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苍鹰折翼

“好了，别哭了。” 逻炎的声音轻柔，他轻轻地拍着月娉溯的肩膀，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微笑。“你这个大姑娘，怎的还有如此孩童般的情绪呢？”

月娉溯逐渐止住了泪水，抬眼望向逻炎，他仍旧是那般温和地微笑着。她忽然间再次倒在逻炎的怀中，声音低沉而哽咽：“如果天意许，来生再世，逻炎，你千万别与我相遇。”

龙宸宇峻站在殿门口，目睹了这一幕，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几欲踏前，但又按捺住了脚步，远远地凝望着这一切。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似乎在强忍着内心的翻涌。

逻炎轻声安慰道：“傻孩子，如果真有来生，我只愿你不再生于皇家。也许，只有那样，你才能拥有你所渴望的平凡与幸福。”

他的话中并未提及自己，但眼角的泪珠却不自觉地滑落。

男子慷慨悲歌时方显真情，但逻炎的情感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龙宸宇峻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他原本以为逻炎会说些如何不认输的豪言，却没想到逻炎这位兄长，竟是将每一丝关怀都倾注在月娉溯身上，唯独遗忘了自己。

也许，这正是月娉溯心底永远的影子，龙宸宇峻心中顿时有了些许释然。若真要平心而论，或许他确实不及逻炎。

作为一国之君，御书房中堆积着未曾处理的奏章，那些是群臣上书请求选秀的奏折，如同飘零的雪花纷纷飞入御书房。

他再次抬起头时，却见月娉溯已经站起身来，轻轻地在逻炎的额头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逻炎，对不起。” 她轻声说着，转身离去，泪水却仍旧在她的眼角滑落，无法遏制。

站起身来，目送月娉溯的身影渐渐消散在远方，逻炎缓缓走出殿外。他的目光在看到龙宸宇峻时，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若真走到那一步，望你届时无悔。” 逻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深深叹息一声，他转身离去，身后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足迹，仿佛映照着他内心的萧瑟与无奈。

龙宸宇峻凝视着落日的余晖，眼中映照着夕阳的血色余辉。

“本王，决不会后悔。” 他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决断，转身迈步走进殿内，步伐坚定。

“娉溯，若我立你为后，你会何想？” 龙宸宇峻望着正专心翻阅着书卷的月娉溯，内心有些挣扎，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两人之间向来剑拔弩张，如今的这份静谧显得弥足珍贵，让龙宸宇峻感到不真实。

话音刚落，他便略觉后悔，心中却又满是对她答案的期盼与不安，仿佛回到了懵懂的少年时期。

月娉溯放下手中的书卷，低声轻笑，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玩笑。“真的吗？但你，真的想听我的回答吗？”

月娉溯的话语使龙宸宇峻感到一阵释然，仿佛心中紧绷的弦悄然松弛。

或许他早已知晓答案，再追问也只是徒劳。

月娉溯缓缓站起，手中的银剪轻轻挑起了灯花，姿态恬静，宛如云安城中的淑女，在夜色降临前总会沉思于烛光之下。

“你何苦如此？” 她的声音轻轻响起。

龙宸宇峻缓缓走近，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将脸颊埋入她柔软的发丝和香肩之间。

月娉溯的心轻轻颤动，感受到了龙宸宇峻今日与往常不同的气息，但究竟何处不同，她又说不出口。

然而，尽管心中涌起的是无尽的悲愤，月娉溯的话语却仍然刻骨铭心。

“若是在往昔，我会为此喜出望外，但如今，这样的荣誉对我而言，无异于沉重的枷锁！”

龙宸宇峻似乎没有听见，他任性地低头，吸吮着月娉溯发丝的芳香，“无论你是否愿意，你在我心中，始终是唯一的存在。”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勾起了月娉溯心底深处的回忆，那些曾经龙宸宇峻发誓要守护她一生一世的誓言。但事实是，她一次又一次地遭到了背叛。

现如今，她就像是一只被囚禁的鹰，羽翼已断，只能在金笼中徒劳挣扎。在这样的处境下，又怎能谈及享受荣耀？

“龙宸宇峻，我渴望的，唯有报仇雪恨。这个答案，你满意了么？”

这话语仿佛重新撕裂了已经愈合的伤口，痛楚如潮水般涌来。

但这些痛苦又算什么？她的心早已伤痕累累，再多的伤痛也无法动摇她的决心。

“我不在乎！” 龙宸宇峻低沉地吼道，强行令月娉溯正视他，他的眼神直视着她那熟悉而动人的面容，“在我们之间，不存在你母后的仇恨，也没有那些纷繁的恩怨。为何你就不能看透自己的心？”

不存在？

月娉溯唇角勾起一丝冷嘲，“你说不存在，就真的不存在了吗？不久前你还因此与我誓不两立。怎么今日就变得如此忘记初衷了？难道，作为翊炀帝的你，已经找出了真凶？”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与冷漠，还有一丝不屑。龙宸宇峻急忙解释，“那时候，我只是被怨恨冲昏了头脑。娉溯，你一定能理解我的。而且，你知道我为了铲除董彤儿付出了多少努力。她背后的力量庞大，一旦她倒台，朝堂便会平静许多。”

未曾料到，董彤儿竟有此本事，居然能将龙宸宇峻纳入其影响之下。那些年迈权贵们，此次龙宸宇峻倒要看他们如何应对。

“真的如此吗？”月娉溯的声音平淡，被迫与龙宸宇峻对视，但双眸中却似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反射出的仿佛是空洞无神的笑容。

“那就恭贺翊炀帝了，从此天下安宁，历史长河中，您必将被誉为明君圣主。”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讥讽，即便龙宸宇峻明白月娉溯不会有什么温柔话语，却未料到会是这样的讽刺。

“我不过是普通的龙宸宇峻，不是翊炀帝，娉溯，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

在她面前，他只愿做回那个简单的龙宸宇峻。

不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不是天下万民的主宰，仅仅是一个普通人。

“折磨？”月娉溯忍不住冷笑，“究竟是谁在折磨谁呢？龙宸宇峻，你难道看不清吗？”

一向少有的高声呵斥，月娉溯的面容略显扭曲，但龙宸宇峻看到她这般却不禁笑了起来，“不管你是愤怒还是欢喜，只要你能有所表情，不再那般冷漠就好。”

他伸出手，将月娉溯的头轻轻压进自己的胸膛。

月娉溯倔强地抗拒，龙宸宇峻却低头轻笑，力量方面，或许他曾不如月娉溯，但如今，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龙宸宇峻，无论你多么深情，我都不会原谅你。所以你……”

声音中带着不满却似乎带着某种撒娇的情绪，话还未说完，头便被轻轻抬起，一个冰凉的吻封住了她的樱桃小口。

享受着唇间传来的微甜，龙宸宇峻完全忽视了月娉溯眼中的怒火，只是沉醉在这欢愉的挑逗中，让她的怒气渐渐化为无形。

终于被放开，月娉溯气呼呼地跺了跺脚，不满地抱怨道，“你这个无赖！”

看她的样子，仿佛刚才的生气并非出自她自己。

龙宸宇峻闻言不由露出一抹喜悦的笑容，紧紧抱着月娉溯朝着寝殿走去，“无赖？既然如此，我也乐意承认这个罪名。”

月娉溯的拳头轻轻敲打在龙宸宇峻的胸膛上，娇声抗议，“放我下来，我还没吃饭呢！”

龙宸宇峻听后放声大笑，语气中透着无比的爽朗，“那我就亲自伺候你用餐吧。”

身体的接触已经让他心猿意马，对于月娉溯，他始终充满着迫切和渴望，无论之前多么疲倦。

月娉溯脸颊泛红，斜视着龙宸宇峻，嘴角撅着，却不再言语。

夜幕渐深，他们的幸福和甜蜜在月光下愈发显得迷离难辨。

“这怎么可能？”翠缈盯着手中的短笺，声音带着震惊，“他竟然要处决逻炎？”

林天汐点头，无奈地说，“皇权争斗，向来残酷无情。”

翠缈身在异乡，首次感到熟悉的皇宫变得如此陌生，连那最后的乡土情怀似乎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但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我想李程也明白这一点，正好可以效仿乐陵王的做法。”

翠缈面露难色，难以置信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竟将在三日后赴刑，这个决定也是经过无数哀求才得来的。

听到林天汐的话，翠缈感到惊异，回想起几年前的往事，低声询问，“林大哥，你是指清宫中的那场风波吗？”

点头示意，林天汐目光审视地看着翠缈，赞叹道，“真不愧是娉溯的姐妹，你的机敏和智慧都是非凡。正如你所说，确实是清君侧。龙宸宇峻偏执一意孤行，难道他没想到逻炎在天策军乃至承国广大士兵心中拥有怎样的崇高地位吗？他竟敢如此桀骜不驯，那么，就必须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翠缈羞涩地垂下了头，片刻后似乎领悟了什么，小脸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李大哥已经联系上了天策军的将士们了吗？”

要不然，林天汐不会这样说。

“的确，李程已经准备妥当，现在楼兰的军队也已经整装待发，只等三日后逻炎被处决，我们便起兵反击。”

“但是……”翠缈虽然有所犹豫，但她内心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再追问似乎也没有太多意义。

“我们无法去救逻炎，否则，那就意味着多出一个强大的敌人。”林天汐主动解释，他没想到龙宸宇峻会如此固执。但这样也好，至少他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对付边关的徐淮安上了。

或许，到时徐淮安也不必他亲自对付。

“但如果我们能够营救少将军，岂不是更好？”翠缈皱着眉头，分析着，“如果我们能救出少将军，或许能赢得更多民心，这样我们的行动也就名正言顺，而不仅仅是以清君侧为名。”

林天汐听后沉默片刻，才低声轻笑道，“小丫头真是聪明，可惜那天牢我们无法闯入。你的李大哥正在赶往边关，而现在的洛城，我们已经人手不足。”

洛城不久前更名，翊炀帝的用意究竟何在？这让林天汐首次感到了迷茫……

“但是……”翠缈张口欲言，却见林天汐那一抹淡淡的忧愁，言语便不由得哽咽在喉咙里。

洛城的权势暗流错综复杂，有些势力如暗夜中的利箭，非到关键时刻不得轻易动用。

“林大哥，难道你与他之间，有着深仇大恨？”翠缈眼神温柔地凝视着林天汐那逐渐黯淡的身影，不禁好奇地问道。她只知道林天汐是月娉溯的得力助手，却一直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倾尽全力地助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