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乌月困局

第一百七十章　乌月困局
　　赛娅领命回大金去了。这一日太妃借着看孩子，来到了月宫，闲谈了一阵，便问孟璇道：“王后殿下，听说那位赛娅大人来觐见领主了？”
　　“是的，不巧已经启程回去了，若不是怕风雪阻挡，本宫也该让她在王都各处拜访拜访，尤其该拜望太妃。”
　　太妃面露尴尬之色道：“哀家只是一个闲人老太婆，不敢扰动年轻人。况她是大金酋长，是国之重臣，哀家不敢越距。只是殿下前番提过赞荣与她的事，哀家想问一句，殿下是否和赛娅大人提了？”
　　太妃的话，透着与赛娅敬而远之的恭敬，看来昆仑王可以无所谓，太妃却永远看不上赛娅，如今赛娅也不同意，就算强令他们成婚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孟璇便打定注意不再提了这事了。
　　她道：“哎呀，瞧本宫这记性，太妃不提，我倒忘了这事了。唉，不过，太妃您瞧见了，赞荣当日明确表示不喜欢赛娅，我这个做嫂子的也不好强求的。本宫对乌月国这些家族不甚了解，赞荣选妃的事，还是请太妃做主吧。”
　　太妃闻言舒了一口气道：“哀家惶恐，赞荣妻子儿女之事都费了殿下的心了。这王室家事，自应是王后殿下做主，哀家怎敢僭越？”
　　尽管太妃掩饰得极好，孟璇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得意。孟璇心中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太妃娘娘。这个女人很不简单，从当年达弩王叛乱到赞慕赞荣兄弟平乱复国，她在其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除了南部赤炎城，这个女人和她的家族是叛乱和平乱中获益最大的人。
　　平乱复国后，赞荣一个奴生的王子被封王，她一个二等侍女被封太妃，与此同时，她的家族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一跃成为闻名全国的中等贵族，并有很多人在昆仑王麾下效力。所以，无论是太妃本人还是她的家族都想巩固自己的既得利益。
　　太妃回到日月王都的大半年里，孟璇能够感觉得到，她对自己这个王后只是表面尊敬，尤其是看到自己不问外朝和内宫的事后，恐怕更没有将这个王后放在眼里。但她私下却与东妃蟾拉走得很近。这一方面是因为她和赞荣流落鸠山帝国时就与蟾拉熟识，另一方面，恐怕她想利用蟾拉背后的势力巩固她和她儿子的地位。
　　现在，昆仑王虽然名义上是乌月国王储，但是只要赞慕汗王有子嗣长到十五岁，大贵族们便会提议重新挑选王储，现在多伦已经九岁了，宫中还有一位夫人和嫔妾怀着赞慕汗王的骨肉。在大贵族们的权力角逐中，这位太妃和他儿子会怎样，不好说。
　　太妃看得清楚，如今内宫局势中，最有权势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是东妃蟾拉，这是她可以利用的力量，蟾拉是鸠山帝国嫡长公主，只要鸠山帝国皇帝或皇后活着，整个帝国都是她的后援，就算新帝继位也不可能完全弃她不顾。另一个有权力的女人自然是丽椰，她是赤焰城主西姆多的女儿，这是她要防备的力量。至于王后，在她眼里，就是个摆设。
　　值得一提的是丽椰的娘家西姆多家族，位于乌月王国南部，那是乌月国最古老的贵族旧地。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随着商路的开通和繁荣，乌月国才渐渐向北发展，如今显贵的四大贵族也是从南部渐渐北迁的。这已经是好几百年的事了，但南部一直是富庶的旧贵族之地。
　　西姆多家族当年参与了达弩王的叛乱篡权，因此达弩王获取政权后，赤炎城获得很多利益，比如自主兵权、自主赋税等等。赤炎城的势力短短十年间获得了极大膨胀，渐渐不把中央和各大贵族放在眼里。看到他势力日增，达弩王才想起要节制他，但为时已晚。不仅没能节制住他，反而导致了他与达弩王政权的决裂。正因为如此，赞慕赞荣兄弟才成功利用了西姆多这一势力，比较顺利地实现了复国。
　　这一次平乱后，西姆多不仅保留了自主兵权和自主赋税等特权，还获得了更多的利益，通过平乱他掌握了将近八十万兵马，他虽然明面上接受中央政权的节制，但实际上，这些兵马是赤炎城的私产，以至于南部十多个部落和城邦全都投靠了赤炎城。这样，西姆多实际上控制了乌月国将近三分一的国土，以赤炎城为首的南部贵族，俨然成了乌月国的国中之国。
　　若不是当时赞慕兄弟当机立断，让赞荣接手了达弩王溃败兵马，同时整合四大贵族的势力，组成了一只五十多万的戍边部队，再加上鸠山帝国的支持，曦禄赞慕这个汗王根本没有能力与西姆多抗衡。
　　不幸的是，当时中央政府虽然集聚了大贵族们的势力，但贵族之间的斗争从未停歇过，给了西姆多可趁之机，南部日益成为了王国之大害。王国内一些部落为自保，纷纷宣布中立。三年之后，王室和四大贵族终于达成共识想合力对付西姆多了，但是已经错过最初的时机，蚍蜉难撼大树了。
　　那时，正是曦禄赞慕思念孟璇最甚的时刻，他想镇国兵院的银质徽章获得者，定能帮他破解困局，他甚至想只要孟璇愿意，他不在乎她曾经做过中土皇帝的女人，所以，他去中土的主要目的是不计一切后果将孟璇带回乌月国。后来，他知道孟璇并没有做中土皇帝的女人，但天意让赞慕惊喜时更加绝望，她失忆了。
　　直到孟璇恢复记忆时，从表面上看，中央政府与西姆多维持平衡都已经力不从心了。赞慕汗王决定将兵权授予王后时，四大贵族是满怀期望的。但他们看不懂孟璇的布局，无法理解孟璇在外让西姆多接管东部防线，在内宫晋升丽椰为西妃的做法，所以他们不久又合力将孟璇的权力剥夺了。
　　四大贵族虽然无法抵挡西姆多，但却能够左右王室的一切，这是压在曦禄赞慕这个汗王心头，让他筋疲力尽的一块大石头。也是令孟璇心痛，而不惜隐忍负重帮助赞慕兄弟脱困的原因。
　　她刚恢复记忆，在为昆仑王疗伤的那些日子，昆仑王已经将国家的局势，全部细细说给了她。当时，她与昆仑王商定了破局四对策，希望在三至五年内，完成瓦解南部，脱离北部，实现中央集权的目标。这四对策赞慕汗王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具体实施全是昆仑王和孟璇亲自指挥。如今，快两年过去了，虽然孟璇不再掌权，但她的四对策正在明里暗里稳步实施，成功与否，直接关系乌月国的命运。
　　昆仑王将太妃送到日月王都，实际上是解除后顾之忧，孤注一掷全力以赴。如果只论能力，昆仑王更适合做汗王，毕竟他在流落鸠山帝国期间受到了正规系统的治国治军教育。而赞慕汗王在中土一直从商，对统治这样一个复杂的国家驾驭能力明显不足。
　　所以，昆仑王认为，曦禄赞慕这个汗王配上孟璇这个王后，实现了能力的互补，他坚信孟璇能够辅佐赞慕开创王国新局面，加之孟璇当日救了他的命，所以他的内心对孟璇是死忠。这一点孟璇是清楚的，也是她有信心推动局势转变的保障。但是他们的秘密不足为外人道，就连赞慕汗王也不清楚。
　　所以，太妃自然不知道，她眼中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背后的势力，都是自己儿子和她最不看好的王后正在图谋消灭的力量。孟璇明白了太妃的心思，但无关大局，她也懒得理会。
　　初雪下来之后不久，剌钴夫人为赞慕诞下了一位王子，取名宇都。这是孟璇要求赞慕汗王广施恩惠的结果，剌钴是来自西川贵族的女儿，本与仁钦大贵族极为亲近，但是剌钴夫人在宫中却是丽椰一派。
　　因此在她诞下王子之后，王后和丽椰之间就爆发了一场争夺孩子抚养权的斗争。本来王后抚养王子是王室惯例，但丽椰仗着权势，认为王后已经抚养了昆仑王的孩子，恐力不从心，坚决要求由她来抚养剌钴的孩子。
　　因有前番蟾拉抚养珑美的先例，丽椰这一次寸步不让，孟璇为了掩人耳目，也只得装着全力以赴，这一场夺子大战几乎全部后宫和大部分前朝官员全都参与进来了。
　　赞慕汗王又被弄得头痛不已，这日他来月宫道：“璇儿，我看就算了吧，你抚养嘎韧和迪亚已经够操心了，何必再自找麻烦？”
　　孟璇有些无奈道：“贺兰曦，你以为我稀罕养你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吗？”
　　赞慕汗王闻言蔫了，他现在最怕孟璇提这件事了，他内心觉得愧对她。
　　孟璇见状，笑着摸了摸他的脸，给他些安慰道：“我知道你心烦，可我不是为争孩子而争孩子，我原本没想到剌钴的一个孩子会引发前朝和后宫这么大的风波。不过既然大家都争相站队，那就顺势将这事闹大，趁机探探这前朝后宫的水。”
　　赞慕苦笑道：“你隔岸观火，把你家男人往火坑里推？每天因为这个事来求见孤王的人让我不胜其烦。淳咏宫那位现在已经能够操控前朝了，我的王后你倒是发发威啊。”
　　孟璇轻抚他的剑眉，柔声道：“你的王后不发威则已，一发威就要死人的，你说你喜得贵子这样的好事，死了人岂不大煞风景？放心吧，我会控制火候的。”
　　赞慕汗王闭上眼享受着她玉指的摩挲，当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脸时，他轻轻一歪便咬住了，用灵巧的舌头逗弄着她的手指，一股酥麻从手指传遍了孟璇的全身。她娇嗔道：“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下流手段？”
　　赞慕一把搂过她，邪气地笑道：“还有更下流的呢。”孟璇这位身怀绝世武功的无崖居少尊主，每次都是这么轻易的就被一个毫无功夫的菜鸟推倒欺负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剌钴的孩子还没有满月，另一个嫔妾令玛所怀的孩子却难产了，太医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有用，最后落得个一尸两命。
　　令玛是来自古图家族，古图家原来是依附于四大贵族的阿拉嵌家族，三年前古图家所在的部落被划为孟璇的领地，所以，令玛某种意义上是孟璇的人。她的死，令孟璇十分难过，她不知道这是天意还是自己与丽椰的斗争殃及了无辜。
　　正当孟璇自己难过时，前朝后宫果然又掀起了一阵针对王后的舆论。舆论主要认为王后不祥，接连给后宫带来灾厄。南部贵族一派要求废后，四大贵族当然不主张废后，只是要求王后去王室神庙祈长生福。两派争论不休，最后大家达成一致，王后去神庙祈长生福。
　　赞慕汗王愤怒不已，孟璇安慰他道：“不就是祈福吗？我去就是了。”
　　“去什么去？祈长生福要在神庙里斋戒奉神三年。你走了，后宫不是就乱套了吗？”
　　孟璇道：“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去不行。你放心，我走了蟾拉能够控制住后宫，丽椰再放肆，对她还是有所忌惮的。你别忘了，后宫还有一位太妃，她可是经过两次战乱的人，不容小觑。”
　　“你走了，我怎么办？”
　　孟璇无奈地笑了笑道：“照此局势，如果昆仑王能够完成我的部署，你很快就能接我会来，如果他失败了，你我可能要做亡命夫妻了。”
　　赞慕汗王闻言有些悲戚，拉着她的手叹道：“真有哪一天，或许我们都自由了。”
　　于是，风雪季节还未结束，孟璇便被迫去王室神庙祈长生福了。嘎韧和迪亚被太妃抚养，丽椰理所当然获得了宇都王子的抚养权，这下子前朝后宫都宁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