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河边白骨

第一百八十六章　　河边白骨
　　公孙晟传来书信要我与他在梅林一见。
　　我以为他还在匈奴维持大局，却不想他这么快就抽出身来，欢樱问我去还是不去。我道：“当然要去，我倒要问问他，他所谓的帮我，就是让皇上来派兵围攻并州军，陷我于不义吗？”
　　那个计划，我从来不想让大隋的军队相互残杀，我只是想打乱了杨谅的计划，让他放弃谋反而已。可是就是因为公孙晟，杨勇派了兵来截堵并州军，那些大隋的年轻儿郎，就因此白白送命。
　　驱车到了梅林，公孙晟已经等候多时，他带着我走进一间空旷的屋子，把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让欢樱等在外面。
　　我不解其意，他却跪在我面前，庄严地行了个大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道：“公孙大人这是何意，之前也不曾有如此大的礼数，有话就直接说吧。”
　　他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太子殿下托人带给老臣的，太子殿下请臣务必劝您回去。”
　　“回去，回哪儿？”
　　“殿下说请您先回仁寿宫，待回了仁寿宫后，他会向皇上请旨让您回大兴城。”
　　我道：“我不会回去，至于大人之后如何回答殿下，可要考量考量。今日我来见你，是想问你，皇上出兵，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正是如此，不过还要多谢娘娘，皆因娘娘布局，突厥才会鹬蚌相争两败俱伤，再也不是大隋的对手，此次出兵又击溃了并州军，也解了并州割据的难题，那新可汗是个无能之辈，又是我们推上汗位的，突厥日后必不敢造次，此乃一箭三雕。娘娘您这次是拯救大隋的恩人啊。”
　　“呵呵。”我冷冷地看着他，“无功不受禄，到底大人精于权谋算计之术，本宫佩服之极。”
　　公孙晟明白了我是当真在生气，急忙跪在地上，惶恐道：“老臣确实是自作主张，可老臣毕竟忠于皇上，忠于大隋，汉王有不臣之心人尽皆知，老臣以为，这样做或许会陷娘娘于不义，可老臣若是不说，就是对大隋、对先皇不忠不义了。”
　　他有他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我扶起他来，缓缓道：“本宫刚刚得知消息时，确实是很生气。你做得没错，所有人所有事都没错，汉王也没错，错就错在他们是一家人，又偏偏生在皇家。”
　　“娘娘也不必介怀，当今之际，您不能再留在太原了。皇上虽然不曾说什么，但老臣明白，他还是希望您能回去的。”公孙晟诚恳地劝道。
　　“我不能回去。”
　　我转过身去，推开大门，欢樱走过来，我道：“咱们回去吧。”
　　公孙晟在身后叹了口气，道：“若是娘娘想要回宫了，请随时到梅林来找何成江，他会帮娘娘回长安的。”
　　欢樱随我回了王府，刚下了马车，便看见杨谅等在门口，长林站在一旁，让两个仆从牵了两匹马。一匹白色，一匹棕红色。
　　“梵儿，今日可有兴致，随我去大漠看看？”他走过来道。
　　“好啊！”我听了这话，不禁兴奋起来，平淡的日子过久了，就总想去一些没有去过的地方。我赶忙拉着欢樱跑回屋子里换了一身轻便衣服，欢喜地出来。杨谅从长林手里接过包袱，道：“选一匹马。”
　　我指了指长林同欢樱，“他们不跟着去。”
　　“长林要替我留在府里处理琐事，欢樱不会骑马，不如就留在府里吧。”杨谅道：“漠北离太原路途遥远，咱们俩骑马轻装简行，也好早去早回。”
　　我指了指那匹红色的马，道：“我选这个。”
　　一路上一直快马，到了客栈就休息，若是荒郊野岭的就继续赶路，三日后，我们到了无定河。
　　这里四下荒凉，零零散散地有几户人家，黄河浑浊的河水从这里穿过，天色渐暗，杨谅把马拴在树上，向不远处山坡上一户人家投宿。这人家里是一家四口，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还有两个年仅十几岁的女孩儿。老人家连忙让我们进屋，误以为我们是夫妻，收拾好了一间干净屋子让我们住下。
　　随便喝了点儿汤，连日赶路劳累，我便先回了屋子。一会儿杨谅拿了油灯进来，问我，“要不要去外面看看星空。”
　　我起身跟他走了出去，我们就坐在这无定河边，初春雨水初霁，月明风清，这四下旷野之中，偶尔能听到远处山中有野兽低沉的吼叫声。
　　杨谅叹息：“听闻这无定河边埋葬着突厥与大隋千千万万个士兵。骨埋荒野，无人收。”
　　“可怜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我不免唏嘘。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些无辜的并州将士却是因我而死，就如沉在黄河浑浊河水里的士兵，皮肉都被野兽吃得干净，只剩下这森森白骨，不辨名姓。
　　杨谅听我说了这话，不禁笑了笑，“他们虽是离开人世，却都是我大隋的好儿郎，你且放心，他们的家人，朝廷会安抚好的。”
　　“或许这世上从来没有两全之事。”
　　他轻轻敲了敲我的头，皱眉道：“你呀，心事太重了，我带你出来，是让你来散心的，可不是让你徒增伤感的。”
　　“我才没有！”我站起来，大步往回走，“是你自己心事重，才会看别人才心事重。我呀，不过是近来感慨多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