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男人的胃
镜溪挺直了脊背,平静地看着何氏迅速崩溃的脸,心想这一天终于让自己等到了。以前自己是唐蓉,是肃王妃,要识大体能容人,每每有苦难言,现在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连名分都没有的侍妾,却能看到何氏的报应,真是命运弄人。
“镜溪,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串通好了江蕙儿来陷害我!”何氏面色狰狞地扑过来,“你给我等着,我一定饶不了你,玉佩明明藏在你客厅里,你休想嫁祸给我,是你,就是你偷了玉佩!”
跪在后头的画屏慌忙镜溪挡在身后,镜溪面不改色地看着癫狂的何氏,冷声道:“何姨娘疯了,快拦住她!”
闹剧很快收场了。
姜和在这里,哪里容得下何氏这般撒野?沈柔一个眼色过去,高嬷嬷上前一步抓住何氏,“啪啪啪”几巴掌打的何氏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被人拖下去行刑了。
不知道是江蕙儿的讽刺起了作用,还是姜和已经认定玉佩被何氏拿了去,姜和没有再追问玉佩的事情,只是在临走前轻飘飘地看着镜溪一眼。
那一眼似乎能把人看穿一样,着实又让镜溪心惊肉跳了一番。等人都走了,她扶着画屏站起来,才觉得手脚发软,冰凉异常。
夏蝶见她面色发白,冷汗满额,忙给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镜溪倚在榻上的引枕上,接过水喝下仍觉的有些不舒服,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她一把抓住给自己揉膝盖的画屏,深吸了两口气道:“画屏,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别慌。”
画屏被她凝重的表情吓住,忙道:“怎么了?娘子有事儿尽管说,奴婢不慌。”
镜溪却不说了,左右看了看,对夏蝶道:“去看看门口有人没有。”
夏蝶不明所以,正担忧着呢,听了镜溪的话慌忙跑到门口,张望了两下,忙把门关上,回来对镜溪道:“娘子,你怎么了?快说吧,外头没人。”
镜溪嘴唇发白,眼睛发直地看着半空中,一只手抚着肚子,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画屏,颤抖地说道:“我、我……我觉得肚子疼。”
画屏脸色猛地一变,回握着镜溪的手安抚道:“娘子别害怕,应该是方才跪的太久了累着了,奴婢扶您回屋趟一会儿就好了,别急别急……”
夏蝶还不知道镜溪怀孕的事情,只当是方才那一出惹得镜溪的病加重了,忙帮着画屏将镜溪扶进里屋。她见镜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心里暗恨何姨娘狠毒,又恨柳叶儿助纣为虐。
“快去打盆热水来给娘子擦擦。”画屏一边服侍着镜溪躺下,一边吩咐夏蝶。小心翼翼地为镜溪褪下外衣,画屏动作一滞,纤细的手指忍不住发起抖来。
镜溪察觉到异样,低声问道:“怎么了?”
“娘子……”画屏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见、见红了!娘子娘子,要不要请大夫?”
躺在床上,镜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灵秀动人,她平静地直视着画屏的双眼,清晰地说道:“画屏,你听着,现在我们都要冷静下来,这件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大夫是不能请的,我这样子,估计是动了胎气了,你去,想办法去外面的药铺子里抓服安胎药来,记住,别让人瞧见了,听见了吗?”
好在画屏还没有被吓傻,她毕竟年纪小,还没见过什么血腥。方才一见镜溪见了红,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情,才会慌了神,现下见镜溪这般平静,也慢慢镇定下来,“我知道了,娘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镜溪也知道她只是一时被吓住,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了,点点头放下心来,正要说让她快去快回,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镜溪脸色一沉,冲画屏使了个颜色,自己则拉过棉被盖在身上躺好。
画屏瞧了镜溪一眼,见没什么破绽,深吸了口气往门口走去,“谁呀……芝兰,怎么是你?”
“是这样,何婆婆回来了,我过来问问娘子现在方不方便见她。”
“何婆婆回来了?这……娘子身子不舒服,正在床上躺着呢,还是……哎,等着,我去问问娘子。”
“娘子,何婆婆回来了,有救了,有救了!”画屏兴奋地窜到镜溪面前,“娘子不知道,何婆婆以前帮人接过生,还伺候过怀孕的夫人,很有两下子,说不准能帮上忙。”
“何婆婆?”镜溪皱皱眉,“有事儿回家的那个?”
“嗯,娘子别担心,何婆婆是个靠的住的,”画屏知晓镜溪把事情忘了个干净,忙解释道:“她还是您招进府的,她无儿无女,何老爹又得了重病,本来管事不想要她的,正巧被您碰上了,管事才同意用她,平日里也多亏了她帮忙照顾您,要不然我一个人哪里忙的过来?前几日要不是何老爹的病又重了她也不会回去。”
镜溪愣了愣,没想到这个身体的前主人这么单纯善良,救了一个又一个,自己现在也算是托了她的福了吧……
无奈地笑了笑,镜溪摸着隐隐作痛的小腹,决心冒险一次,“既然如此,便试一试吧……快去把她找来。”
画屏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不多时领了一个清瘦的婆子进来。那婆子一身灰衣,满脸风霜,眼睛虽然浑浊不清,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心安。
镜溪只瞧了她一眼,就冲画屏点了点头。
夏蝶早被画屏找个理由支开了,此时屋里只有镜溪她们三个。画屏已经跟何婆婆打过招呼,得了镜溪的允许,毫不避讳地对何婆婆道:“何婆婆,你快给娘子看看。”
何婆婆也是个麻利的人,应了声是就去摸镜溪的脉,又低声询问了镜溪几个问题,摸清了状况才道:“没什么大碍,动了胎气罢了,躺在床上多休息休息就是了,尽量别下床走动。”说着又让画屏拿了个引枕给镜溪垫到脚下。
天色渐晚,月上西楼。
整个晚上镜溪都紧绷着神经,此刻一听说没事儿,心神也渐渐放松下来,最后竟睡了过去。
画屏见状拉着何婆婆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低声嘱咐道:“婆婆是知道轻重的人,娘子的事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王爷正为王妃的葬礼烦心,万一知晓了,指不定怎么发落咱们呢!”
何婆婆点点头,正色道:“我虽然老了,却没有糊涂,放心吧,老婆子不会乱说话的。”
画屏这才放下心来。一时夏蝶办完事儿回来,问起镜溪,画屏也只是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并不敢擅自告诉她实情。
一晃两天过去了,镜溪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姜和那边也没人再过来找麻烦。听说何氏被乱棍打死后,柳叶儿也跟着自尽了。不过这两个人显然享受不了唐蓉的待遇,听说还是李管家好心让人拿了草席把两人拉倒乱葬岗去,才不至于曝尸荒野。
夏蝶说这些的时候,镜溪也就笑笑,细白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还未鼓起的小腹,大仇得报,她心里此刻充满了对新生的期待。
怀孕的事儿夏蝶已经知道了,镜溪想着左右也瞒不住,索性让画屏跟她说了,以后行事也能方便些。夏蝶也算忠心,自从知道镜溪怀了孩子,照顾她更加用心了不说,还时常寻些府里的八卦来给镜溪解闷。
一来二去的,镜溪竟然也起了兴致,她以前当王妃的时候,性子干脆果敢,最烦弯弯绕绕的事情,可这王府里哪件事不是七扭八拐的,哪个人不是九曲回肠?是以除了非她不可的大事,她都不耐烦搭理,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去练功呢!
现在从别人口中听着以前发生的那些大大小小,自己知道的不知道事情,听着夏蝶说以前王妃如何如何,镜溪竟觉得特别有趣儿,那种感觉挺新鲜。
“是时候准备一下了。”镜溪端起手边的热茶啜了一口,眯眼看着窗外火红的夕阳,心想,怀了孕竟也不觉得热了,往年这个时候早就热得不知道躲哪儿好了。
想着想着,心里又生出了一丝惬意来,“画屏,快去把今个儿我让你准备的东西炖上,晚上早一刻钟开饭。”
画屏正坐在一边打绦子,听了镜溪的话,“哎”了一声,放下东西往小厨房去了。肃王府太大,各院都有小厨房,平日里都是自己解决三餐,除非遇上大的节日宴会什么。
傍晚的风吹得人心旷神怡,镜溪打头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提着饭盒的画屏。饭盒里面装的是炖好的甜汤,银耳莲子冰糖一起炖的,镜溪又让加了百合进去,闻起来清香怡人,喝起来甘甜可口,夏天喝它解暑再好不过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却没有完全暗下去,不远处的柳枝随着晚风来回摇摆,乍一看竟像是在画里。
“娘子,咱们现在过去合适吗?”画屏明显有些踌躇,“王爷会不会在忙?万一不见咱们怎么办?”
镜溪步伐悠闲,一点也没有感受到身后人的紧张,“这个时辰……谁知道呢,碰碰运气吧,指不定就见着了呢!”
画屏失望地“哦”了一声,瞧了眼前面的路,低声道:“快到了,娘子。”
镜溪点点头,看着不远处的建筑,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都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嗯,今儿个先试试看。