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意于翩雪和如风二人来说还太过遥远,当下的危机才值得他们一顾,但是终究命运的转盘已开启,家国天下,爱恨情仇,皆尽随天意幽幽。
不知何处风起,带来云天之上的脉脉低语,奈何深陷红尘的人们无法倾听那来自上古洪荒的讯息,天机纵使泄漏,亦不可违逆。
在接近云天的琅苍之巅,有一人深衣漫卷,对着不知名的方向低低呢喃:“命运果真不可违逆,纵为师甘愿受天罚,行那逆天之事,依旧无法改变这泱泱洪流……”
而步出茶楼的二人还不知道,因这小小插曲,命运之河几经换道,终究还是回到了命定的轨道,幸或不幸,也唯局中人可以言道。而现下这两位局中人,正漫步街头,享受这难得的平静。
“我好像闻到芝麻烧饼的香味了,这“猪头三”害得我们连饭也没吃。”如风突然兴奋地说道,然后他发现身边人久久未曾答话,偏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翩雪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其实我先前在茶楼里报得都是我以前吃过的,唉,原本想追溯一下昔日的富贵的,奈何心愿无法达成。想我谢家原本虽然不过是一依附大家族生存的小家族,但也算是富贵无忧,奈何大家族一夕破败,我们这等依附者也家道中落,自此后我就风餐露宿,浪迹天涯,这芝麻烧饼,我算是熟之又熟啊!”
如风也知道这番说辞破绽百出,但是他突然很想这样隐晦的告诉她,他的一切。
而翩雪的思绪也为如风的说辞一滞,她惊讶的根本不是这个。
从踏出茶楼那一刻,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劲,说到烧饼,她才知道怪异之处在哪里:她的嗅觉已经消失了。
习武之人六觉灵敏,她刚才的不对劲之处就在于,她竟然闻不到一丝气味,到现在才明白可能是刚才茶楼中情绪起伏过大,又擅使内力导致离尘散提前发作了。
而此毒的解药只能在发作前服用,发作之后便只能将解药撒至浴桶中,用药浴来祛毒,而她根本没有带这么多的解药可以用来药浴,只能回到落英谷。
想到此节,她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想到如风的话语,她的喜忧中又掺杂了深深的无力,已经猜出他身份的她,听到这真假掺半的话,也只能暗叹某人的谦虚,要是连号称地下暗皇的淮南谢氏都只是小家族的话,那这世道也繁华的过了头。
“谢兄,你自己吃吧,我还不是很饿。”翩雪思索了一番,仍然无法完全释怀,纵使她最窘迫之境,也没有尝试过毫无防备地在外进食。
只是某人无耻的装出一副我没有听到,你说话了吗的表情,“你也想吃啊,那一起去吧!”
如此坚定,如此无耻,如此无懈可击……而且似乎某人在问话的同时就已经往那个地方去了,相比行动,这问话简直就是个多余的形式。
“老板,来两个烧饼。”
“好咧,客官稍等。”过一会儿热乎乎的烧饼就端了上来。
“这个大,我吃,至于这个小点的就给你吧。”几乎在端上的一瞬间,某人就急匆匆的抢了一个烧饼,将小的抛给了她。
这么莽撞的动作却让翩雪一瞬间有点感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来了干净的油纸将放在盘子上端的烧饼包起来给了她,不知何时他发现了,她有一点小洁癖的事实。
自从经历那场动魄惊心的逃亡后,她就有了这么一个怪癖,但她一直隐藏得很好,连身边极亲近之人都不曾发现,是他过于细致,还是她对他不够警惕……
想到此,帷帽下的表情一瞬冰冷,自从遇到这人开始,她似乎一直都在犯错。现在错误还小,焉知以后会不会犯更大的错误,一念至此,她觉得应当早些处理好一切离去了。
“我真的吃不下,还是快些赶路吧,解了毒之后就可以不耽误谢兄了。”此言一出,如风的手当即一滞,虽然眼前人态度还是与往日相同,但是总觉得不一样了,好似暖阳下逐渐融化的寒冰复又冻结。
只是翩雪忽略了一个事实,寒冰纵算重新冻结终究不是从前的寒冰了,外表再相似,内里变了就是变了。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启程吧,这么久了那些杀手想必已经发现我们行踪了,尽早赶路也好。”说着,如风嘴里叼着一个,手里还拿着一个刚买的烧饼,就兴冲冲地离开了。
可他即便是如此粗俗的动作亦带着难以言说的优雅,那是骨子里天生就带有的,再经过后天的熏陶,才能有的优雅,连一般的王孙贵胄身上都极少有。
翩雪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叹息,明明是贵族,偏偏又不像个贵族,脱离世间框条,行事由心,想必也只有那样的家族才可以培养出这样的人吧!
但是翩雪在随着他从西门兜到东门,又兜回西门后,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真是疯了。
“谢兄,劳烦能否告诉在下,你到底要干什么?”如风看到自己重又出现在了烧饼摊前,也不好意思的抚了抚额,没方向感也无伤大雅,但没方向感到这个境地想必他真的应该去看看大夫了。
“这破城池到底是谁建的,怎么复杂扭曲成这样,找个马车行都找不到。”
这座城池明明是最标准的布局,马车行明明就在烧饼摊对面,翩雪怀疑中了离尘散的应该是谢公子才对吧,而且显然毒已经发作到失明的地步了。
而如风顺着翩雪的视线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车行,同时也看到了马车行招牌上的古朴篆字,经过一秒钟的深沉思考,他觉得是应该叫谢然把这马车行换个位置,总这样他少主的形象不保啊!
“不过,谢兄你要买马的话,似乎不需要劳师动众来马车行。”翩雪眼见某人挣扎于矛盾的边缘,觉得再这么下去,只怕她一命归西也到不了落英谷,只好出言打破僵局。
“买马?怎么会,本公子当然是来买马车的,骑马太损本公子娇贵的臀部了,况且刚才‘猪头三’恭敬地给了我们满满一袋的银两,不用,怎么对得起他的一番好意呢。”
翩雪愕然,这难道就是他绕了大半个城的目的,虽然讲了一大堆的废话,却无法遮掩婆婆妈妈背后的良苦用心。
因为怕她中毒体质虚弱所以想要找辆马车,因为怕她不愿坐马车耽误时辰就说自己要坐令她不好拒绝。
翩雪低垂眼睫,浓密纤长的睫毛,隐匿了这一刻瞳仁里的复杂晦暗,谢如风啊谢如风,你何苦要这么做呢,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利用你委实太过于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