什么大事就不必来看我了。”
无刀终究改不了多年养成的习惯,从幼时到如今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想先征求她的意见,好像自己并不会独立思考一样,这样的习惯曾经被同僚嘲笑,但是久而久之他们也都疑惑起来:似乎没有主见会令主上更加安心。
他也只想让她安心而已,从立誓效忠她的那一天起。
无刀应命,临走之际又不放心道:“主上一定要记得吃药。”
墨夷闷声一笑,有些无奈道:“早就过了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年纪,我难道还会委屈了自己?”
无刀这才勉强放心的告退了。
……
晚间吃了药,墨夷闲着无聊本想四处逛一逛,然而由少泽和无刀分别布置的暗卫也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墨夷突然就有些乏味,怀念起那些潇洒闯江湖一往无前的日子来。
可惜多年江湖,这颗心仍旧是浮躁不安。
白西澈曾说她是作茧自缚,明明是天底下最潇洒的那种人,却偏偏要找一个牢笼把自己套住,从此把自己与冥宫紧紧束缚在一起,再没了自由,也罔顾了“逍遥公子”的名号。
她当时说是你不懂我要的是什么,若我是你,也不会把龙邪山庄当作一个牢笼,那该是使自己功成名就最有力的垫脚石。
后来她发现,原来给予西澈许多荣耀和权力的龙邪山庄真的就是禁锢了他的牢笼,他一生都在那个牢笼中痛苦挣扎不得而出。
千夜大概是她见过的最无拘无束的人,他不在乎权势,做任何事情都不喜欢留名,他曾说过游遍天下名山大川才是一生乐事。
可她并不这样以为,身为千古一姓的后人,自出生起就顶着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前人光芒,他正是因为祖训而束缚了自己,看似洒脱不羁的人,其实行事之中处处都有一层无形的规则在压制着他,比如当初在紫檀山上,他顾念着朋友之谊,可更看重道义礼法,同时心里又惦念着更多人的生命……他在最危急的时候因为考虑的太多而没有向她伸出手,所以她这一生都不可能把他看成是挚友。
少泽就更不用说了,他号称自己是江湖散人行止由心,其实始终摆脱不了和大穆朝堂的联系,同时更不能推卸对自己的属族北雪族的责任。
原来这世间本没有绝对自由的人……墨夷抱臂仰首,看着不知从何处飘过来的梅花,看它们随风而舞无拘无束,突然就觉得也许它们也并非真正的自由着。
阜兰湮殃说:我从不想长远的,只要过好眼下的每一刻就好。
至于阜兰湮殃……冥宫因斩都、阜兰两大家族的存在而得以长存,每代宫主身边必有左右尊主来辅佐,右尊主虽为上,却都是由宫主自己任命的,而左尊主听起来地位要低一些,其实掌握的实权是右尊所不能比拟的,因为左尊主必须出自斩都或阜兰,且必须是其中最强的人。
她曾问过斩都影,说:既然你如今是我的左尊主,看来出自阜兰世家的阜兰湮殃并不如你。斩都影却说:未必是这样,因为当初两家族分别选出我和他来竞争时,他主动退出了。
她并非没有见过阜兰湮殃,印象中那个人平平淡淡,根本不像是阜兰世家的佼佼者、可以和斩都影一较高下的人,但是他的想法却总是能让人不由信服。
我从不想长远的,只要过好眼下的每一刻就好。
……
我要成为天下最强大的人。
说这句话的人已经长大,不知她还把这句雄心壮志记得多少,却再不是当年的模样……逸央慵懒的倚在窗框上,微微闭着眼,清俊邪美的侧脸被烛火映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显得格外的温柔。
但他从骨子里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烛火的光毕竟有限,洞开的窗户外面光线暗淡,突然间飘来了点点萤火,似乎将寂夜严寒一瞬间冲散了,带着那么些温度使黑暗光明了些许。
逸央却似乎对这美轮美奂的场景很是看不上眼,他稍稍一摆手,手中飞出去一记刀风,宛如实质般冲散了萤火,逼的暗夜的庭院里现出一片青蓝色的衣角。
逸央缓缓睁开了眼睛:“你怎么有功夫来找我?”
来人仍旧把身体藏在黑暗中,道:“今夜你没有和媚央在一起?”声音竟是缥缈至极,似是从很远的地方悠悠传来。
逸央不耐道:“我哪一夜和她在一起过?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你专挑这个时候过来不就是为了避开她吗?”
来人道:“我为什么要避开她?”
逸央嗤笑:“这个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由私来说,媚央对你觊觎多年至今未得手,她心里可是藏着这根刺呢,由公来说,你和这次的目标的关系令所有人都担着心,虽然我自诩最了解墨夷修,但是抵不过你和她有那么深的渊源。”
“媚央想要利用你的价值,可你又摆明了不会出手,”逸央讽刺道:“你说她对你是不是很纠结?”
来人似乎沉吟了一会儿,道:“我说不想插手,原因你应该很清楚。”
“做不到的,”逸央道:“在星域的时候我也说过不插手呢。”结果不还是动手了。
来人:“我和你不一样。”
逸央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道:“找我什么事?”
“我来不过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那人的声音悠悠漂浮在空中,缓缓道:“真的要把她当作目标吗?”
“这件事早就已经敲定了,主上下的命令,你此时来问又是什么意思?”逸央不耐道:“难道是想和你的顶头上司作对不成?”
“他根本就没有见过她……见过墨夷修,怎么可能会下这样的命令?”那人不悦道:“一切不过是你和媚央的诡计罢了。”
逸央手里转着一支玉笛,指间溢出浅蓝色的气泽,眉峰微敛,想来已是动了杀机:“你说过只做旁观者的。”
“义父把权力给了媚央,我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有些放心不下。”
“主上把你当成继承人来培养,你却这般优柔寡断,”逸央嗤笑道:“你以为他为什么宁可让青央媚央出头也不肯用你?因为你实在是被旧情牵绊的太深了。”
“这都不重要,”来人道:“我看出冰雪城很多事情都有逆天术法的痕迹,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逸央:“你不是一直都待在城主府里吗?会看不出来?说起来前段时间启动的梅林幻境,里面有一半的功劳都是你的,媚央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修改薛和设下的幻境。”
“你们利用我!”
逸央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表情极是耐人寻味:“按照身份来讲,我还该叫你一声少主人,少主啊,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天真?你自以为瞒着中陵洲那批老顽固悄悄来的冰雪城,但是整个中陵洲谁不清楚你和墨夷修那点事?主上器重你,难道就会因此放弃本来的计划吗?要说利用,媚央怎么可能有能力利用你,这一切自然都是主上的手笔。”
那人的身影隐在暗夜流光之中,朦胧不可细辨,若非那一片衣角映在了烛光下,就根本不可能发现这里有一个人。
逸央玩味的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唇角就溢出了一声叹息:“当年在山里的时候,你还是个什么都不会没什么用处的小跟班,如今摇身一变身份地位非比寻常,却依然还是没什么用处的……若不把你用来对付墨夷修,你倒说说你来冰雪城有什么意义?”
黑暗中光影一闪,银白色的气泽携带寒风扑面而来,逸央堪堪避开,他倚着的那扇窗已经化成了粉屑,只听那人骤然冷了语气道:“这种事情不是由你来说了算的,我早就警告过你不准再提那些事,不要自不量力!”
逸央却并不在意:“少主人想拿我试手?还是说你其实在恐惧?”
森然的冷笑:“我恐惧?”
“我们认为墨夷修的过去就是她自身最大的弱点,只要紧紧抓住了这个弱点就可以使她万劫不复,其实‘过去’对于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情,”逸央目光锐利,像是把对方看透了一般道:“你的前半生因为墨夷修而发生了种种改变,过去了这么久之后,你对她既不仇恨也不怨念,事实上,你隐忍的做一个旁观者,害怕她会认出你,又害怕她认不出你,而根本就把你忘了。”
“少主人”默然不语,夜色里看不到他的神色,更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逸央又道:“你怕以如今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她可能会一剑杀了你,或者……和当年一样,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是这样吗?少主?”
“少主人”又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此,我知道你们会怎么对付她了。”
“原来你是在套我的话。”逸央却并不气恼。
“对于不怎么愉快的过去,人们都是会恐惧的,逸央,你不是同样极力回避有关‘墨夷绝’的一切吗?”
“你实在不适合生活在中陵洲,”逸央意味不明的冷笑,紧接着道:“你想好怎么救墨夷修,或者让她更危险了吗?”
“我说过,我只是旁观者。”
“谁信呢……”逸央的反驳还没说完,那片衣袍的颜色突然就淡了,渐渐的融入夜色之中,再也看不到痕迹了。
逸央知道他已经走了,仍旧幽幽的把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若真的只想做一个旁观者,何必把前因后果打听的那么清楚?又何必……不远万里跋山涉水的跟来这里?”
寂夜空茫,这问题是没人能回答他了。
又过了一会儿,逸央对着窗口觉得无聊才回转到内室,然而屏风后内室的床上已经躺了一个人,而且摆的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的造型。
百般魅惑,千姿妖娆……媚央悠悠吐出一口气,空气中便多了一种香味,她娇笑道:“想什么呢?我来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逸央面无表情的一把拉下了帐子,把她隔离在自己的目光之外,才面无表情道:“璧泠来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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