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峨眉之巅的蜀山此刻颇不平静。
庞德洋身穿一袭白衣,站在众蜀山弟子的最前面,后背斜负着一把古剑,原本英气的脸上此时却皱着眉头,严整以待的注视着眼前剧烈晃动的锁妖塔。
“列阵!六位首席师弟跟我列七星伏魔阵,其余师弟列八卦阵!”庞德洋吩咐完毕,右手斜指,背上的古剑带着耀眼的白光豁然出鞘!
庞德洋纵身一跃,剑已在手。后面六个白衣人迅速跟上,各自出剑后立即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其余的弟子快速的围着锁妖塔绕圈,眨眼间便将锁妖塔团团围住。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众弟子齐声一喝,纷纷将自己手中的剑插在地上,塔外瞬间金光齐放。如果有人从上往下看,就会发现锁妖塔外围有一个金光组成的八卦,正在缓缓的升腾着。
庞德洋面目严肃,手中的剑发出阵阵白光。
“北斗!”
另外六人听到庞德洋大喝,纷纷打出一道强烈的光芒射入庞德洋身体里。庞德洋双目一鼓,举剑指天,瞬间一道白光从古剑上飞出,冲入天际。
“列七星!”
庞德洋收回古剑,一个转身便闭眼不动了,其余六人也变换了位置,最后也闭上眼睛立地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天上射下了七道星光,笔直的落地七人身上,七人瞬间睁眼,然后剑指锁妖塔,七道星光顺着便七把剑照射到了锁妖塔上,原本剧烈晃动的锁妖塔立马变得安静下来。
庞德洋持续了一会,见锁妖塔彻底没了动静,便对着外围弟子一声大喝。
“八卦!”
外围弟子听到后立马将自己的剑从地上拔了出来,然后对着锁妖塔一指,原本金光组成的八卦瞬间盘旋而起,最后飞到了锁妖塔的上方,快速的旋转起来。
“收!”
众弟子刚一收剑,八卦便缓缓地落了下去,最后隐入锁妖塔上。
星光消散后,庞德洋深深的舒了口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锁妖塔这副模样,仿佛里面的妖魔要破塔而出一般。
当他发现锁妖塔在晃动的时候,庞德洋便立马找到了掌门,谁知道掌门只说了句自行处理,然后就把他给赶出来了,他刚才也是急中生智想出这么一个方法来让锁妖塔恢复平静的,他其实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身为大师兄,他也不得不冒着头皮一试,幸好这次挺有效的,要是没效的话,自己的脸可见丢大了,而现在庞德洋正在师弟们敬畏而崇拜的目光中悠然的享受着……
众人散去后,庞德洋便再次走到了掌门的屋外,正当他准备敲门时,屋里便传来了声音。
“进来。”
庞德洋推开门,恭敬的走到明尘的面前微微作揖。
“掌门,锁妖塔已恢复平静。”
“阵法娴熟,却太过死板,显然是经验不足,看来是该下山历练了!”
庞德洋正准备专心受教,但当他听到下山这个词时,浑身都亢奋了起来,他们蜀山一众弟子,大多都是自从上山就没再下去过,当然庞德洋下过几次,而正是因为下过几次他才知道人间乐趣无穷,至少不像蜀山上这么沉闷。
“你带上首席七人下山,找到你的师父并告诉他一句话!”
庞德洋躬身,作倾听状。
“除魔卫道!”明尘一语出,宛若天降神音,在庞德洋脑中回荡,他现在只觉得,天地仿佛就剩下了这一道声音,这一道充满正气与威严的声音。
“你去吧,你们回山之时,亦是你们封号之时!”
庞德洋浑身一震,心里更加激动,一般的弟子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被派下山找一个根骨好的人回到蜀山,然后就此离去,而被封号就代表着能成为长老甚至掌门,而只有掌门或是长老才有机会真正得道,从而飞升成仙!成仙这个词语对于修道者来说实在是太敏感了,几乎是修道者终身的目标,而蜀山是天下唯一一个有破开虚空成仙的先例的门派,其中千年前的剑圣便是一个例子,而蜀山的历史又岂是千年能包揽的。
这封的号也就是道号,就像庞德洋的师父,封号松林道长。虽然庞德洋知道自己身为大弟子,一定会被封号的,但当他亲耳听到明尘承诺时,心里却是压抑不住激动。
庞德洋走后,明尘的目光从平静渐渐变得深邃起来,他望着门外的天空,仿佛看到了什么。
“迷雾妖林啊!不知以后还有雾没有……”
……
玄极门,出云峰。
云寂站在峰顶,负手而立,宛若仙人一般。
“好啊,都出来了,出来越多越好!”忽然他的目光一转,眺向了另一个方向,“这么大动静,明尘多半已经知道了吧!呵呵,改天把锁妖塔那些东西也放出来,这天下就有的玩咯,哈哈哈……”
出云峰旁边的冰玄峰上也站着一个人,她冰色的绸衣陪衬着她美艳而冰冷的脸,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冷艳。此时她的双眼已经定格在了出云峰的顶端,一动不动……
……
川中城是位于西边最大的一座城池,其次便是西域驼城。而川中不光最大而且最繁荣,虽比不上南阳,但在贫瘠的西部却是首屈一指,故而远近闻名。
而只要有谁谈论到了川中,就一定会谈到川中里的唐门!以毒,暗器冠绝天下的唐门!
而此时在唐门的后山中,一间竹阁里坐着一个七八十岁的男人,他头须泛白,两鬓间还夹杂了几个即将消逝的黑色,额头上刻着一道道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是他的双目却如同星星般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满脸疑惑之色,“动静好像是从迷雾妖林里传出来的,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唉……这世道,又要不平静了吗?”
“爷爷,爷爷!”正在他思绪间,一个穿着水绿色纱衣的倩影跑了进来,二话不说,对着他的胡须一阵猛扯!
“哎呦,快放手,爷爷好不容易才长出这么点胡子,都要被你给拔光了!”老人吃痛,但却没有动手阻挠,而是低声哀求,显然是对这个孙女疼爱之极。
“不嘛,我要把爷爷的胡子拔光,这样爷爷就年轻了,到时候你还要感谢我这个乖孙女呢!”
老人……
“好了好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哪次不是这样,一有事就来拔我的胡子!”老人赶忙摊牌,不然自己的胡子恐怕不保。
“呵呵,爷爷你真聪明,怪不得大哥说你人老成精呢!”女孩呵呵直笑,老人却气得直瞪眼。
“那死小子,居然敢这么说我,等他回来,得好好管教管教!”
女孩松开了老人的胡子,还轻轻地捋了捋,“爷爷,爹爹不让你的乖孙女去岚封古城参加婚礼,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人家也长这么大了,需要到外面历练历练,您不是说玉不琢不成器吗?我呆在家里肯定是不能成器的。”女孩说完一脸希翼的望着老人,可爱之极。
“我没想过让你成器啊!”老人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
“爷爷你偏心,二姐都可以出去,我为什么不可以啊,那你为什么让二姐成器,不让我成器啊!”
你不是这块料……老人差点就说出来了,但想到了自己所剩无几的胡子,便立马改口,“你打得过你二姐吗?”
女孩嘟着嘴,很是委屈,“打不过……”
“呵呵,你连你二姐都打不过,还怎么出去混啊,这就是你爹妈不让你出去的原因,他们根本就不放心!这还得怪你自己,谁让你平时不认真练功的。”
“可……可武功高也不一定有用啊!在外还要靠朋友,靠人缘啊!”女孩不服气的说道。
老人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的小孙女,“你人缘很好吗?”
这时女孩扬起了头,“哼哼,我人缘当然好咯,上次才出去几天我就交到了一个好朋友,而且是很厉害的好朋友,江湖上打得过他的人可不多哦,我上次看见他杀阴尸,阴尸居然连尸毒都没来得及放就死了!”
“哦,这人是谁啊!”老人似乎来了兴趣。
“嘿嘿,他叫文平!”
“哦,原来是这小子啊!”老人恍然大悟般,“这小子的确不错,继承了他父亲的品行与武功,却是又青出于蓝,比他父亲这么年轻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他父亲?他父亲是谁呀?”唐欢迷惑的眨着眼睛。
“他父亲!他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敢作敢当,有勇有谋,你们或许不知道,但你父亲这一辈的人却是清楚的很!他父亲就是当年的天下第一捕,文军!”老人似乎很感慨,眼里透着往事的辛酸,“当年我还指点了他父亲几招呢!”
“哇,天下第一耶,可为什么文平却只呆在南阳城呢?”唐欢很纳闷,他听说文平只是管南阳城的事,外地的一概不管。
“也许是他父亲的意思吧!”
“哦!”唐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立马又抓住老人的胡子,“爷爷,我不管,我也跟二姐一块去,你要不同意,我马上让爷爷变年轻!”说完还奋力的扯了扯手中的胡子,以示威胁。
“好好好,别扯了,哎哟喂……”
“呵呵呵……”竹屋里传出一阵老人略显痛苦的哀鸣和女孩欢快的笑声,共同构成了一副天伦之乐的画卷。
……
北方,冰雪已渐渐消融,只是空气却冷了许多。
冰峰镇里,人群已经熙熙攘攘。他们用厚厚的皮袄将自己裹在里面,只留下一双眼睛探视着前方的路。
阳光在这里仿佛变得十分慵懒,尽管冰杉树上的冰晶已经流下了告别严冬的泪,但人们还是感觉不到它的温暖。
这里的房屋也很特别,大都是用冰砌成的小包,只有少数的房子是用木建成的,而这种木楼豪华而高大,在冰峰镇里犹如鹤立鸡群般,格外的扎眼。很显然,这不是穷人家能住起的。
从冰雪镇在往北十几里,便是人至不去的天雪山,人们都说天雪山上常年飘雪,几乎没有停止过,而且飘雪的天上还闪耀着五彩缤纷的霞光,美丽至极,乃是天下奇观。
所以不少探险者前去观赏,但结果很少有回来的,于是人们便把天雪山视为凶险之地,再不涉足。
雪,伴着凛冽的寒风肆意的飘着,似乎想将这座辽阔的山,包裹在它编织的白袍之中。
这是白色的世界,仿佛白得没有一丝杂质,连阳光都被染得异常苍白,唯有天边的彩霞,将这片纯白添上了耀眼的光彩。
此时天雪山的山顶站在两个人,两个如石雕的人。
前面的是一身显眼的黑衣,他浓眉大眼,却是剑眉星目,国字脸上的皱纹不显苍老,反而充满威严与霸气。
后面的是个女人,很美的女人,她白衣胜雪,美艳绝伦,最美的却是她的一头在风中摇曳的银发,宛若天人般动人心魄。
他们穿得都不多,他们也都不冷。
“爹爹叫玉儿来,不知是何事。”
“呵呵……”男人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然停在在天边。
“玉儿啊,我们现在该施行计划了!”
女人微微点头,只是有些僵硬。
“女儿即刻下山,一定帮爹爹完成计划!”
男人猛然回头,灼灼的盯着自己的女儿,只是她的女儿也静静的看着他,连眼神都不曾变一下。
“唉……玉儿你还是这么固执,爹爹的一切,以后还不都是你的吗?”男人软了下来,无奈的叹着气。
“玉儿不想要!”女人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可在这风雪中,透着凛冽的冷。
“你把头发变一下就下山吧,我不管你想不想要,但你要记住一点,计划完成之时就是你母亲复活之日!”话说完,人也不见。
雪依旧飘着,好冷好冷,天冷,心更冷,或许只有母亲的怀抱才是温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